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洞口中,一群黑衣人半跪于地,念念有詞,洞口上方一團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流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傲蒼心神一動,皮毛失去了亮麗的光澤,灰不溜秋的,反而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神識微動,整個空間所有物體的分布都映入傲蒼的神識中,瞬間取舍出最佳位置,傲蒼後肢微曲,整個身體如同一出膛的炮彈,空氣隱約顫動,下一息,傲蒼便出現在離黑衣人最近的死角處,四肢匍匐在地,皮毛越發灰暗,但一雙眼瞳在黑暗的夾角里越發散發出妖媚的神采,隱隱有紫光溢出。可惜,黑衣人的目光完全集中在石洞中間,估計任誰也不會想到會有一只小動物可以不觸及任何禁制跑進洞口中吧。黑衣人千算萬算,在石洞附近設下了層層陷阱,更是設立了空中結界,凡是身高超過一米的物體走進石洞都會觸及警報,卻算漏了一只身長不過二十公分的小獸。
黑衣人的站位飛快地變化,隨著艱難晦澀的聲音此起彼伏,石洞突然劇烈顫動起來,七八個黑衣人臉上同時顯露出驚喜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拔高聲音,仿佛困于囚籠的野獸,即將撕破桎梏,不再掩飾自己的野性。反而傲蒼的神色卻難得嚴肅,鼻尖逐漸濃郁的氣味讓傲蒼意識到某種東西正在蘇醒。
洞里的石塊紛紛掉落,半空中的能量球愈發妖異,散發的波動頻率竟然和石洞的顫動逐漸吻合。
有東西要出來了。
傲蒼後肢支起身子,身體盡可能下壓,嗓子里發出低沉的悶吼。眼楮緊緊盯住開始出現裂痕的石面。
「 嚓」,一聲脆響,雖然極低,卻落盡了在場每一個人耳中。黑衣人面露瘋狂的喜色,雙膝齊齊砸向地面,嘴中激動地喃喃道,「始祖大人,始祖大人終于重見天日了……」
始祖大人?傲蒼凝眉,莫非是洪荒時代隕落的強者?不過,這種氣息怎麼也不像是那種時代的人物。看來又是一些人盲目崇拜的結果啊。
還始祖?傲蒼嗤之以鼻,帶到地底的氣息穩定後,傲蒼終于確定地底沉睡的人物也就是一個皇級強者,這還是對那個人物巔峰時期的修為判定。現在剛剛蘇醒的他,最多也就是一個王級巔峰的人物。不過,空中那團液體卻讓傲蒼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不能讓那個人和這團液體融合。緋櫻之所以敢于讓傲蒼一個人出行,就是因為傲蒼近乎變態的感應本能。當年緋櫻完美地將自己的氣息收斂,修為僅為帝級的他把氣息遮掩為天極,騙過了不少比他強悍的人物。但傲蒼覓食期間第一次見到緋櫻,卻直接轉身離去。傲蒼的直覺很準,正因如此才避免被緋櫻殺戮的命運。但可惜的是,瞬間的直覺此時並沒有帶給傲蒼長久的幸運。十年後,妖冶男子再次找上門,直接把傲蒼降服,作為自己的寵物。
不是戰斗靈獸,單單只是一只閑來撫模當做抱枕的寵物。
傲蒼黑著臉,由于回憶起不好的東西,此時他體內的殺意更勝。濃郁近黑的紫色光箭在手掌凝聚,小小的土丘在洞口中逐漸隆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猛然破土而出。
來了!
傲蒼心中一緊,靈力沿著經脈飛速旋轉。整個身體猛然拔高,恢復雪衣少年的姿態。
「你是誰?」
「敵襲敵襲!」
「啊」
紛亂的聲音很快至于寧靜,至于土中之人的悶吼。
傲蒼收回手掌,無視洞中滿地碎尸,懸浮在空中,一巴掌抓向空中的液體。
「轟——」傲蒼身體猛然一震,靈魂之力暴涌而出。宛如實質的靈魂狠狠地擊打在石壁上,大大小小的石塊源源不斷地砸進地面,給幽深的洞口生生增添了幾分陰森。碗底大的光源逐漸縮小,終于細如毛絲。石洞歸于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閃出猩紅的光芒,伴隨著一道嘶啞的哭聲。
「你和靈族有什麼關系?」清脆的童聲在黑暗中響起。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進入一個山澗後就莫名失去了意識,剛醒來就發現自己被埋在土里,好不容易鑽出來就遇上大人您了。大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嘶啞的聲音伴著哭腔,說不出的可憐。
「你是哪個家族的人?」清脆聲音的主人顯然不想放過先前之人。脆裂的骨裂聲在靜謐的空間中響起。
幾乎同時,一道淒厲的慘叫在狹小的洞中回蕩。
「我真的不知道。我從小是孤兒,一直在大陸上流蕩。根本不知道什麼家族啊!」
黑暗中,猩紅的色彩更加濃郁幾分。傲蒼的耐心顯然消耗到了極致。
雖然如此,但傲蒼的話語卻平靜了下來。「哦?那你說,為什麼剛剛有幾個人為了喚醒你采集了千人的精血?一個孤兒?說,你生前的身份背景是什麼?如果不想魂飛魄散的話……」黑暗中倏然亮起藍綠色的火焰,空間里的溫度蹭蹭地向上竄,滴答的聲音密集,赤紅色的液體沿著石洞流淌。
「這,這是天冰地火怎麼可能?」嘶啞的聲音掩飾不住語氣中的驚駭。
「你到底是誰?」
「看來你認識這種神火啊。」傲蒼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火焰,或撕扯,或捏揉,好像在創造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那個男人是你的什麼人」男人不回答傲蒼的話,反而沉下心問道。曾經害怕的語氣已經淡定下來。
藍綠色的火芒映襯著傲蒼微微上挑的眉角。冰冷的氣息沖淡了許多,增添了不少源于緋櫻氣質中的妖媚。傲蒼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是我主人。」
「什麼」男人驚訝地喊叫出聲,「難道那家伙不是派你來救我的麼?」
猩紅色的光芒微暗,傲蒼撤去了大半輸入天冰地火中的靈力。「我只是被遣來追查靈族的下落。發覺幾個靈族後裔在舉行召喚儀式,自然就出手破壞了。那家伙的友人和我無關,你自己想辦法出去吧。」
傲蒼低低咒罵一聲,雖然他在這個骷髏身上嗅到幾分靈族的氣息沒錯。但細細感應,傲蒼才發覺那是骷髏表面的味道。估計這種儀式舉行了多次,才讓那幾個屬于靈族人的氣息浸在骷髏表面。那這個男人的身份,估計連失去的幾個黑衣人都不清楚吧。傲蒼抿抿嘴,早知下手輕一點,留下一道靈魂。這下可好,死去的黑衣人完全魂飛魄散,想施展搜魂術都不可能。
「名字。」傲蒼半天終于吐出一句。
「啊?封清塵。」男子沉默半晌,就在傲蒼沉不住氣欲再斷他幾根骨頭的時候,終于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話。
「封清塵?東部封家的封清塵?」半晌,傲蒼在極其不肯定地問道。
「誒?你知道我?」骷髏哈哈大笑,輕舒了一口氣。當然,前提是他胸部不只是幾條骨頭的情況下。
「不知道。」傲蒼顯然脾氣陷入低谷,為自己出師不利而不爽地反思著,一拳向前轟出,凌厲的勁氣直接將石洞開闢出一個比原先相比不止一倍大的出口。「趁我心情好,放你一馬。別跟過來。」傲蒼冷冷地警告道,隨後不再理會身後之人,化作一道銀線消失在封清塵實現中。
「雪衣,銀發,黑瞳,難道緋櫻那小子真的把凶獸納入囊中了?真是不可思議的家伙。」封清塵苦笑道,「只有我無緣無故地在這里沉睡,哎,不知那個變態近妖的男人是否已經突破了極限。不過,對于他來說,應該很有可能吧。」
「我不知道封家少主什麼時候喜歡自怨自艾了。這可不符合你華麗的作風。」聲音雖然喑啞,卻流露出主人掩飾不住的愉悅。
「啊,果然是你」
……
石洞恢復了平靜,幾天後,才有幾個膽大的山民走進洞中,發現洞中腐爛幾乎辨別不出的尸體後,連滾帶爬地逃出山洞,將洞口緊緊封死後才離開。不過,這一切沒有逃月兌蕭辰在外布下的眼線。兩天後,蕭辰輕松除去堆積在石洞口的碎石後,驚訝地察覺到一縷極淡的氣息。
天冰地火?這不是宮中的東西嗎?為什麼會在這里出現?緋櫻不太可能出宮,最大的解釋就是傲蒼曾經來過這里。如此這般,洞里屬于那個男人的氣息也可以解釋了。可惜,一世英明的蕭辰這次卻判斷失誤。不能不說他沒有注意到洞里屬于緋櫻的氣息甚至比傲蒼和天冰地火都要強烈一些,只是在蕭辰的潛意識里,蕭辰並不願讓那個男人再來湊上插一腳。以他那惟恐天下不亂的性格,西北大陸很可能風生水起。
可惜,蕭辰盡可能避免的情況已經在緋櫻的劇本中展開。
樹林中,最後一人緩緩倒下,眼中還夾雜著難以置信的驚恐神色。
樹枝上,一只渾身沾滿鮮血的小獸優雅地蹲在枝頭,抬起前肢,優雅地舌忝舐身上的血跡。暴虐的氣息漸漸消散,眸子中猩紅暈散開,換上了黝黑的外衣。
「第十一個據點。看來靈族真的想要東山再起了。」化作小獸的傲蒼瞅瞅密林里橫七豎八的尸體,在他特意「照顧」下,每個人的死因皆不相同,這也避免有心人的調查。見事情處理完畢,傲蒼甩甩身子,優雅地邁著步伐,朝林外走去。
抬起前爪,一朵猩紅色的梅花印記若隱若現,正是傲蒼前幾天在石洞中抓起的液體。那團液體比傲蒼想象中的詭異很多,不僅沒有傲蒼體內的天冰地火蒸發,也沒有游走于傲蒼全身,只是堆積在傲蒼的右掌中,隨著傲蒼不斷地殺人顏色不斷加深。
傲蒼每一次殺戮前後都仔仔細細地檢查體內的狀況,一如往昔,無奈,傲蒼只能想著某日那個男人有閑情雅致找到自己。
雖然當日在石洞中沒有察覺到緋櫻的氣息,但傲蒼的鼻子騙不了他,緋櫻,就在這片陸地上。
不過如果自己真的有危險,緋櫻一定會察覺到,畢竟二者之間簽訂的是同命契約。傲蒼作為凶獸,雖然擁有不低的靈智,但他骨子里還是懶得思考,就憑他從來不知留個活口,盯上的目標全部魂飛魄散就可以看出。
傲蒼放下心神,向蕭辰的地下基地竄去。這些天一直不曾回去,不知那個讓緋櫻如此看好的少女到底怎麼樣了。
一個天極的小不點竟然是寒宵床的主人,一想起這件事情,傲蒼心中就堵著一口悶氣,總想抓過來一件東西發泄一番。雖然不能拿那個少女的身體祭奠自己的爪子,不過找些麻煩還是可以的吧。
傲蒼冷冰的眼中閃過戲謔的光芒,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地下的密室中,蘇冽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頭埋入膝蓋中,碎碎念道,「怎麼辦,怎麼辦,我的秘密肯定暴露了」
「你醒了。」從石洞歸來的蕭辰推開石門,意外地發現蘇冽竟然清醒了過來。先前蕭辰檢查過蘇冽的身體狀況,糟糕地令人難以置信,如果放在旁人身上,不是永久癱瘓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但蘇冽僅過三天時間就痊愈如初,真是強悍的體質。
「長,長老。你,那個你……」蘇冽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啟口。
蕭辰好笑地看著蘇冽著急、害羞、又欲炸毛的神色,不再逗她,平靜地接過蘇冽的話,「閉關一次,到達天極五階,還算拿得出手,也變得禮貌多了。不愧是我親自挑選的弟子。」
什麼你挑選的弟子,你是不是把我當做集市上的蔬菜了,而且到底教過我什麼?都是我自己修煉的好不好。蘇冽猛然抬頭,眼中冒出火花,氣勢洶洶地想要反駁。
不對,自己糾結的應該是身份是否暴露的問題吧。蘇冽努努嘴,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王長老啊,你有沒有發現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不對的地方?當然有了,而且有很多。」蕭辰很給面子地附和道。
蘇冽的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