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母必有其女,兒臣與母皇都是一樣的自私自利,冷血無情,如何可能不是母女?!」
司慕涵的話方才一落,御書房內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夜侍君握著雙拳,目光晦澀地看向司慕涵。
這本該是贊許的話,可由她的口中說出來,卻是無比的諷刺。
他暗暗地嘆了口氣,神色苦澀,其實她說錯了,不該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而該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眼前的女子倔強的面容與當年的那人如出一轍。
「陛下……」他輕喚出口,擔憂她會壓抑不住怒氣而做出讓自己後悔之事,正如當年對待那人一樣。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瑄宇帝並沒有勃然大怒,她只是勾嘴笑了,淡淡地笑了,須臾,這抹笑漸漸轉為了輕蔑,「自私自利,冷血無情?或許你說的對,有其母必有其女,可是十六皇女,你還沒這個資格跟朕相提並論!」
司慕涵直視著瑄宇帝,沒有絲毫的怯弱,「母皇是君,兒臣不過是臣,如何敢與母皇相提並論!」
瑄宇帝顏色越發的輕蔑,「即便是沒有這個帝皇的身份,你也沒資格跟朕相提並論,至少,朕若是想保住一個人,一定可以保得住,若是想一個人死,她絕對活不過明日!」
司慕涵面容一顫,雙拳死死地扣著。
「你怨朕,恨朕,覺得冷血無情,自私自利,可是你最該恨,最該怨的那個人是你自己!」瑄宇帝冷著一張臉,輕蔑地道︰「你答應了廢太女要保住她的後眷,卻沒有做到,你答應謝氏要保住他的孩子,同樣沒有做到,如今你有何資格在這里指責于其他人?既然如此自不量力,如今倒是端著一副正義者的模樣在朕這里大方四次,簡直可笑之極!」
司慕涵臉色漸漸地轉為蒼白,一件她極力不想承認的事情就這麼被她翻了出來,沒錯,她是無能,是自以為是,她一直以為總有一天能夠保住他們,所以她才會應下來,可是卻從未想到,變故來的如此之快,快的她束手無措。
她一直用一個最為謹慎的方式活著,自以為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保存自己,然後才能保護自己所在乎之人。
可是世事的變化莫測卻給了她一個摧毀性的打擊!
「母皇說的沒錯,兒臣是無能!然而兒臣即便在有能力,也絕對不會是母皇的對手,然而兒臣即便再無能,也絕對不會犧牲無辜之人來達到目的!」
況且,她真的能夠做到如她話中所說的?
要保一個人一定可以保得住,若是這樣,當年父親為何會被打入冷宮,為何會出了那樣的事?
她只覺她這句話,可笑之極!
司慕涵承認自己的無能,也承認自己的失敗,然而她卻不願意在這個女人的面前認輸!
她這個母親比之她這個女兒,又好多少?!
這時,司慕涵忽然想起三年的游歷生涯中曾听過這樣一個說法。
有人說,母女是上輩子的仇人,因為上輩子結仇太深了,深到了無法化解,所以這輩子才會轉生成為母女,一輩子爭斗不休,卻又永遠沒個結果。
因為她們有著永遠也隔斷不了的血脈聯系!
她一直不相信,因為她的母親對于她來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可是過了這一日,或許真的會如這個說法一般,一輩子爭斗不休。
如果,她的母親,大周的瑄宇帝沒有下手殺了她的話!
瑄宇帝雙手顫抖了一下,她何嘗听不出她口中所謂的犧牲是指什麼,「犧牲?十六皇女,你還不知道什麼叫做犧牲!」
「兒臣自然不如母皇清楚!」司慕涵反唇相譏。
瑄宇帝盯著她,深沉的眸子中如流星般快速掠過一抹如水的悲傷,快到連一直與她對峙的司慕涵也未曾發覺。
然而身邊的夜侍君卻是看見了,他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那滿目的蒼涼,這麼多年,他的默默陪伴始終及不上那個男子的一年多的相處。
瑄宇帝威嚴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你可知,若不是謝氏給你送去了信,泰陵也不會走水。」
司慕涵猛然睜大了雙眼,她這是什麼意思!?
「謝氏若是安安分分地呆在泰陵,自然能夠保一生平安,只是可惜,他卻貪心不足。」瑄宇帝唇邊勾著的冷笑透著一種蒼穹無情的冷酷,「罪人之夫竟然敢與皇女私下會面,單憑這個,他就沒有資格在苟且偷生。」
「所以母皇就殺了他們!」司慕涵倏然喝道,她知道這件事和她月兌不了關系,可是如今親耳听見,卻還是這樣痛心和悲涼。
一切的緣由皆源自于她!?
瑄宇帝沉下臉,「朕從未說過是朕動的手!」
司慕涵冷喝道,「那母皇為何不連兒臣這個罪魁禍首一同除掉!?」
「朕為何要殺你?」瑄宇帝似笑非笑地道,「你是朕的皇女,是大周的十六皇女,朕為何要為幾個罪人而殺了自己的皇女?!而且你可說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朕難得生了一個與朕如此相似的女兒,豈能就這麼輕易地殺了?」
她頓了頓,厲眸眯了眯,透著冰冷的笑意,「更何況,朕要殺了,比碾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朕何必為你費心?!」
司慕涵渾身緊繃,一臉的鐵青。
「怎麼?不服氣?」瑄宇帝冷哼了幾聲,「是不是想著如何為那些罪人報仇,還是想著如此殺了朕這個殺父仇人?」
司慕涵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著她。
「不敢說?」瑄宇帝繼續冷聲道,似乎要將她所有的信心,所有的尊嚴完完全全地擊毀,「朕以為朕的十六皇女膽子有多大,原來也不過如此,不過即便你說了,朕也不會對你怎麼樣,更不會殺你。」
司慕涵咬著牙,眼中一片深沉冰冷,她不相信她這話是因為念及母女之情。
果然,片刻後,瑄宇帝嗤嗤一笑,極度的輕蔑和譏諷,「朕要留著你,時時刻刻地提醒朕,要一輩子記住被你父親背叛的恥辱!朕要將當年程氏加諸于朕身上的痛苦如數還給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