顧沫凌的輕功本遠遠勝于小雅,上次陳家嶴之行,也只覃天與她並肩,小雅和杜銘昔用了全力也只堪堪的追隨于後,可這次,顧沫凌一路急奔,直到將近工地上也沒見到小雅的身影,她不由納悶︰難道小雅並沒有走這條路?可是她明明看到小雅往這邊來的呀,難道是回了千竹寨?是了,那次從千竹寨分明走的是捷徑,想必那樣的寨子定有不少捷徑吧。
顧沫凌站在路當中,抬起手用手背輕拭著額上的微汗,嬌陽如火,加上她病愈後一時體虛,這麼一路奔跑,居然出汗了。
顧沫凌嘆了口氣,遠遠的看著岔道口的茶棚,沒有過去,茶棚里只坐著三五個客人,江南江北不見蹤影,只尋梅和楊二春在那兒招呼,她如今這模樣過去,少不得讓尋梅和楊二春擔憂。
再看其他,整齊的石路已鋪設完成,要建的房屋也因初出窖的那幾窖磚頭優先供給了她家的新房而未重新開工,唯顧沫凌要求的鵝卵石路還差一小路便可完工,此時,忙碌的四五人是小雅的助手,小雅本人卻不見蹤影。
顧沫凌沒想上前詢問,小雅一早去找顧行正,此時也沒回來,想必他們也不一定知曉小雅的下落,她還是先去尋杜林,弄清別的一些事再說罷。
「凌兒?你怎不在家休息,到這兒曬什麼?」身後,傳來覃天不悅的聲音。
顧沫凌扭過頭,只見覃天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頭上戴著一頂斗笠。
「你……」顧沫凌驚訝,他什麼時候來的?看來自己的警惕性越來越差了,居然連人到了她身後都不知道,顧沫凌轉身,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覃天看到她的動作,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摘下自己的斗笠戴到她頭上,正了正,手順著斗笠中的細草繩捋下,輕柔的系了起來。
這人,大庭廣眾的,怎麼就不知道回避一下。顧沫凌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整個人便緊繃了起來,他的手指慢慢的系著繩結,她敏感的感覺到他的溫熱,臉上耳後頸間,似是被傳染似的,漸漸變熱,他的手指,修長干淨,骨節分明,顧沫凌忽的想試試這雙手的溫暖,這念頭一起,她的心就無預警的狂跳起來,她有些緊張,左右瞧了瞧,才略略松了口氣,好吧,現在這一片都沒人……
覃天似是不知她的窘態,仍慢條斯理的系著繩結。
「看到小雅了沒?」顧沫凌斂目,斂神靜氣的調整自己的心緒,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找小雅何事?」覃天看不到她的臉,他有些不悅的皺眉,「有什麼事你讓人送個信叫她去就成了,身子才稍好些,這麼大暑氣怎受得了?」
「你說有沒有看到就好了。」顧沫凌抬頭瞪他,「哎,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叫覃天,不叫哎。」覃天剛剛打好的繩結因她這一下又被拉開,不由無奈的抬手敲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嘆了口氣準備重新系。
「算了,我自己去找她。」顧沫凌極不習慣現在這親昵的氛圍,從他手上抽出繩結,退後一步轉身就走,可急走了幾步,又想起一件事忙頓住腳步旋身回轉,可誰知,覃天見她走這麼快以為是有什麼急事,也緊緊跟在後面,她這猛的一下,他收勢不住,兩人便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顧沫凌頭上的斗笠沒有固定,被這一撞頓時翻向了腦後,顧沫凌一驚之下忙抬頭,嘴唇卻踫到了一個軟軟的涼涼的東西,覃天的臉近在眼前,頓時,顧沫凌整個人便如觸電般僵住了,心跳開始失控。
覃天原是擔心顧沫凌是否撞疼了哪里才急著低頭查看,誰料竟踫到了顧沫凌唇,他的震驚絲毫不遜于顧沫凌。
唇間傳來柔軟和輕香,將他心底深藏的那個感覺喚醒,那一次,她高燒不醒,他心急如焚之下,便用的這種方式給她喂藥,那一刻,他多希望那碗藥能無盡無窮,可是,碗終究只有那麼點大,一碗藥,只幾口便被他送入了她唇間,可那感覺卻似烙在了他心上般,總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跳出來,折磨得他輾轉難眠。
此時此刻,他真的又嘗到了她的滋味,柔軟中隱隱傳來的香甜,伴著她的氣息印在唇上,讓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摟住她的縴腰,想要進一步的品嘗她的美好。
「咳咳~」剎風景的咳嗽聲重重的響起,帶著刻意的提醒。
迷失的兩人頓時清醒過來。
顧沫凌下意識的便是重重一推,將覃天推離了幾步,轉頭看向來人,她的心跳仍未平復,臉滾燙滾燙的,心間帶著羞澀和慌亂。
「咳咳,那個……今天天氣不錯。」杜銘昔裝模作樣的抬手搭在額前向著天空眺望,仿佛沒有看到他們倆個,仿佛他只是自言自語的感嘆今天天氣真的不錯,可是,他嘴邊高高勾起的笑意卻出賣了他。
顧沫凌狠狠的瞪了覃天一眼,都怪他,害她失態了,還被杜銘昔這小子看個正常,這下一定會被他取笑死。
覃天的臉此時也是通紅通紅的,只是他顯得比她淡定許多,接觸到顧沫凌不悅的目光,還沖她溫柔一笑。
顧沫凌別開眼,戴上斗笠轉身就走,再待下去,除了要接受杜銘昔打趣的注視之外,她的心髒只怕也要出毛病了。
這兩個人,她是不指望了,反正不問他們也有別人知道怎麼找小雅,哼。
「天哥,那個,感覺如何?」杜銘昔見顧沫凌落荒而逃,不由哈哈一笑,湊到覃天身邊,擠眉弄眼的打量著覃天,只一會兒他便發面什麼新奇事般大呼小叫起來,「哇,天哥,你臉紅了啊?天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從小到大,可沒見你這樣過,嘿嘿,不過,你現在這樣子還真的挺可愛的,怪不得那丫頭魂不守舍了。」
「閉嘴。」覃天剛剛恢復正常些的臉色又是一紅,他有些不自在的避過杜銘昔的注視,板著臉斥道,「不是讓你守在家里的嗎?又來此作甚?」
「嘿嘿,幸好我來了,不然怎麼能看到這麼精彩的好戲……不不不,我是說,幸好我來了,才恰好的提醒你嘛。」杜銘昔正說得興起,卻瞄見覃天的臉漸漸黑下,忙改口,討好的笑道,「那啥,這兒畢竟是大庭廣眾,嫂子還沒過門呢,被人看到總是不太好听的,對吧,嘿嘿,下回,你找個沒人的安全點兒的地方,我保證不打斷你。」
說罷,整個人往後一仰,腳下一滑,已遠離了覃天,站在那兒笑嘻嘻的看著。
「讓你看家,你偷溜,哼。」覃天眯了眯眼,冷哼了一聲。
「哎,不是,哥,我是奉命來找你的,可不是偷溜,你不能不辯真相就罰我。」杜銘昔一見他這表情,一听他這語氣,頓時老實了,變臉似的收起嘻笑,正正經經的站直身子,朝覃天回稟,「莫回來了,勇叔讓我來找你。」
「哼,暫且饒了你。」覃天也不過是嚇唬嚇唬他,事實上,他還有些感激杜銘昔來得及時,不然自己估計真的會忍不住,這兒是大道,人來人往,被人看到,顧沫凌的名譽當真就給他毀了,雖然不久,她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可是他也不能讓她忍受旁人半點非議。
顧沫凌自然不知道他們的談話,她的心思仍有些慌,不過,多少還是恢復了些許清明,剛剛只不過是意外,人生在世,無處不是意外,她沒必要放在心上,反正,她即將和他訂親,現在就當是提前給他的福利吧,眼下,還是先找小雅,解決小雅和四哥的誤會才是,另外,她也有些事要問一問杜林。
杜林正在市集里,除了楊仲成和幾個楊家村的工匠,來來往往的都是杜林的手下,或是蹲在路邊一手大錘一手大錐的敲打石料邊角,或是兩人一組運送石材,這麼熱的天,井井有條,沒有一個人松懈偷懶。
不得不承認,杜林這幫人的紀律性。顧沫凌滿意的點頭,慢慢走了過去︰「林叔。」
杜林聞言抬頭笑道︰「東家,可大好了?」
「不過是小病,是家人太擔心才顯得重了些。」顧沫凌輕笑。
「二弟,這就是我們的小東家,哈哈,東家,這是我二弟覃勇,你還沒見過吧?」杜林指著自己面前的一個人熱情介紹。
顧沫凌好奇的抬眼看去,只是那人背對著她,瞧著背影有點兒似曾相識,卻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心下也就釋然,這天下,似曾相識的人何其多,並不是個個都是相識的。
「他也是小雅的爹。」杜林直爽的拍著那人的肩,將他扳向顧沫凌,邊取笑道,「二弟,你個大男人還這麼扭扭捏捏的作甚?別看我們東家是個小女子,可她絲毫不遜男兒呢。」
那人的廬山真面目顯出來了,卻是第一次和覃天等人來她家換皮毛買了很粽子的那個白面中年人,此時,他帶著三分無奈三分歉意的沖顧沫凌點了點頭,一拱手︰「東家,見禮了。」
顧沫凌的心,忽的揪揪的疼,覃天,你果真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