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安園內
瑄宇帝只帶著蘇惜之一人,並無其他的守衛。
因而雪暖汐並沒有遇到阻難,也輕易便進了頤安園,可是當他趕到的時候,听到的卻是雪千醒的那句話!
陛下賜婚乃我雪家之榮耀?
臣自然欣然接受?
雪暖汐如遭雷擊般,整個人呆住了,臉色開始發白。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暖亭內的母親。
母親不是說陛下不會賜婚的嗎?
母親不是說他不用嫁給那寧王的嗎?
為何如今卻這般說?
她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母親騙他?
母親騙他!
雪暖汐震驚過後,便是憤怒,滔天的憤怒!
母親怎麼可以這般做?
為何要騙他!
為何在他得到了司慕涵的承諾之後卻給了他這樣的打擊?
母親,為什麼?!
雪暖汐緊握著雙拳,一雙眼楮充斥著怒火,卻沒有如上一次那般,闖了進去,而是猛然轉身,快速往清思殿跑去!
他要去找司慕涵,母親騙他,也絕對不會幫他的!
他只記得,司慕涵今早跟他說過,她有辦法阻止寧王強行娶她!
他相信,就算雪千醒不幫他,司慕涵也一定會幫他!
雪暖汐知道,司慕涵喜歡他,所以一定不會讓他嫁給其他人的!
蘇惜之站在暖亭外,似乎听到了腳步聲,他抬頭看去,卻沒有發現身影,于是便繼續垂著頭,安靜地站著。
暖亭內
瑄宇帝和雪千醒也並未發現。
即便雪千醒注意到了,也絕對不會相信那人是自己的兒子,若是自己的兒子,他听了她的這番話,還不跑出來大鬧?
況且,如今,她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和瑄宇帝的角力之中。
瑄宇帝听了雪千醒的話,淡淡一哂,卻意味不明,「這般說來,帝師是不反對朕下旨賜婚了?」
雪千醒起身,垂首道︰「陛下若是賜婚,臣自然不會反對,只是臣子實在擔不起寧王正君的位置。」
瑄宇帝似笑非笑,「你早已料到你會這般說。」
「還請陛下恕罪。」雪千醒道。
瑄宇帝斂了斂笑容,「然而朕已然給了寧王承諾,帝師該知道,君無戲言!」
「只要寧王認清了臣子擔不起寧王正君一位,自願放棄,那陛下便不算是出爾反爾。」雪千醒道。
瑄宇帝看了看她,「帝師,這麼多年來,也就只有你敢對朕用出爾反爾這四個字!」
「臣逾矩,請陛下降罪。」雪千醒跪下道。
瑄宇帝喝了口熱茶,「你是朕的帝師,朕豈會為了這等小事降罪于你?起來吧。」
「謝陛下。」雪千醒隨即起身。
這時,終于敲響,渾厚悠遠的鐘聲在皇城的上空回蕩,昭示著瑄宇二十九年的到來。
瑄宇帝神色微微一沉,似自言自語地道︰「新年的鐘聲響了,瑄宇二十九年也到了……」
雪千醒听了她的話,心中一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新的一年,必定會有新景象,陛下無需再傷懷。」
從太女弒君殺母,到被廢自盡而死,最後連家眷也葬身火海,雖然雪千醒知道這些事情必定是眼前之後在背後操控的,但是她也是個母親,自然也會傷感。
「新的景象?」瑄宇帝垂眸低喃了一句,然後抬眼看向雪千醒,「帝師認為,瑄宇二十九年,會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雪千醒沉吟片刻,緩緩地吐出了四個字︰「奪儲之爭。」
瑄宇帝眯了眯眼,「帝師又認為,朕該如何才可以不讓這場爭奪影響到我大周的安寧?」
「盡快立太女。」雪千醒淡淡地道。
瑄宇帝斂了斂神色,緩緩站起身來,直視著雪千醒,「可是,朕不打算再立太女。」
雪千醒沒有驚訝,「太女一日不立,朝堂便一日不寧。」
「帝師認為,立了太女,朝堂便可以安寧了嗎?」瑄宇帝眯眼道。
雪千醒靜默了一會兒,「太女立後,便可用雷霆之法。」
瑄宇帝看了看她,卻沒有說話,而是緩步走出了暖亭。
雪千醒轉身跟了上去。
蘇惜之想上前跟著,卻被瑄宇帝阻止。
瑄宇帝踏著積雪在梅林中緩步走著。
雪千醒從蘇惜之手中接過了一個燈籠,跟在了瑄宇帝身後。
半晌後,瑄宇帝在一株開得艷麗的梅花樹前停了下來。
雪千醒也跟著停下。
瑄宇帝看著眼前艷麗的梅花,低聲道︰「帝師所說的雷霆之法是何意?」
雪千醒道︰「陛下,皇朝的穩定必定會伴隨著犧牲。」
「這話朕知曉,也明白,亦曾用過。」瑄宇帝沉聲道,「只是,如今朕心中之人還沒有能力坐上太女之位。」
雪千醒背脊一寒,比肆虐的寒風都要冰冷,「陛下這是何意?」她知道,今晚瑄宇帝獨自召見她,絕對不會僅僅是談論寧王的婚事。
瑄宇帝轉過身,「或許該說,朕已經沒有時間去用這雷霆之法。」
雪千醒雙手一顫。
「下一次,當宮中再度響起新年鐘聲之時,已是另一個元年。」瑄宇帝沉聲道,暗黃的燈火照在了她的臉上,顯得格外的深沉和威嚴。
雪千醒手一晃,燈籠掉在了地上,隨即熄滅。
燈火消失,只剩下淡淡的月色。
瑄宇帝淡淡地道︰「朕以為帝師已然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地。」
「陛下!」雪千醒雙腿一曲,跪在了雪地中,「陛下,這是……」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新的元年?
大周立朝以來,唯有新帝登基的時候才會出現新的元年!
「陛下是打算明年換新年號嗎?」雪千醒壓住心中的戰栗,問道,只是這問題都讓她覺得可笑。
瑄宇帝低聲笑了笑,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朕的帝師什麼時候學會了自欺欺人了?」
雪千醒聲音顫抖著︰「陛下……」
饒是她在鎮定,在听了這種消息之後,也鎮定不起來!
她竭力地會想,想要從過去的跡象中找出絲毫的痕跡,卻始終也找不出來!
自登基以來,瑄宇帝的身體一向很好,小病小痛是有的,但是卻絕對沒有出現過大事!
即使最近的日子中,她也未曾听聞她的身體出現過任何的情況。
猛然間,她想起了,最近瑄宇帝似乎在疏離後宮,可是她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她的手段罷了!
難道不是因為太女之爭,而是因為她的身體……
大周朝換新元年,唯一的可能便是瑄宇帝撐不過今年!
當然,還有另一個可能,那便是瑄宇帝打算退位,可是這個想法一起,便被她給否決了,瑄宇帝在皇位上坐了將近三十年,絕對不可能退位的!
一個人居于高位多年,早已經習慣了手掌天下權柄,操控所有人的人生,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下手中的權利的!
除非,她逼不得已!
而如今大周江山雖不能稱得上盛世,但是也是歌舞升平,瑄宇帝會放下手中權柄,唯一的可能就是駕崩……
「陛下,這是怎麼回事?」雪千醒整了整神色,鎮定地問道。
瑄宇帝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朕還記得當年帝師曾經說過,要以一己之身報答朕的知遇之恩。」
雪千醒吸了口冷氣,「臣的確說過。」
「如今帝師可還願意?」瑄宇帝問道。
雪千醒沒有立即問答。
瑄宇帝也沒有等待她的答案,眯眼道︰「帝師即便不願意也沒關系,朕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雪千醒沉了沉眸。
「明年的春闈,便由帝師親自主持。」瑄宇帝緩緩地道,「自然,只要帝師為朕盡心盡力,朕也不願意讓帝師為了孩子的婚事而擔心操心。」
雪千醒抬頭,「臣是沒得選擇?」
「帝師。」瑄宇帝沉著臉,「從當年朕封你為帝師的那一日起,帝師便沒得選擇,更何況,若是大周江山不穩,帝師便可保住自身安寧嗎?」
雪千醒心中苦笑,「如此,臣只要盡力而為!」
「如此甚好。」瑄宇帝似笑非笑地道。
雪千醒起身,「臣能問陛下一個問題嗎?」
瑄宇帝看了看她,「朕不會讓雪家的兒子嫁入寧王府。」
雪千醒心頭一凜,「臣明白了,謝陛下。」她讓她主持明年的春闈,那便是要她為將來的新帝選拔培育大量的人才,同時也給了她掌控朝政的機會,「陛下,臣願意為大周的江山鞠躬盡瘁,但是還請陛下讓臣之子……」
「朕說了不會讓帝師為了孩子的婚事而憂心傷懷。」瑄宇帝打斷了她的話,「帝師不必擔心。」說罷,便轉身起步離去。
雪千醒沒有跟上,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遠處的鐘聲已經听了下去,頤安園內一片安靜,可是這樣的安靜卻讓她心驚膽戰。
寧王不是瑄宇帝看中的人,那便是瑞王?
可是以瑞王的能力,擔得起大周的江山嗎?
如今的大周雖無大禍,但是若是接任的新皇若是個昏庸之人,那未來的幾十年,大周絕對不可能昌盛!
瑞王,她可以擔得起這個重擔嗎?
……
雪暖汐一路狂奔,當他經過悅音殿殿門前之時,便見到了司慕涵,可是除了司慕涵之外,還有一個人。
雪硯,自己的大姐。
雪暖汐迅速停下了腳步,沒有上前,而是躲在了一旁,母親騙他,那大姐是不是也騙了他!
他絕對不讓大姐知道自己去找司慕涵。
雪硯得到了夜侍君的傳話,正要趕去,可是才到了半路上,便又得到了夜侍君的傳話,說雪暖汐去了清思殿。
清思殿位于後宮,她是女子,是外臣,而且如今是晚上,她是不能進入後宮的,于是她打听了一下,得知司慕涵和貴君正在悅音殿的偏殿和沈將軍閑聊,所以只好轉身往回悅音殿。
司慕涵听了雪硯的話,便準備和貴君一同回清思殿,只是雪硯卻表示有話要跟她說,她只有讓貴君現行回清思殿,然後再去接蜀羽之和雪暖汐。
今夜的貴君心情很好,雖然沈玉清沒有明說會將自己女兒的婚事交給他,但是卻明確地表示不會和蜀家的男子聯姻。
只要不讓蜀家的男子入主沈家,即便那沈茹不願意听從他的安排,那也沒關系!
司慕涵送走貴君之後,便打算和雪硯到一旁的偏殿坐下來說話,只是雪硯似乎沒有這個意思。
司慕涵也不勉強,便在悅音殿的門前等著她的話。
雪硯看了看司慕涵,卻沒有立即說話。
司慕涵也沒有心急,安靜地等待著她的話,不過心中卻基本上猜到了她要說什麼,不得不說,雪家的女子對于雪暖汐,可謂是費盡心力。
雪硯正色道︰「昨夜汐兒作客十六殿下府中,若有打擾之處還請十六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司慕涵笑了笑,「雪大小姐想說的話本殿明白,你放心,不會有人拿這件事來傷害令弟的名聲的。」
雪硯蹙了蹙眉,「十六殿下究竟對汐兒是什麼樣的想法?」
「雪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司慕涵挑眉道。
「汐兒很喜歡你,只是他卻不適合你。」雪硯正色道。
司慕涵眯了眯眼,「雪大小姐是要警告本殿,不要窺視你弟弟?」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殿下應該了解汐兒,他一向任性,行事無規無距,而且總是闖禍。」雪硯緩緩說來,言語中雖然是在說自己弟弟的缺點,但是語氣卻是寵愛的,「他是絕對不適合十六殿下的。」
「本殿卻覺得他這性子挺不錯的。」司慕涵挑眉道,「至少本殿往後不會寂寞。」
雪硯臉色微變,「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本殿已然答應了阿暖,待解決了他和寧王一事之後,他若是還想嫁給本殿,本殿便想母皇請旨賜婚,聘他為正君。」司慕涵認真地道。
雪硯臉色有些難看,怒意躍上了眼底,「你……」
「雪大小姐或許不會贊同,但是本殿既然已經做出了承諾,那便一定會做到。」司慕涵淡淡地道,語氣卻是堅定,「只要到時阿暖還願意嫁給本殿,本殿便會娶他。」
雪硯沉臉凝視著司慕涵,「十六殿下就不怕汐兒會給你惹麻煩?」
「雪大小姐未免太過于看低自己的弟弟了。」司慕涵不以為意地道,「他雖然愛闖禍,但是也不會沒有章法之人,他每一次闖禍都是為了本殿,本殿如何能夠因此而嫌棄他?」
雪硯一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即便十六殿下一次不在意,兩次不在意,但是三次、四次呢?十六殿下肯定自己一輩子都能夠不在意?汐兒也並非不是聰慧之人,但是只要他遇上了十六殿下,不管大事小事,他都會失了方寸,只由著自己的沖動做事,若是十六殿下只是一開始的十六殿下,或許你真的會一輩子不在意,可是如今十六殿下心中已然圖謀,身邊所需要的正君該是一個冷靜沉著,且有勇有謀,內可以穩住後院,外可長袖善舞協助十六殿下行事之人,而汐兒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成為這樣的人,十六殿下,你真的確定自己沒有選擇錯嗎?」
司慕涵听了她的話,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卻又無從反駁她的話,她說的沒錯,若是她真的要去奪那個位置,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幫助她的正君,而阿暖,是永遠也不可能做到的,可是既然她做了這個決定,不管將來是個怎麼樣的情況,她都的承受。
這便是選擇!
只要選擇了,那就不必承擔後果。
司慕涵凝了凝神,「雪大小姐,本殿的正君只要對本殿一心一意即可,其他的事情,本殿自會處理,況且,本殿不打算讓本殿的男人參與到本殿的事情當中,本殿只要他陪著本殿即可!」
「十六殿下還年輕,很多事情都未曾經歷過,但是下官可以很肯定地說,汐兒絕對不適合你。」雪硯沉聲道,「母親已然決定,待壽宴之後,便會送汐兒離開京城,她是不會同意汐兒嫁給十六殿下的。」
司慕涵隨即眯起了眼。
雪硯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下官會在宮門前等候殿下,還請殿下將汐兒帶出宮來。下官告辭。」
說罷,轉身離開。
司慕涵沉下臉,卻沒有說話。
雪暖汐躲在暗處,雙手死死地握著,臉上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她們都騙他!母親騙他,現在連大姐都騙他!
雪暖汐怎麼也想不到,當初母親和大姐二姐所說的那些離開一段時間可以讓司慕涵想他,可以讓司慕涵發覺自己對她的重要性,可以讓司慕涵更加的喜歡他,離不開他的話都是騙人的!
她們只是想將他騙走,然後一輩子也不許他嫁給司慕涵!
不!
或許她們早就和陛下說好了,將他騙走之後,等到陛下下了旨意,再將他騙回來,嫁給寧王府去!
她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怎麼可以!
雪暖汐眼中滲出了淚水,他一直最信任的人都在騙他!
難道他真的這般的蠢嗎?
蠢到讓她們以為可以騙他一輩子!
雪暖汐咬著牙,使勁不讓自己哭出來!
不!
他絕對不會輸給她們的!
她們不讓他嫁給司慕涵,他騙要嫁!
既然她們不幫他,那他就自己想辦法!
他雪暖汐就不信自己嫁不成!
雪暖汐暗暗下了決心,隨後抹干了臉上的淚水,然後走了出來,這時候,司慕涵已然離開了。
他吸了吸鼻子,使勁忍下心中的難過,然後起步往後宮的清思殿走去。
他要冷靜,要笑,不能讓她們知曉他已經知道她們在騙他了!
否則她們一定會再想辦法騙他的!
雪暖汐此時很想去告訴司慕涵,告訴她他的母親和大姐二姐再騙他,更像告訴她,陛下要在母親壽辰那日下旨賜婚,可是他害怕,若是他告訴她這些,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麻煩?從而絕對不娶他了?
若是這樣,他該怎麼辦?
大姐方才說,她需要的一個可以幫她解決問題而不是給她添麻煩的正君,若是他去找她幫忙,那不就是向她證明了大姐的話嗎?
不!
他不要去麻煩她!
這件事他要自己解決!
他一定要嫁給她!
即便是不擇手段也一定要!
……
司慕涵回到清思殿,卻听到了雪暖汐尚未回來的消息,頓時臉色一變,隨即便要轉身去尋他。
只是當她剛要往外走的時候,就見雪暖汐緩步走進來。
「阿暖,你去了哪里了?」司慕涵快步迎了上去,焦急地問道,雖然他經常進宮,對宮中的情況也算是了解,但是這大晚上的,一個人在皇宮里跑,若是出了什麼事那該如何是好?
她更擔心,他又會不會闖出什麼禍來了。
雪暖汐看著司慕涵緊張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酸,然後伸手,整個人投進了她的懷中。
司慕涵一怔,旋即問道︰「阿暖,你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雪暖汐咬著牙,使勁隱藏著自己的情緒,然後抬頭,看著她,笑道︰「沒事,我就是想你了。」
司慕涵皺了皺眉,有些哭笑不得,「沒事就好。」說罷,又見他還抱著自己,便伸手推開了他。
雪暖汐見狀,臉上不由得揚起了一絲難過,「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不要我抱你!」
司慕涵嘆了口氣,「阿暖,你還未嫁人。」
「那是不是我嫁了就可以隨時抱你,隨時和你在一起?」雪暖汐看著她,很認真地問。
司慕涵一窒。
「那自然是可以的。」貴君換下了繁重的宮裝,緩步走出來,微笑道。
司慕涵轉身看向貴君,「兒臣見過父君。」
貴君笑了笑,「不過在成親之前,阿暖你還是還受禮,莫要被別人給輕視了。」
雪暖汐臉色一僵,「貴君,我不是故意的。」
「本宮知道。」貴君沒有責怪的意思,自己中看的人這般喜歡自己的女兒,那是件好事,只是為了他好,他還是得提醒提醒。
雪暖汐見他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方才松了口氣,如今母親和大姐二姐都不讓他嫁給司慕涵,若是他再惹怒了貴君,那他就更加難達成心願了!「貴君請放心,我一定注意,一定不會失禮的!」
貴君滿意地點了點頭,本就愉悅的心情也更加的好了,今晚心頭上的擔心放下了,女兒也得了良緣,他如何能不高興!若是涵兒快些將阿暖娶進門,給他生一個皇孫,那就更好了!
司慕涵見雪暖汐回來,放下了心,也轉身對貴君道︰「父君,羽之呢?」
「哦,方才本宮回宮之時他出來相迎,本宮見他的臉色不太好,便讓他先到偏殿休息了。」貴君回道,想起蜀羽之的臉色,隨即又蹙了蹙眉,初侍規矩他是知道的,只是往日見夜侍君的身體一向康健,也未曾放在心上,怎麼如今這蜀羽之便這般的嚴重。
司慕涵聞言,「兒臣先去看看他。」
貴君點了點頭。
雪暖汐本想跟上去的,只是又擔心自己繼續在見著她會忍不住將藏在心里的事情告訴她,所以便硬生生地留了下來,只是臉色卻不太好。
貴君見狀,以為他見司慕涵關心蜀羽之而心里不快,便道︰「涵兒即便再疼愛他,他也只不過是個初侍,阿暖,你莫要放在心上。」至于來日要進門的那個蒙庶子,他早已經拋在腦後了。
雪暖汐看著貴君,「貴君放心,我不會欺負他的!」
貴君笑了笑,「本宮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個端莊之極的孩子,不想今日卻如此的有趣。」
想來之前的日子,他還不是太過于關心這個孩子,否則怎麼會看錯了?
雪暖汐聞言,臉色一變,連忙道︰「貴君,我不是故意的!」說罷,焦急地將自己裝成那個樣子的原因說了出來。
貴君听了之後,不由得愣了愣,隨即失笑道︰「居然是這樣的原因?」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孩子對涵兒這般的用心。
「貴君,你是不是不喜歡?」雪暖汐怯怯地問道。
貴君看著他,搖了搖頭,「本宮不是不喜歡,你這樣很好。」好的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大皇子,當年大皇子出嫁之前,也是這般的活潑可愛,只是……
他斂了斂心緒,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阿暖,你和涵兒成婚之後,定要快些給父君生個皇孫!」
雪暖點了點頭,很認真地道︰「貴君你放心,我一定會嫁給她,然後快一些生孩子!」
一定會!
……
清思殿的偏殿內
蜀青看著臉色依舊不好的蜀羽之,「公子……」可是一開口,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該安慰的他方才都說完了,如今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公子如今弄成這個地步居然是那沈茹一手弄成的!
枉當初他還想向她求情!
可是一個人怎麼可以狠毒到這個地步?
她居然還敢說這是因為喜歡公子?
簡直厚顏無恥!
蜀青恨沈茹恨的牙癢癢的,可是更讓他擔心的是自家的公子。
公子一向心地善良,這幾年他雖然沒說,但是在心里卻是為了那幾個枉死的女子而愧疚不已。
然而當初公子已然是因為自己克妻所以才會害了她們,雖然自己不祥,但是也有幾分老天無情的作弄,也不能將全部的罪責怪到自己身上,可是如今,公子听了沈茹話,知道了真相,那這一切便成了公子一個人的錯!
公子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如何去面對那些枉死的女子?
蜀青擔心,蜀羽之會因為這個而永遠陷在愧疚之中,再也無法釋懷,無法得到幸福!
司慕涵走進偏殿,就見蜀羽之一臉蒼白地坐在暖榻上發著呆。
蜀青見司慕涵進來,頓時一驚,連忙對蜀羽之道︰「公子,殿下來了!」
蜀羽之猛然一震,旋即站起身來,卻不知道是因為坐的太久還是因為打擊太大,一站起身來,便雙腿無力地往前倒去。
司慕涵一驚,快速上前,及時扶住了他的身子,「羽之,你怎麼了?」
蜀羽之靠在她的懷中,第一件事不是回答司慕涵的問題,而是伸手緊緊地抱著她。
司慕涵蹙眉道︰「羽之?」
「殿下,公子太累了,所以才會……」蜀青連忙道。
司慕涵自然不會听信,不過也沒有追問,「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府了。」
蜀羽之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司慕涵眉頭擰的更緊,心中思索著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變成這個樣子?是蒙家庶子的事情?還是阿暖?
不過她沒有問,而是伸手將他抱起。
蜀羽之一驚,卻還是沒說話,反而緊緊地抱著她。
司慕涵抱著蜀羽之走出了偏殿。
雪暖汐見了這情形,頓時一陣難受,可是卻沒有說話,也沒有瞪蜀羽之,而是更加的堅定一定要快些嫁給司慕涵,只要這樣,方才可以讓她抱他!
貴君見了,卻有些不悅,「涵兒,怎麼了?」
蜀羽之听了貴君的話,方才回過身來,「殿下,你放我下來吧。」
「父君,羽之的身子不適,所以兒臣才會抱著他的。」司慕涵沒有放下,而是淡淡地道。
貴君聞言,「涵兒,即便你疼他,也要有分寸,否則只是會害了他。」
「殿下,你放羽之下來吧。」蜀羽之低聲道。
司慕涵心頭一震,然後松手將蜀羽之放下。
蜀羽之隨即對貴君行禮道︰「奴侍無禮,還請父君見諒。」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這些不必要的錯誤還是不要再犯了。」貴君淡淡地道。
蜀羽之凝重地點頭︰「奴侍明白。」
貴君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司慕涵,「宮門快關了,若是再不出宮就來不及了。」
司慕涵點了點頭,然後便帶著蜀羽之和雪暖汐離開清思殿。
一行人一出了宮門,便見雪硯正站在雪府的馬車旁等候著她們。
雪硯隨即上前,走到雪暖汐面前,溫和地道︰「汐兒,該回家了。」說罷,便要伸手拉著他走。
雪暖汐立即避開。
雪硯皺了皺眉,「汐兒,母親還在府中等著你了。」
雪暖汐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方才止住了大罵出口的沖動,他別過了眼,看見了蜀羽之,隨即想起了什麼似的,然後走到蜀羽之面前,一把將蜀羽之拉到一旁,小聲說道︰「蜀羽之,你不準再去見那個沈茹,知道沒有!」
蜀羽之一愣,隨即木然地點了點頭。
雪暖汐見他點頭,方才放下心,他不喜歡蜀羽之,但是蜀羽之是司慕涵的,豈是那個沈茹可以動的?
司慕涵見他們在一旁竊竊私語,擰了擰眉頭,卻沒有阻止。
雪硯見狀,臉色有些難看。
雪暖汐又警告了幾句,然後走到司慕涵面前,絲毫沒有將一旁的雪硯放在眼中,「我一定要嫁給你!」
他一臉認真地一字一字地說道,也不知道是在說給司慕涵听,還是再說給雪硯听。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往雪家的馬車走去。
還是不理雪硯。
雪硯臉色一僵,卻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弟弟這般冷待自己,冷漠的視線掃了一眼司慕涵,似乎懷疑她在背後做了什麼似的。
司慕涵只是笑笑,沒有其他的反應。
雪硯眯了眯眼,然後起步離開。
待雪家的馬車離開之後,司慕涵三人也上了十六皇女府的馬車,回府。
……
合歡殿
夜侍君換上了寢衣,半躺在暖榻上,卻絲毫沒有睡意。
瑄宇帝緩步走進來,沒有讓任何人通報。
夜侍君見她進來,起身行禮,臉上沒有一絲的驚訝,似乎知道她一定會過來似的。
瑄宇帝坐在暖榻上。
夜侍君送上了一杯茶,然後坐在她的身邊,「陛下累了吧,臣侍服侍陛下就寢吧。」
瑄宇帝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朕听聞,你讓人去找朕的診療記錄。」
「是。」夜侍君微笑道,沒有一絲的慌張。
帝皇的診療記錄是太醫院的最高機密,沒有陛下的準許,誰也看不了。
瑄宇帝眯了眯眼,「為何後來又不找了?」
夜侍君笑了笑,然後低子,靠在了瑄宇帝的肩上,這個行為若是在平常,他是如何也不敢做的,只是如今,他卻發覺,他很想就這麼靠著她,一輩子靠著她,「臣侍後來想啊,既然陛下已然答應了臣侍,即便是死也會帶著臣侍,那事情的真相是如何,又有什麼重要的呢?臣侍無論是生,或許是死,也不會離開陛下,這便夠了。」
他說完,然後感到了瑄宇帝身體忽然顫了一下。
夜侍君唇邊的笑意更深,「陛下,您能叫一下臣侍的名字嗎?」
瑄宇帝沒有說話。
夜侍君抬頭,陷進了瑄宇帝一雙幽深的眸子中,笑道︰「陛下若是不記得了,臣侍可以告訴你。」
瑄宇帝凝視著他,唇邊顫動了一下。
夜侍君抬頭,緩緩地吻上了她的唇,呢喃道︰「臣侍名喚夜晨,代表夜色將盡,晨光再現的意思,陛下以前喚過臣侍晨兒……」
瑄宇帝忽然翻過身,將他壓在身下,然後倏然噴出了一口溫熱的血。
夜侍君一愣,然後伸手抱著她,做了一件許多年未曾做過的事情。
他抱著她,肆意痛哭……
同心殿
昭皇貴君終究沒有等來瑄宇帝,而是等來了宮侍稟報說瑄宇帝去了合歡殿的消息,隨後,華麗的寢宮化為了一片狼藉……
……
十六皇女府
蜀羽之回府之後,便讓蜀青備了熱水,狠狠地將自己清洗了一遍,即便只是和沈茹呆了一會兒,他卻覺得自己身上還是沾上她的氣息。
讓人惡心的氣息!
蜀青看著自家主子這般凌虐自己,不由得悲從中來。
一個時辰之後,蜀羽之終于從浴房走了出來,卻見司慕涵坐在花廳內,似乎在等著自己。
蜀羽之雙手緊了緊,隨即上前。
司慕涵見他進了,便起身道︰「怎麼呢?還是不舒服?若是真的這般不舒服,我便讓人去請太醫。」‘
蜀羽之搖了搖頭,走到她身邊,伸手抱著她,她的身上,散發著沐浴過後的清香。
司慕涵無奈︰「羽之,你……」
「殿下,我們就寢吧。」蜀羽之抬頭看著她。
司慕涵蹙了蹙眉,「你真的沒事?」
「我沒事,只是累了。」蜀羽之輕笑道,「大過年的,簡太醫也該是在家中過年的,我沒什麼事,還是不必勞煩她了。」
司慕涵看了看他,卻也發現了他的臉色好了許多,「那便早些休息吧。」
「嗯。」蜀羽之點頭。
兩人更了衣,便上床就寢。
蜀羽之還是緊緊地抱著她,似乎想一松手她便會不見了似的。
司慕涵沉吟了片刻,「蒙家庶子一事,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
蜀羽之一愣。
「羽之……」司慕涵低沉地道,「這婚事,不只是一件普通的賜婚而已。」
蜀羽之看著她,神色有些訝然。
「母皇她……」司慕涵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她不喜我,甚至可以說是,極其的厭惡我……」
蜀羽之睜了睜眼楮。
司慕涵低頭看著他,「你想听嗎?」
蜀羽之沒有猶豫,點頭道︰「想!」只要是她的事情,他都想听!這樣,即便將來她厭棄了他,他還有可以回憶的事情!
司慕涵苦笑了一下,然後將事情緩緩地說出來。
蜀羽之由最初的訝然,到震驚,到最後的心疼,「殿下……」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然是夠悲慘的,可是沒想到她……
「羽之,母皇如今是折磨我,但是難保一日不會絕對不在忍下去,下手殺我……」司慕涵低聲道,「羽之,你害怕嗎?」
蜀羽之隨即問道︰「若是到了那日,殿下會帶上羽之嗎?」
司慕涵微微一愣,心頭也輕顫起來,「羽之你……」
「若是到了那日,殿下帶上了好嗎?」蜀羽之認真地道,眼中似乎帶著一絲祈求的神色。
司慕涵看著他,沒有說話。
蜀羽之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只要和殿下在一起,羽之便不怕。」
司慕涵伸手抱著他,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一吻罷後,兩人已然動情。
蜀羽之低喃道︰「羽之伺候殿下……」
「羽之……」司慕涵在他的耳邊低喃,卻沒有繼續,「將來,本殿給你一個孩子如何?」
蜀羽之渾身一震,雙眸瞪得大大的。
「本殿不是父君親生的,但是父君對本殿卻是視如己出,本殿相信,本殿的羽之也一樣可以。」司慕涵抬頭,看著他道。
蜀羽之壓抑了許久的淚水,終于在這一刻決堤了。
「別哭……」司慕涵低頭,吻去了他的淚水。
蜀羽之緊緊地抱著她的腰,「有殿下這句話便夠了……」
「你不願意?」司慕涵訝然。
蜀羽之搖了搖頭,「羽之只是不願意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一個孩子,必定會有自己的生父的,貴君能夠有她,是因為貴君幸運,但是再另一方面來看,何嘗不是她的痛苦?
司慕涵微微一窒。
「只要殿下有心就夠了。」蜀羽之笑道。
司慕涵想了想,「或許還是可以有其他辦法……」
蜀羽之沒有讓她說完,隨即吻上了她的唇,繼續方才打斷了的纏綿。
司慕涵也沒有在言語,只是心中卻是記下了這件事。
要辦成一件事,還是可以有其他的辦法的……
……
雪府
雪暖汐回府之後,便借口說累了要休息回了房間,連雪千醒的面也不願意見,生怕見了會忍不住大罵出聲似的。
如今,他一定要忍住!
只要這樣,他才可以想到辦法嫁給司慕涵!
雪千醒得知兒子回來之後,便過來想見見兒子,卻得知從雪硯的口中得知兒子已經休息了的消息,便只好作罷。
雪硯發現母親神色有異,便問道︰「母親,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雪千醒沒有回答她,只是說道︰「汐兒和寧王的婚事已經解決了,你不必擔心,不過這些日子,還是要看緊汐兒,若是可以,便不要再讓他出門了。」
雪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甚少見到母親這般凝重的模樣,于是便點頭道︰「母親放心,女兒知道。」
……
泰陵
隆恩殿,東偏殿內
寧王司慕容跪在供奉著蘊靜賢貴君牌位的供桌前,一臉深沉。
李玉走進來,稟報道︰「殿下,有消息了。」
司慕容雙眼一沉,「如何?」
「人為。」李玉垂首道。
司慕容臉龐隨即猙獰起來,「是誰做的?」
「尚未查到,不過蘊靜賢貴君陵寢修整一事是由工部尚書莊銘歆親自監管的。」李玉稟報道,言語間也有著怒氣。
死者已矣,那些人居然為了將殿下引出京城,做出這等褻瀆亡靈一事!
蘊靜賢貴君去世多年,如今難得被陛下追封,卻被人如此不敬對待,以致要重啟地宮!
簡直豈有此理!
司慕容抬頭看著父親的牌位,狠戾地道︰「父君放心,兒臣不會放過這些褻瀆父君之人,不管她是誰!」
次日清晨,大年初一。
瑄宇帝攜一眾皇女皇子前去太廟祭拜大周歷代先祖。
大年初二,瑄宇帝宴請周邊派來的使臣。
大年初三,瑄宇帝開始了瑄宇二十九年的第一次早朝,並于早朝之上頒布了新年的第一道聖旨,命帝師雪千醒負責籌劃二月初的春闈一事。
群臣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