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十來個家丁齊整整的站成一排,面前,一個從沒見過的青年大馬金刀的坐在院子的石桌前,雙目陰冷,鼻尖如勾,唇邊掛著絲絲譏笑。
這邊,李氏和二老有些不知道所措的站在堂屋前,兩個在家值守的護院警惕的護在前面。
顧沫凌皺了皺眉,看起來,來者不善啊。
她不動聲色的走出堂屋,目光掃向後面那些家丁,見里面倒也有四五個面熟的,此時看到她都有些訕然的低下頭。
「幾位是?」顧沫凌面色淡淡的站到兩護院前面,看著那個青年。
那青年穩穩的坐著,看到顧沫凌也只是抬了抬眼,輕蔑的打量著她,仿佛顧沫凌是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似的。
「你就是顧沫凌?」半晌之後,他才陰陽怪氣的開口,直呼顧沫凌的名字。
兩個護院听到他的話,不由大怒,手持木棍便要上前。
「沒錯,我就是顧沫凌,你們又是誰?」顧沫凌沒有回頭,只是輕舉了舉手,讓兩護院退下。
「你是顧沫凌就好,沒必要知道我們是誰。」青年倨傲的抬起下巴,「我今天來,是奉了我家老爺之命,我家老爺讓我告訴你一句話,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野丫頭就是野丫頭,別以為有了幾個錢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我們陳家的門檻不是你能攀的起的,之前公子給你的山參,就當是賞你的甜頭,以後,當去我們陳家勾引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以後,也不會再見你們這樣的人了。」
一席話,頓時讓顧家所有人變了臉色,居然跑上門這樣污蔑人,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有機靈的丫環迅速往樓上跑,去找尋梅,也有小廝往外跑去找顧承澤等人。
顧沫凌冷冷的看著他,淡淡的問︰「陳家?哪個陳家?」
「哼,自然是陳家嶴陳家。」青年嘲諷的笑著,目光更加不堪,「看你倒有幾分姿色,怪不得那草包公子和賤僕都受你迷……」忽然間,他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不由驚懼的用雙手去模自己的脖子。
「怎麼不說了?」顧沫凌卻笑了,眼底的冷意四漫,那十個家丁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面面相覷,青年沒注意到,可他們卻看到了,剛剛她只是手一揮,他便說不出話來了,這詭異的情景怎能不讓他們害怕?都說顧家村的這位七姑娘極厲害,今天真的是見識到了。
青年又張了張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喉間更是像被人扼住了般,有些喘不過氣,他這才怕了,怒目瞪著顧沫凌,似是在控訴她的卑鄙。
「你剛剛的話,是陳大春讓你說的麼?」顧沫凌卻似個沒事人般,閑話家常般的問,「月前,他還那般客客氣氣的,這才病了多久,就得了老年痴呆癥了?」
青年的臉通紅通紅的,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憋的,一雙眼楮睜得極大極大,不過瞬間,便血絲滿布,看起來極是恐怖。
「默兒。」顧沫凌不屑的笑笑,側頭喚過默兒,「扶老夫人們進去歇息。」李氏雖然看不見,可是,她也不想讓他們看到這樣丑陋的事。
默兒和幾個丫環忙扶著李氏和二老進屋。
「青青,你們也陪我嫂嫂們回屋吧。」顧沫凌又趕冬菇、青青和楊二春等人離開。
王瑾玨一愣,擔心的看著她︰「七妹。」
「二嫂,我知道怎麼做。」顧沫凌沖她們點點頭。
王瑾玨見她面前平和,心里雖然仍有些不安,卻也不好說什麼,再說了,剛剛那人說話太難听了,活該受些教訓,于是,便和楊二春等人退回了那邊院子。
「小姐。」尋梅听到丫環回報,直接從樓上窗口一躍而下,把眾人嚇了一大跳,她也不在意,走到顧沫凌面前擔心的問,「怎麼了?」
「嗯,來得正好。」顧沫凌淡淡的應了一聲,看著那些人,冷笑道,「陳家送話來了,讓我要認清自己身份,莫去勾引陳家公子,尋梅,你說說,我該怎麼謝他們?」
尋梅一听,大怒,猛回頭瞪向那些人,沉聲問道︰「哪個敢如此污蔑我家小姐清譽?」
目光所及,除了那痛苦的青年之外,其余的人都驚懼的低下了頭,她便明白了,杏眼微眯,走到那青年面前,冷冷的問︰「是你?」
青年心驚不已,可苦于說不出話,抬頭看到更冷冽的尋梅,頓時悔了,都怪他立功心切,怎麼就把這煞神給忘記了呢?不過,隨即他又想到了什麼,底氣又回來了,怕她們做什麼?她們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介草民,而陳家,馬上便有位大人物的親戚要來了。
「不說?」尋梅明知他這模樣定是被顧沫凌懲治了,卻仍故意這麼問,邊問,手已按在了腰間。
「什麼人?敢在這兒撒野,當你爺爺我好欺負是不?」顧承澤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嘴上罵罵咧咧的,他還沒听說過有誰敢對他的家人朋友不敬呢。
「六哥,你品味太差,這樣的人配給你當孫子麼?你也不怕辱了我們顧家先人。」顧沫凌淡淡的白了他一眼。
「說的是,不過是條陳家的狗,也敢到我顧家撒野?」顧承澤一腳踹了過去,將那青年踹倒在地,沖邊上的尋梅使了個眼色,喝道,「好好的院子好好的桌凳都被弄髒了,來人,給我好好清理清理。」
跟在他後面回來的三個護院加上原來的兩人,毫不猶豫的擼起袖子就上來了,有兩個小廝極機靈,一听便去提了兩大桶水過來,沒頭沒臉的潑了上去,將那青年澆了個透心涼,幾個護院更是痛打落水狗。
可憐那青年,喘不上氣說不出話不說,還被胖揍一頓,反抗無力,只好蜷縮成一團,護住自己的頭。
這些護院平時也是听過陳大春的惡名的,現在有機會拿他家下人出出氣,自然是不遺余力,尤其是剛剛在院子里的那兩個護院,下手更是狠。
邊上,陳家那十個家丁面面相覷,絲毫沒有上前相幫的意思。
「住手。」顧沫凌出聲阻止,倒不是她心軟,而是覺得把自家的院子弄髒了太不值得了,而且她也不想嚇到家里人,「別弄髒了手。」
護院們這才住手,退到一邊。
「誰讓你們來的?」顧承澤可比她狠多了,冷著臉,看著那些家丁的目光中充斥著暴戾。
「是……是大……大……大老爺。」有個膽子略大些的家丁冒著冷汗,生怕被青年牽連進去。
「大老爺?」顧沫凌皺眉,怎麼又冒出個大老爺來了,陳家老爺是陳大春她是知道的,那這大老爺難道是陳大春的哥哥?」
「是……是小…小公子的爹,老爺……的兒子。」那家丁忙解釋,可因驚嚇過度,說話極不俐索。
「……」這都什麼跟什麼?顧沫凌听得一頭霧水,看到那些人臉上的害怕和驚懼,看到顧承澤和尋梅冷若冰霜的瞪著那些人不放,不由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究竟怎麼回事?說清了,自然不會為難你。」
「謝……謝謝七姑娘。」家丁見她說不為難他,頓時吃了顆定心丸般,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說話便順了,「老爺,哦,不,現在該稱老太爺了,老太爺生病後,一直是公子在照應府上的事,可是,前幾天,大老爺,哦,也就是老太爺的大兒子,公子的爹,他說公子來年要應試,現在應該好好讀書,便把公子禁在書房了,陳管家……陳旺也被大老爺貶了,只是公子力保,就把陳旺要在身邊照料,現在公子和陳旺連門都出不來了。」
「那是他陳府的家事,與我何干?為何又讓你們跑這兒胡言亂語?」顧沫凌眉心鎖得更深。
「他……」家丁指了指地上的人,有些膽怯,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說下去,「他是大老爺新提撥的管家,叫陳火,是他出的主意,所以才……才……七姑娘,我們都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們也是不得已的,要是不听他的,就沒我們的活路了,我們的賣身契都被大老爺搜刮去了。」
看來陳府還真熱鬧了。顧沫凌抿著唇,冷笑道︰「你家大老爺倒是挺出息的,連他爹也不曾光明正大為難過我們,他卻是找上門打臉,如此欺人,就不怕我上告府衙,治他個誣蔑之罪麼?」
「……」家丁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的勸道,「七姑娘,你還是別……大老爺前不久才從外地回來的,听他說,不出月余,別說是方圓百里,就是整個澤城管轄也無人能動他陳家了。」
「他攀上什麼大人物了?」顧沫凌不由好奇。
「說是京都來的,是陳府姑老爺家的,以後就是縣太爺了,還說這位老爺當過什麼戶什麼死郎,是個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家丁誠惶誠恐,說完,忽然跪了下去,「七姑娘,求你們收留我們吧,今天的事,要是被大老爺知道,我們也活不成了。」他一跪,邊上的其他家丁也紛紛跪了下去。
「你們的賣身契在他手上,我若收留你們,不是正好給他個借口來尋我麻煩麼?哼,我這兒又不是收容所。」顧沫凌冷笑著,她總算明白了,原來是借了那喬大人的膽了,劉豐讓她小心,司瑜也讓她小心,便是因這個原因麼?以為這樣她就會怕了他們陳家,從此縮起頭夾起尾巴過日子麼?未免太小瞧人了。
「可是,可是……」眾家丁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青年傻眼了,以這人的報復心,自己等人今天沒上去給他援手,只怕是水火不容了。
「尋梅,把那桌子凳子劈了,讓他們順便帶回去。」顧沫凌掃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替我轉告你們大老爺,這桌凳來之不易,今日卻被這等人污損,改日得空,我再親去索賠,讓他備好銀兩等著。」
此話一出,眾家丁更傻了,一愣一愣的看著那石桌石凳。
尋梅撇了撇嘴,上前一掌拍下,將石桌子拍了個四分五裂,又是一踹腳,將石凳攔腰踹斷。
看得眾人一陣冷汗,心想︰這要是往人身上招呼,還能有命麼?
頓時,看向地上那青年的目光便多了份慶幸,算這小子命大,人家不屑弄髒了手,倒是讓這小子撿回了一條命。
「他日,若再敢非議我家小姐半句,當如此桌凳。」尋梅將氣勢做的足足的,她知道,就算她出手也不過是把人揍一頓出出氣,又不能真把人滅了,現在小姐這樣的吩咐,雖然不能痛快解氣,卻也是妥當的法子了。
「還不快滾」顧承澤忽然暴喝一聲,「還想讓小爺送你們啊?」
家丁們頓時一個激靈,爬起來便要跑,卻又被顧承澤喝住,忙又回來,拖起地上的青年,背上地上的碎石倉皇而逃。
「**,真真欺人太甚」顧承澤大罵著一腳踢到石階,頓時痛得抱腳直跳,哀呼道,「怎麼這麼痛……」明明看尋梅那麼容易的。
「小姐,那什麼死郎,是怎麼回事?」尋梅有些擔心,她也知道民與官的區別,萬一真的被那什麼死郎惦記上了,豈不是沒安生日子了?
「應該是戶部侍郎。」顧沫凌點點頭,淡淡一笑,「管他什麼死郎活郎的,我們問心無愧,怕他作甚。
「凌兒,究竟出什麼事了?那些人可是陳大春派來的?」李氏听到院子里安靜下來,又讓默兒扶著出來,臉上滿滿的焦慮。
「娘,沒事了,你別擔心。」顧沫凌輕笑,上前扶著李氏。
「凌兒,你別瞞我,剛剛他們說的我都听到了。」李氏卻不放心,拉著顧沫凌的手問,「他們說什麼縣太爺,凌兒,陳家有這樣的親戚,我們會不會……」
「娘,能做到戶部侍郎的人,定不會像陳大春那麼膚淺,再說了,雖然他一個正三品大官變成了七品的縣太爺,可總也是父母官嘛,哪能隨性而為?我們行得正坐得直,何必怕他們無中生有呢?」
「七妹,也不能這麼說,一個官字兩個口,誰知道那什麼死郎是什麼樣的?萬一也是和陳大春一樣都不是好貨呢?」顧承澤卻是不同意顧沫凌的話,月兌口反駁。
顧沫凌氣惱的瞪了他一眼,就算知道不是好貨也不能當眾這樣說出來啊。
顧承澤被她這一瞪,回過神來了,忙閉了嘴。
「喬大人為官清廉,怎麼會和陳大春一樣呢?」顧沫凌安撫著李氏,「娘,別擔心這些了,就算他們是親戚,我們現在怕又有什麼用嘛。」
「凌兒,你怎麼知道那位大人姓喬?」李氏驚訝的問,也問出了尋梅、顧承澤等人心里的疑問。
「听過嘛。」顧沫凌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