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097 證明清白

作者 ︰ 文苑舒蘭

司慕涵起步離開伙房,卻不想一回到營帳內,還有一場重大的打擊在的等著她。

當日她離開臨淮城的時候,只帶了韓芷一人,命楚安嵐和司徒雨留守驛館,一方面是監視那官家公子的行蹤,她總是覺得,這個官家公子就是那送賬本之人,只是接風宴當晚,他卻這般求著重歸家門,若是他想致官文舒于死地,他自己也逃不掉的,所以司慕涵想弄清楚,他背後是不是還打著什麼主意。

另一邊面便是暗中保護廢太女的家眷,雖然謝家之人或者瑄宇帝或許在附近安插了人手,但是她卻還是想盡一些心,以慰廢太女的在天之靈,畢竟,當初是她親口承諾了廢太女和謝正君會照顧他們的孩子。

當她回到營帳之時,卻見楚安嵐守在了營帳之外。

司慕涵召她進了營帳,隨即問道︰「可是除了什麼事情?」

「回殿下,暫時沒有什麼大事情。」楚安嵐恭敬地道,「這幾日那錦公子一直呆坐將軍府中沒有出來,想必是在養傷,而司徒大姐讓小的轉告殿下,她那邊也一切正常,沒有事情發生,小的前來只是給殿下送家書。」說罷,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遞給了司慕涵。

司慕涵接過了信,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忽然閃過了一絲驚慌,她皺了皺眉,這是怎麼了?

楚安嵐看著司慕涵盯著那信看卻不打開,有些疑惑︰「殿下?」

司慕涵回過神來,「你先下去吧,如今時候也不早了,今晚便留在這里,明日再回臨淮城吧。」

「是。」楚安嵐說道,然後轉身走出了營帳。

司慕涵盯著手中的信,吸了口氣,緩緩地打了開來……

楚安嵐走出了營帳,卻看見韓芷一臉深沉,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般,「阿芷,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韓芷凝了凝神,「這件事我不方便說。」

楚安嵐見狀,便不再多問,倒是忽然間想起了方才似乎看見司慕涵臉頰有些腫了,隨即皺起了眉,道︰「阿芷,殿下的臉是誰傷的?!」

以殿下的身份,誰敢對她動手?

韓芷一愣,隨即苦笑道︰「我傷的。」

楚安嵐瞪大了眼楮︰「你瘋了!她是我們的主子!?」

韓芷還是苦笑。

「雖殿下器重你,但是你不要因此而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十六皇女,是我們的主子!不管如何,我們要做的只是保護她而已不是以下犯上!」楚安嵐的臉色異常的凝重。

「我知道。」韓芷正色道。

楚安嵐道︰「那你為何還要做這些蠢事?!」

韓芷苦笑︰「是殿下讓我做的。」

楚安嵐訝然。

「也許殿下是想用這樣的辦法記住別人給她的恥辱吧。」韓芷低聲道,她的聲音雖然很低,但是楚安嵐還是听見了。

她訝然地道︰「殿下出了什麼事情?誰膽敢欺負殿下?」她的話一問完,一個名字便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這一路走來,無論是柳靜還是莊銘歆,她們都對殿下甚為恭敬,所以絕對不是她們,那唯一一個有這個膽量的人,就是顧若青!「顧若青連殿下都不放在眼中?!」

韓芷沒有回答,但是臉上的憤然已然驗證了楚安嵐的話。

楚安嵐心中隨即升起了一股怒火,殿下是她們的主子,殿下受辱便是她們受辱,那顧若青仗著自己的軍工便這般的目中無人?她眼中還有沒有大周的存在?

韓芷見了她這模樣,鄭重地道︰「殿下都能忍下了,我們也一定可以忍,你莫要做出什麼事情讓殿下為難!」

楚安嵐咬了咬牙,「我知……」

最後一個道字還是說出口,便被營帳內的一陣劇烈的砸打聲給打斷了。

她快速和韓芷對視了一眼,下一刻沖進了營帳內。

只是當她們一進到營帳,看到的卻是司慕涵面目猙獰地將面前的桌案給掀翻。

她們看著司慕涵猙獰扭曲的面容,不禁心驚。

「殿下……」韓芷試探性地喚道,殿下方才不是已然忍下了那口氣吧?為何如今又會……

楚安嵐則是盯著司慕涵手中緊緊捏著的那封信,心想是不是府中出了什麼事情,上一次殿下收到家書便臉色一變,這一此的反應卻更加的激烈,「殿下,可是府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慕涵沒有回答她們,只是擠出了一個冰冷的詞︰「出去!」

韓芷和楚安嵐心頭又是一驚,她們在司慕涵震怒猙獰的面容中看見了一股深切的悲傷,她們相互對視了一眼,沒有說什麼,退出了營帳。

一出了營帳,韓芷便拉著楚安嵐問道,「你知道什麼事情?」

「我這趟過來便是為了給殿下送家書的。」楚安嵐神色凝重地道,「如今殿下這般反應,想必是府中出了事情。」

韓芷愕然︰「府中有章管家在,能出什麼事情?」

不對,府中還有一個羽主子,她猛然想起,在離京之前,殿下似乎特意交代了加強後院,尤其是西苑的防衛,難道羽主子出了事情?

楚安嵐也第一時間想到了是不是蜀羽之出了事情,殿下對那羽主子可是甚為關心,她還未見過一個女子對自己的初侍這般的好過,不過想了想,羽主子畢竟是皇家的人,誰又會傷的了他?她倒是覺得,或許是另一位主子出了事情。

只是她沒有說出心中的想法,而是對韓芷淡淡地道︰「殿下的家事我們身為侍衛不便多管。」

韓芷一愣,隨即收住了話,「今晚我守在這里,你一路趕來也是累了,如若不嫌棄,到我的營帳內休息一晚吧。」

「不了,我在這里眯會兒就行,也許殿下會另有吩咐。」楚安嵐道。

韓芷沒有反對。

營帳內,司慕涵跌坐地狼藉的地面上,右手死死地握著那封已經皺的不能再皺的信,左手死死地扣著地面,五指磨破了皮,滲出了血,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痛意。

即便手上再痛,也及不上心里的痛。

她的孩子沒了……

她的孩子沒了……

她還未想好該給她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她還未將放買好的禮物帶回去,她就這樣走了……

就這樣走了……

司慕涵哽咽了幾聲,呼吸因為胸口處的疼痛而停滯了幾下,臉龐扭曲且顫抖,黑眸中蒙上了一層霧水,最後凝聚成了眼角的一顆晶瑩。

晶瑩緩緩滑落,浸濕了她的衣領,然後消失……

司慕涵呆坐了許久,最後抬起已經麻痹了的右手,盯著手中的那封信,牙關緊咬著,顫抖的雙唇中擠出了一句話,帶著濃烈的恨意︰「司——慕——媛,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

這一夜,司慕涵不好過,柳靜和莊銘歆也不好過。

司慕涵願意是由她親自混進士兵之中,探探她們的口風,是否三年來從未發過銀餉,只是沒想到她才一行動便被顧若青給逮住了。

司慕涵這一邊異常的不順利,但是柳靜和莊銘歆這邊確實非常的順便。

柳靜提出要借機會查查賬目,本來她還準備好了一大堆說辭,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方才一提出,顧若青便答應了,隨即讓副將抬了一箱賬簿過了來,速度快的好像是早已經準備好似的。

柳靜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冷笑于心,這般大方,想必里頭的賬簿都是作假的吧,當她懷著勢要將其中的作假之處找出來之時,卻發現,那些賬簿根本沒有作假,而是明明白白地寫著,三年來西南大營中的每一個士兵只是領到了日常的口糧,而沒有銀餉。

柳靜看著之後,差點沒將眼楮給瞪出來。

這般明目張膽地克扣將士的銀餉,她為官數十年從未見過,這顧若青就真的這般的不怕死?

還是她早就存了不會讓她們走出活著走出西南之心?

比之柳靜,莊銘歆還算是冷靜的。

她叫來了那送賬簿來的副將,直截了當地詢問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那副將也沒有隱瞞,甚至說,這件事將軍已然給大家說過了,將軍沒有貪了大家的銀子,而是先將銀子用在了更為重要的地方。

她說,將軍這般做是為了給所有人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她說,將軍承諾,當大功告成之後,她一定會加倍補發這三年的銀餉。

她說,西南兒女不會因為幾兩銀子而斤斤計較。

她們更相信,將軍不會欺瞞她們!

莊銘歆听完了這些事情,心里涌起了一股寒氣,顧若青在軍中的聲望居然到了這等不可思議的地步?即便是沈玉清,她在軍中也不能做到這般!

顧若青,此人留不得!

這是莊銘歆心中得出的最後一個結論。

雖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是如今,顧若青這般作為已經不能夠說是小節了!

她可以預料到,將來顧若青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陛下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如此不知進退,無法無天之人統御西南的三十萬軍隊的!

莊銘歆能夠想到的,柳靜自然也可以。

功高蓋主一向是為臣的大忌,更何況如今顧若青還尚未立下什麼蓋世奇功便這般的張狂!

柳靜隨即命隨行的下屬將那一箱賬簿收好,然後那筆揮毫給瑄宇帝寫折子,這等大事,陛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寫完折子之後,她便讓下屬立即送到臨淮城驛站快馬送回京城。

同時和莊銘歆商議,盡早離開京城。

莊銘歆沒有發對。

她們這一趟出來是巡視臨淮河防御工事的,如今防御工事沒事,自然是完成了任務,至于顧若青克扣銀餉一事,需要刑部介入方才可以下手查處。

她們更擔心,顧若青會對她們下手。

她們出了事情到沒什麼要緊,最要緊的是十六皇女不能出事!

兩人打定了注意之後,便離開營帳去尋司慕涵。

只是當她們走到司慕涵的營帳之外,卻被韓芷和楚安嵐給攔了下來。

同時將司慕涵方才給她們下達的命令告知她們。

司慕涵吩咐今晚誰也不見,還有,明日回臨淮城。

莊銘歆隨即問道︰「殿下今晚可是出了營帳?」

韓芷明白她要問什麼,于是道︰「殿下在伙房內見到了顧將軍。」

莊銘歆和柳靜隨即明白。

「殿下可有什麼事情?」柳靜急忙問道。

韓芷凝神道︰「殿下沒事。」

柳靜自然不會真的相信沒事,只是既然司慕涵的想法和她們的一樣,她們便也不再多問了。

莊銘歆也只是說明日一早再來便和柳靜相攜離開。

兩人離開之後,營帳內傳來了司慕涵的聲音。

韓芷和楚安嵐隨即走了進去。

被掀翻了的案桌此時已經被扶起,掃落一地的物件也被一件一件地歸還了原地,除了那摔碎了茶碗之外,其余一切都沒有變化,就好像方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

司慕涵坐在案桌後,手中拿著那日在集市上買的那只撥浪鼓,輕輕地搖著。

韻律的聲音在營帳內一遍一遍地響著。

韓芷和楚安嵐紛紛一愣,正當她們想開口說話之時,司慕涵忽然間搶先開口。

她抬眼看著兩人,「本殿有件事需要有人幫本殿去做。」

韓芷和楚安嵐有些疑惑,「殿下有事吩咐便是。」

司慕涵嘴邊溢出了一絲冷笑,然後緩緩地將所要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韓芷和楚安嵐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殿下急著回臨淮城是為了要去做這件事?!

楚安嵐看著司慕涵︰「殿下,這件事……」

「本殿只需要你們告訴本殿,可不可以替本殿去做!」司慕涵冷下了臉,一字一字地問道。

楚安嵐一窒。

韓芷抬頭道︰「小的願意!」

楚安嵐隨後也咬了咬牙,道︰「小的也願意!」死了便死了,大女子何懼死亡!?

司慕涵垂下了眼簾,「很好……」

次日清晨

司慕涵一行人離開了西南軍營,回臨淮城。

顧若青因為要準備不久後的練兵便留在了軍營中。

離開軍營之時,司慕涵似笑非笑地對顧若青說了一句話,「顧將軍最好莫要將半生的英明葬送在這臨淮河邊上。」

顧若青卻笑道,「末將下半生的榮耀會在臨淮河邊得到!」

司慕涵沒有在說話,轉身策馬離開。

回到了臨淮城

柳靜下令所有人準備離開。

司慕涵沒有反對,然後回房給章善回了一封信,交代驛站人員快馬送回京城。

只是莊銘歆看著司慕涵沉靜的面容,總是覺得她不會就這麼離開的。

一個時辰之後,司慕涵走出了驛館,沒有讓任何人跟著。

她出了驛館之後,莊銘歆便跟了上來。

「十六殿下。」莊銘歆叫住了她,「可否讓下官相陪?」

司慕涵看著莊銘歆,「莊大人,本殿不需要人陪著。」

「十六殿下……」莊銘歆蹙眉道。

「莊大人放心,本殿不會這般容易被一個人給擊倒的!」司慕涵凝聲道,「本殿只是想走走!想一個人走走!」

不是因為昨晚上的事情?莊銘歆疑惑,她以為顧若青是對她說了什麼,讓貴為皇女的她自尊受了打擊,可是如今……她看了看司慕涵的神情,沒有說謊的跡象,「殿下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司慕涵凝視著她。

莊銘歆看著她的眼神,忽然間有些心寒。

司慕涵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轉身便繼續走著。

莊銘歆沒有跟上,皺緊眉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她是因為無法找到證據打到平王而心有不甘?

司慕涵一直在街道上緩步走著,清冷的微風帶著濕氣侵蝕著她的肌膚。

她什麼也沒做,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著,像是在找著什麼,又像是一邊走著一邊等待著什麼人似的,一直走到傍晚時分,司慕涵方才轉身返回驛館。

回到驛館之後,柳靜便說,明日便可離開。

然後晚飯之後,司慕涵不知為何,便病了起來,像是染了風寒。

柳靜見狀,只好推遲兩日方才離開。

莊銘歆看著司慕涵病怏怏的模樣,心中越發的覺得不對勁。

一路上奔波走來,這十六皇女連一絲疲憊都未曾露出,如今怎麼忽然間便病了?

當天晚上,城守府傳來官文舒被暗殺的消息。

官文舒雖然只是受了輕傷,但是當時陪在她身邊的侍夫卻慘遭不幸、命喪黃泉,同時喪命的還有三個下人。

刺客在殺了人之後還在官文舒內眷所住的後院中放了一把火,所幸如今的天氣濕潤,又下著小雨,火被即使撲滅了,但是城守府的後宅還是燒了不少。

莊銘歆從下屬口中得到這個消息之後,臉色猛然一變。

柳靜雖然有些驚訝,但是卻也不覺得奇怪,她們一路上遇到的刺殺應該是平王派來的,如今雖然顧若青拿了將士的銀餉填補了防御工事整修銀子的空子,但是平王也未必真的可以完全月兌身,而唯一月兌身的辦法便是將所有知情之人滅口,然後將責任推到她們身上。

顧若青身處軍營自然不已得手,但是官文舒卻不同。

那些死士連驛館都敢闖,何況是一個城守府?

柳靜驚訝過後,除了派了一人前去慰問之外,便是下令加強驛館的防守。

而莊銘歆則是沉著一張臉,找上了正在房中休息的司慕涵。

司慕涵此時正躺在軟榻上,手中搖著那精致的撥浪鼓,沉靜的面容沒有一絲的表情。

莊銘歆沒有通報也沒有任何敲門,甚至忘了君臣禮儀,一進門便問道︰「十六殿下為何要這般做?」

司慕涵轉過視線,看了她一眼,「莊大人這是做什麼?怎麼進來也不通報?」

「十六殿下,暗殺朝廷命官可是大罪!」莊銘歆沉臉低聲道。

司慕涵蹙眉訝然道︰「莊大人這是在說什麼?」

「昨夜官文舒被刺殺,城守府失火。」莊銘歆肅然道。

司慕涵挑了挑眉︰「所以莊大人便認為是本殿做的?」

「若是下官沒有記錯,昨夜殿下的三個侍衛並不在驛站內。」莊銘歆厲色道。

司慕涵垂下了眼簾,緩緩地搖動著手中的撥浪鼓,緩緩地道︰「本殿派她們去做事了,不過單憑這一點莊大人便認為是本殿做的,不覺得有失公允嗎?正如莊大人所說的,刺殺朝廷命官可是大罪,而且,本殿為何要這般做?即便如今防御工事沒問題,但是那整修的銀子的確是被人貪了,單憑本殿呈給母皇的賬本,她官文舒已經是死路一條了,本殿何必冒著背上刺殺朝廷命官這條大罪去殺一個遲早都要死的人?」

莊銘歆一窒,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只是,當她听見這個消息之時,第一個反應便是與她有關。

「本殿記得在軍營中莊大人說過本殿不知何如一直針對你嗎?」司慕涵嗤笑道︰「如今本殿倒是覺得莊大人在針對本殿!」

「你——」莊銘歆吸了口氣,「十六殿下可以保證真的不是你做的?」

司慕涵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莊大人認為本殿有這個膽子嗎?莫忘了,上一次本殿不過在京城大街上縱一下馬罷了便被當殿杖責。」

莊銘歆臉色微微一僵。

「本殿實在好奇,為何莊大人一得知官文舒出事便認為是本殿做的?平王能夠派人來殺本殿,難不成她便不可以派人前去殺官文舒?」司慕涵淡笑道。

莊銘歆頓了頓,方才道︰「平王若是想派人殺官文舒,在我們到達臨淮城之前便下手了。」

「本殿可以認為莊大人這是在說官文舒手中有平王的把柄,所以平王不敢動她?」司慕涵淡淡地道,聲音依然是綿長溫和。

「下官出京之前曾經看過官文舒的履歷,她為官十幾年,城府必定不淺,這些事情本就危險,她豈會沒有留下一些保命的東西!」莊銘歆神色暗沉地道。

司慕涵似笑非笑地看著道︰「既然如此,莊大人不是該去官家一趟嗎?若是壯大人能夠說服官文舒將東西交出來,查清了這件事,那莊大人可是立了頭功!」

莊銘歆沒有說話,看了司慕涵良久方才地道︰「十六殿下是一定要至平王于死地?」

「莊大人,本殿只是在盡本殿的職責罷了,還請莊大人莫要將本殿說的這般的不念姐妹之情!」司慕涵淡淡地道,只是卻沒有一絲的溫度,「況且,以莊大人的身份不該管這麼多事情,莊家多來年的經營可不容易!」

莊銘歆心中一凜。

「本殿風寒未愈,未免過給他人,便不陪莊大人前去城守府探望了。」司慕涵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莊銘歆垂頭︰「下官告退。」然後轉身出了房間。

在回自己房間的路上,莊銘歆緊緊擰著眉頭,若是以她以往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等質問十六皇女的事情的,尤其這個十六皇女還有可能便是當今屬意的那位,可是此時,她卻是做了。

做了這麼一件極為愚蠢的事情!

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是因為這一路走來的交情還是因為十六皇女那一向溫和的表象?

或者是十六皇女一直以來都處于一個比她尚且還是弱勢的位置上?

不管如何,她這一行為都是非常的危險的,如今那十六皇女尚且不能對她如何,但是難保將來她不會秋後算賬!

莊銘歆猛然想起那日在山谷中的事情,那時候的司慕涵就像一只野獸一般,拼了命將擋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個鏟除掉!

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任何絕對不會是如她表面所表現出來的溫和恭順!

司慕涵就像是一只獅子一般。

睡著的時候溫順無比,若是醒了,便張牙舞爪凶狠無情。

官文舒這件事,是不是代表,這只睡著的獅子開始漸漸地醒來?

莊家多年的經營可是不容易的。

司慕涵的這句話再一次縈繞在莊銘歆的耳邊。

她眼眸一寒,驟然停住了腳步,然後轉身往外走去,喚來了兩個下屬,便出了驛館往城守府走去。

……

莊銘歆離開了之後,韓芷便走了進來。

司慕涵看著她,「幸苦了。」

韓芷低頭道︰「這是小的們該做的。」

「嗯。」司慕涵應了一聲。

韓芷隨後道︰「小的有件事要稟報殿下。」

「說。」司慕涵道。

韓芷從袖中拿出了一副畫,然後遞給了司慕涵。

司慕涵看了一眼︰「打開吧。」

韓芷領命打開。

司慕涵看見了畫上所畫之人後,不僅挑了挑眉梢︰「這人不是官錦。」雖然有九分相似,但是神韻和官錦卻不同。

官錦外表雖然文弱,但是眼楮內透著一股傲氣,而畫中的男子笑容雖然爽朗,但是眼中卻帶著一些情愁。

「小的認為這是錦公子的父親。」韓芷說道,那日接風晚宴的事情她們已經從司慕涵的口中得知了,「小的昨夜動手之前便看見官文舒正看著這幅畫,那神情……」

司慕涵眯了眯眼,「怎麼了?」

「那神情像是在懷念一個極為重要的人似的。」韓芷說道,神情卻有些靦腆。

司慕涵心頭又失笑,卻沒有表現出來︰「你是說她在思念著自己一個極為心愛之人吧?」她細細地看了那副畫,發現畫面有些陳舊,像是經常拿出來觀看撫模一般。

如此看來官文舒想必不像那日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怨恨官錦的父親。

那當初的休棄之事……

司慕涵眯著眼,手中的撥浪鼓忽然間停了下來,「韓芷,官錦如今在哪里?」

「錦公子似乎在將軍府中得知了母親之事,便趕去了城守府,只是城守府的人沒有讓他進去,錦公子便跪在了城守府門口。」韓芷將收到的消息說出。

司慕涵起身,將撥浪鼓收回懷中,道︰「我們去會會這個錦公子。」說罷,起步了出去。

城守府門前

官錦跪在石階之下,細雨浸濕了他的發和他的衣裳,但是卻依然不減他的風華,更沒有褪去他眼中的傲氣。

司慕涵坐在馬車上看著那挺直的背脊,緩緩地眯了眯眼。

官錦,你真的如表面這般孝順嗎?

你的心中便沒有一絲的怨恨?

當時她得知生父的死因之時,心中只有憤怒和恨意,甚至被這股恨意和憤怒蒙住了心智,不顧一切地與那個掌控著她的生死之人對抗。

即便是如今,她得知廢太女家眷之事,對瑄宇帝有多改觀,但是心中的那怨氣和恨意卻依然存在。

而官錦,他的心便這般的無塵無垢?

韓芷看著司慕涵︰「殿下不下去?」

司慕涵放下了車簾,閉上了眼楮︰「不急。」

韓芷見狀,便沒有再說話。

馬車一直停在了城守府旁邊的小巷口出,司慕涵透過車窗,看見了莊銘歆出城守中出來,看見了官文舒的下屬前來探望,也看見了顧若青派來的人,只是沒有從城守府中派出來捉拿刺客之人。

官錦一直跪在那里,一刻也沒有離開。

到了傍晚時分,細雨漸漸地停了。

官錦方才踉蹌地站了起來。

司慕涵吩咐跟上去。

因為官錦走去的方向不是將軍府的方向。

小半個時辰之後,官錦在臨淮城內的內河中停了下來。

這條河從臨淮城中間劃過,將整個臨淮城一分為二,最終的出水口是臨淮河。

官錦又在河邊的石板路上站了許久。

韓芷忽然道︰「殿下,他該不會是想自盡吧?」

司慕涵搖了搖頭。

韓芷看了看司慕涵的神情,便不再說話。

半晌後,司慕涵下了馬車走了過去。

官錦盯著河面,被雨水浸濕的面容帶著一種淒然的絕艷。

司慕涵走到了他的身邊,緩緩遞出了一條汗巾。

官錦像是愣了愣,看了面前的汗巾一會兒,然後抬頭看向司慕涵,「原來是十六殿下。」

「錦公子若是連自己的不愛惜自己,又如何讓別人愛惜你?」司慕涵聲音平淡地道。

官錦看著她︰「錦以為十六殿下不屑于錦交朋友。」

「本殿沒想跟你交朋友。」司慕涵淡淡地道。

官錦微微一笑,似乎不以為意,接過了司慕涵手中的汗巾,慢慢地擦拭著臉龐,等擦完臉之後,他卻沒有將那條汗巾歸還司慕涵,而是收進了懷中,然後認真地看著司慕涵︰「殿下可以幫錦一個忙嗎?」

司慕涵看著他︰「錦公子想讓本殿幫你什麼?」

「先父還在之時曾跟錦說過,若是將心願寫在花燈上便可以視線,如今母親有傷在身,錦無法在身邊伺候,所以想用這個辦法一盡孝心。」官錦神色黯然地道。

司慕涵看著他半晌,然後收回了視線,對著身後的韓芷吩咐道︰「去為錦公子準備一盞花燈。」

韓芷領命,轉身離開。

河邊,便剩下官錦和司慕涵兩人。

「當日的救命之恩,錦還未有機會親自多謝十六殿下。」官錦對著司慕涵行了一禮︰「錦謝過十六殿下救命之恩。」

「錦公子果然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司慕涵淡淡地道。

官錦微微一愣,隨即苦澀地笑道︰「錦如今即便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能力。」

「是嗎?」司慕涵似笑非笑地道︰「錦公子不是已經報答了本殿嗎」

「殿下何處此言?」官錦驚愕地道。

司慕涵斂去了笑意︰「錦公子既然做了,又何必在本殿面前裝作不知道呢?不過本殿倒是沒有想到,像錦公子這般孝順之人居然會有這個決心將那些東西交給本殿。」

官錦依然滿臉的驚訝︰「錦不知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本殿的意思?」司慕涵笑了笑,卻未達眼底,「年前一個神秘男子將一個包袱交給了本殿,里面裝著一些可以幫助本殿的東西卻也可以將另一個人置之死地的東西,而這個人便是錦公子的母親,或者說,不是一個人,而是官家滿門,錦公子,還需要本殿再說的明白一些些嗎?」

官錦神色一凜︰「十六殿下,錦的確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本殿不想知道錦公子將這些東西交給本殿的用意是什麼,也不想知道錦公子明知重回官家是死路一條也堅持要回去。」司慕涵淡淡地道,「不過念在錦公子也算是幫了本殿一個忙,本殿提醒錦公子一聲,若是官大人已然將你逐出家門,並且在族譜上除了名,那按照大周的律法,即便官家被誅滅九族也不會動你一根頭發。」

「十六殿下!」官錦厲色道︰「錦沒有做過你所說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將錦的母親和所有人的親人至于屠刀之下,即便將來母親真的出了事情,那錦也願意和官家一同赴死,還請十六殿下莫要污蔑錦,若是母親听見了這些話,想必會更加的厭棄錦!」

官錦一臉憤怒︰「官錦生是官家的人,死也是官家的鬼,我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事情來!況且,我母親一向奉公守法,在城守一位上也是兢兢業業,絕對不會做出任何不忠于陛下之事!」

司慕涵听了官錦的話,不僅皺起了眉頭。

官錦看著司慕涵的神色,臉上的憤怒更深︰「十六殿下還是不相信錦嗎?」

司慕涵眯著眼,沒有說話。

「那好,我便證明給十六殿下看,我官錦從來沒有做過殿下所說的那些事情!」官錦咬著牙關一字一字地道,然後倏然轉過身,腳下一提,便跳進了河內。

司慕涵猛然睜大了眼楮。

官錦似乎不會游泳,跳進了河中便本能地掙扎著。

司慕涵睜著眼楮看著他。

官錦的掙扎漸漸地減少,然後緩緩地沒入河水中。

司慕涵雙眸一沉,隨即跳進了河中,伸手抱住了官錦。

官錦想一個普通的溺水者一般,死死地抓著司慕涵。

「殿下!」韓芷遠遠地看著這一幕,臉色大變,扔了手中的花燈快步跑了過來。

司慕涵抱著官錦游回了岸上。

韓芷連忙將他們拉了上來。

司慕涵將官錦放下,卻發現他已經暈了過去,她嘆了嘆他的鼻息,卻發現已然失了氣息,司慕涵心中一驚,連忙俯給他渡氣。

韓芷見了這一幕,猛然睜大了眼楮,殿下這是做什麼?!

司慕涵沒有理會韓芷的驚愕,一邊給官錦渡氣一邊摁著他的胸口讓他吐出嗆進去肺部的水。

只是韓芷不說話,並不代表其余的人不開口。

「你在干什麼!?」

遠處傳來一聲怒喝聲。

這時,官錦猛然吐出了一口水,然後急促地咳嗽著。

司慕涵見他恢復了氣息,不禁松了口氣,她不過是想試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就是那送賬本的男子罷了,怎麼也想不到這官錦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同時,那憤怒聲音的主人也沖了過來,一手用力推開了司慕涵,一手將官錦抱入懷中。

韓芷連忙扶住司慕涵。

司慕涵穩住了身子,站起來看著來人,正是受了傷的官文舒。

官文舒怒目看了一眼司慕涵,然後顧不得責罵司慕涵便低頭叫著懷中的兒子,「錦兒……錦兒……」

官錦神色迷離地看了一眼官文舒,似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般,地喃一聲母親,然後再次暈了過去。

官文舒見狀,連忙抱起兒子,轉身便要送兒子去找大夫,但方才走出了一步,便猛然轉過身,一臉怒容地道︰「十六殿上也濕了,不如到下官府上換一套衣服如何?」

司慕涵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頭。

官文舒見狀,便抱著兒子快步離開。

司慕涵走出了兩步便忽然間臉色一變停了下來,她伸手模了模懷中,卻發現懷中的撥浪鼓已經不見了,她旋即轉過身,跳進了河中尋找。

韓芷一愣,「殿下……」

司慕涵沒有理會她,神色緊張地尋找著,她的孩子已經沒了,她如何連這唯一的一份送給她的禮物都遺失了?!

「殿下……」

司慕涵厲喝一聲︰「韓芷,下來幫我找!」

韓芷聞言,隨即也跳進了河水中。

官文舒轉身看著她們,眼中閃過了訝然,但是看了一眼懷中的官錦,便吩咐了一個下人留下,繼續抱著兒子離開。

也許是因為焦急,也許是因為擔憂,又也許是因為不解司慕涵的行為,她並沒有注意到懷中的官錦那本該緊閉著的雙眼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線,而帶著蒼白顏色的唇邊也泛起了一絲笑意,一絲比河水更加的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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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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