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雲閣內,此時忙成了一團。
簡太醫尤其心焦,這蒙侍君本來的情況是好好的,可是不知道為何忽然間便發起了高燒來,雖然像他這等傷勢會發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這燒卻來的太過意急切。
蒙斯醉在發了高燒之後,便一直糊話不斷。
簡太醫除了給他治療之外,還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心病!
新婚之夜便傷的這般的嚴重,其可能便是這位蒙主子做了什麼惹怒十六皇女的事情。
一個男子惹的妻主這般的震怒,自然是憂心忡忡的,生怕往後便一直只會獨守空房,寂寞一生。
簡太醫在開了藥之後便本著醫者的仁心將自己的這番猜測說與了司慕涵听,自然,她的話說的對是極為的婉轉,但是也點名了要害。
司慕涵聞言,看了看她,便只說了一句要她好生醫治便是。
簡太醫听了她的話,渾身一個激靈,她這話是不是在告訴她若是她治不好這個蒙主子她便會來她開刀?
寢室內
雪暖汐看著床上的人,便是高燒不止嘴中還是叫著一個人的名字,他叫她阿涵!
他的心很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可是卻說不出話來斥責他。
對一個病的半死不活的人說氣話,他還不至于這般的惡毒,也不會這般的蠢!
要說也是等他好了之後才說。
不!
也不能說,因為涵涵喜歡他!
雪暖汐心里清楚,便是司慕涵表面上不責怪他,但是若是他被欺負蒙斯醉的話,她對他也是不滿的,而且……他還要請他教他後院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得罪了他!
更重要的是,蒙斯醉若是傷心了,涵涵就會傷心!
他不要她傷心!
雪暖汐認定了,如今在司慕涵的心里,最重要的便是這個躺在這里半死不活的蒙斯醉了!
便是心里不舒服,他還是要承認!
她對蜀羽之很好,很喜歡蜀羽之,然後才是自己。
可是蒙斯醉來了,他便成了第三個了!
司慕涵走進來便看見了雪暖汐臉上的難過神色,蹙了蹙眉走上前,「怎麼了?」
雪暖汐一愣,快速收斂起了臉上的難過,他不要涵涵擔心不要她為難,他要懂事,要心胸開闊,第三便是第三吧,只要她心里有他便可以了,他笑了起來,可是一會兒之後卻發現現在似乎不該笑,便僵住了。
司慕涵眉頭皺得更緊。
雪暖汐見狀,連忙道︰「涵涵,你不要擔心,蒙斯醉沒事的!」
司慕涵神色一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我擔心的認識你?」
雪暖汐訝然。
「阿暖,心里不高興?」司慕涵凝聲道。
雪暖汐又是一驚,「涵涵……」
司慕涵看了一眼床上的蒙斯醉,眼底流過了一絲莫名的情緒,「他是本殿的侍君。」
雪暖汐卻沒有領會到這句話的深意,「對啊,蒙斯醉是你的侍君,你以後便可以和他在一起了……」說到最後,聲音便低了下來。
一旁照顧著蒙斯醉的蜀羽之卻是明白了,只是侍君?
司慕涵有些無奈地道︰「阿暖……」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雪暖汐正色道,「我沒有心里不舒服,不,我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很快便會好的,涵涵,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便好了。」
司慕涵笑了笑,眼中泛著憐惜。
雪暖汐見著了,臉上的笑容便更加的燦爛,「你別擔心,蒙斯醉……不!」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涵涵,陛下這般做沒有外人知道吧?」
司慕涵一愣。
「所以我們以後不能叫他蒙斯醉了。」雪暖汐認真地道,「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一定會惹事的,若是到那時陛下又不承認是她下旨讓蒙家這般做的,那不就是欺君之罪了?那涵涵不也會倒霉?不,不能這樣叫了。」他轉過身,看著床邊坐著的蜀羽之,「蜀羽之,往後我們不能叫蒙斯醉的名字了,至于蒙斯雲,也不行,這也不是他的名字,方才涵涵說了,往後他便是涵涵的侍君,那以後我們就叫他蒙侍君,這樣便不會有問題了!」
蜀羽之點頭︰「羽之知道。」
雪暖汐笑了笑,然後轉身看著司慕涵︰「涵涵,你說這樣好不好?」
司慕涵點頭︰「好。」
雪暖汐伸手拉著司慕涵的手臂,正想繼續說著什麼,可是卻被一道低喃給打斷了。
「阿涵……」
昏睡中的蒙斯醉溢出了一聲清晰而淒厲的低喃,像是夢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
這句低喃之後,他本就不好的臉色便變得更加的痛苦。
身體也痙攣了起來。
蜀羽之連忙起身揚聲叫了簡太醫。
雪暖汐也被下了一跳,這蒙斯醉是怎麼了?怎麼高燒會燒成這個模樣?
司慕涵的臉色也變了變,上前坐在了床邊,握著蒙斯醉痙攣的手,似乎怕他亂動加重了手臂的傷。
只是很奇怪的是,當司慕涵的手握住了蒙斯醉的手,蒙斯醉隨即停下了痙攣,痛苦的臉色也似乎緩解了不少。
就像他知道他最愛的人如今就在他的身邊似的。
蜀羽之見了,神色微微一顫,卻也松了口氣。
雪暖汐見司慕涵這般關心蒙斯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見蒙斯醉似乎不再那般的痛苦,提起的心也是放了下來,方才他真的怕蒙斯醉是不是會就這樣死了,若是這樣涵涵一定會傷心死的,幸好他的命大,死不了!
簡太醫急沖沖地走了進來。
司慕涵隨即想松開蒙斯醉的手讓簡太醫診脈,可是她方才放手,蒙斯醉就像是知道了一般,下意識地用力握住她的手。
臉色也開始痛苦起來。
簡太醫見了這情形便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十六殿下無需擔心,蒙侍君只是夢魘了而已。」
司慕涵看著她︰「夢魘?」
「是的。」簡太醫道。
司慕涵垂下了眼簾,沒有再說話。
簡太醫隨即告退,半晌後端著剛煎好的藥進來。
司慕涵伸手輕然拿來了蒙斯醉的手,此時的蒙斯醉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並無方才那般掙扎,她又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放進了錦被中,然後起身。
蜀羽之隨即上前,接過了簡太醫手中的藥碗,道︰「我來喂吧。」
雪暖汐很是疑惑司慕涵為何不喂蒙斯醉吃藥。
司慕涵站在一旁,看著蜀羽之一點一點地將藥汁送進了蒙斯醉的嘴中,所幸的是蒙斯醉還能喝下藥汁。
雪暖汐見了,便更加的安心了,這蒙斯醉是不會死了,他之前听大姐說,當日他也是高燒,但是卻喝不下藥汁,但是最後不也是沒事?所以蒙斯醉也不會有事的!
只是涵涵……
他猛然想起當日二姐偷偷地告訴他說後來是涵涵用嘴喂了他的。
那時候涵涵雖然生他的氣,但是卻還是那般關心他,雖然涵涵不是最喜歡他,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涵涵的心中位置也一定不會太低的!
否則涵涵不會在那般生氣的情況之下都那樣的關心他!
雪暖汐想著這件事,臉頰竟然泛起了紅潮。
「怎麼了?」司慕涵見了這一情形,便憂慮地道,「身子不舒服嗎?」
此時的司慕涵自然想不到雪暖汐這時在害羞,畢竟她也沒做什麼事情。
雪暖汐听了她的話猛然嚇了一跳,連忙道︰「我沒事!」
他怎麼在這個時候想這些事情?
他怎麼能夠這般的不要臉?!
雪暖汐不許想,必須去想這些事情了!
他整了整神色,一本正經地看著司慕涵,「我沒事。」說罷,不再看司慕涵,生怕被她看出了自己在說謊一樣,「蜀羽之你小心點,不要燙著他了,還有,藥苦不苦,需不需要我去那些糖來?」
司慕涵有些訝然,隨即失笑一聲。
雪暖汐听見了司慕涵的低笑,便立即道︰「對,我去拿些糖過來。」說罷,便走出了寢室,涵涵一定是看出了他在說謊了,接下來一定會問他在想些什麼?不行,他不能告訴她這些不要臉的事情!
蜀羽之有些迷惑了,不知道雪暖汐這是怎麼了?他看了一眼司慕涵,「殿下……」
「沒事。」司慕涵斂去了笑意,看著蒙斯醉蒼白的面容,眸光有些復雜。
蜀羽之點了點頭,雖然不了解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卻還是听了司慕涵的話,繼續仔細地喂藥。
蒙斯醉似乎感覺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旁,很安靜地喝完了一碗藥,之後便安心地沉睡了下去。
雪暖汐在外邊待了好一陣子方才回到雲閣,手中居然還真的捧著一包糖,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他走進寢室的時候便見司慕涵坐在蒙斯醉的身邊看著他,似乎很是入神,只是因為她背對著自己他沒有看清楚她此刻臉上的神情。
蜀羽之站在一旁,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雪暖汐的到來,他正欲說話卻見雪暖汐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微微一愣隨即緩步走了出去,沒有驚動司慕涵。
雪暖汐收回了視線轉身出了寢室。
蜀羽之跟了上來,「雪側君……」
「我沒事。」雪暖汐吸了口氣,「涵涵在照顧蒙斯醉我們不要進去打擾她了。」
他不想涵涵為難。
蜀羽之一愣,看著他的目光中多了一絲不明的情緒,他看著他的神色,見他明明是難過的卻還是一心一意地為殿下著想。
因為不想讓殿下為難便情願自己難過?
蜀羽之這一刻有些明白,之前殿下為何願意為了他這般的興師動眾!
因為雪暖汐是府上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只為殿下著想的男子。
便是自己,這份心也及不上雪暖汐!
雪暖汐在花廳內坐下,不願意進寢室也不願意離開雲閣。
蜀羽之沒有說話,也安靜地陪他坐在一旁。
蒙斯醉服了藥之後燒便漸漸地退了。
到了四更,蒙斯醉的燒便完全地退去了。
簡太醫也松了口氣。
第二日清早,蒙斯醉從沉睡中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楮之時,便看見雪暖汐正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眼中似乎還有怒氣。
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內認出了雪暖汐。
昨晚上雪暖汐雖然出現過,但是那時他已經被眼前發生的事情給震住了,就算雪暖汐當時殺了他也也未必記得住他的模樣。
所以此時蒙斯醉用著一種很陌生的眼光看著他。
雪暖汐見狀,心頭像是堵住了一口氣一樣,難受的很,此刻的情形就像是你恨了一個人許久,恨的入骨但是人家卻根本不認得你一般。
蜀羽之這時正端著新煎好的藥走進了,他見蒙斯醉醒了,便將要放在一邊,走過來,「蒙侍君醒了?」
雪暖汐看了一眼蜀羽之,「蜀羽之,你也累了,你休息吧。」說罷,又轉過來看著蒙斯醉,見他似乎在尋找著誰似的,便沉了沉眼眸道︰「你不用找了,涵涵去上早朝了!」
他的語氣中有著抱怨的意味,昨晚上涵涵在雲閣呆到了大半夜,後來也只是在外邊的暖榻上眯了一會兒便去上早朝了,連早膳都沒用。
他心疼死了!
可是又不能耽誤她上早朝,便讓章善拿了一些早點放在馬車上待涵涵下朝之後回府之時用。
涵涵跟他說,如今她已經不需要去翰林院了,說陛下會另外派給她官職。
雖然涵涵沒有說是什麼官職,但是他看她神色應該不會太差的。
畢竟,在翰林院對于一個皇女來說職位實在是太低了!
不過便是涵涵不在朝中任職也沒關系,這兩日他可是听蜀羽之說了,府中的銀子還是足夠的,而且他們這些上了玉牒的君侍是可以每個月從朝中領到俸祿的。
再加上母親給他的嫁妝內有幾間收入不錯的鋪子,還是不少莊子良田,便是涵涵沒了俸祿他也可以養的起她!
蒙斯醉又將視線轉向了眼前的男子,干燥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話,只是卻因為喉嚨太過干燥而只是發出了一陣輕咳。
蜀羽之見狀,便連忙倒了一杯茶想要喂他。
雪暖汐卻道︰「給我。」
蜀羽之一愣。
「你放心,我不會淹死他的。」雪暖汐瞪了他一眼,以為蜀羽之擔心自己會害死自己所以才不願意將茶給他。
蜀羽之一窒,便將茶遞給了雪暖汐。
雪暖汐一手端著茶,一手想要將蒙斯醉扶起來,只是他的手方才踫了他的手臂,便見蒙斯醉溢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吟,他嚇了一跳,「我不是故意的!」
他忘了,他的手臂還未好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蒙斯醉卻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雪暖汐有些慌了,轉過來看著蜀羽之︰「蜀羽之……」
蜀羽之隨即上前。
雪暖汐退到了一邊。
蜀羽之示意身邊的蜀青和他一同將蒙斯醉扶起。
蜀青連忙上前。
兩人小心翼翼的不踫到蒙斯醉的手,將他扶起又拿了一個靠枕給他枕著背部,坐在了床上。
雪暖汐隨即上前,端著那杯水喂他,動作很是笨拙,卻小心翼翼。
蒙斯醉看了看他,方才張開了嘴唇,喝了口水,然後便停了下來。
雪暖汐見他不喝以為他是為了方才的事情而生氣,便一臉正色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我沒伺候過人。」
一旁的蜀青一听,頓時間青了臉色,方才他不會伺候人便叫公子幫忙,便是在說公子是伺候慣人了?這個雪側君怎麼能夠這樣說話?!昨晚上他不高興的時候可是公子陪著他的!
蜀羽之沒有蜀青的心思,也並未注意道蜀青的臉色,卻發現了蒙斯醉似乎忍不住眼前的雪暖汐,便開口道︰「這是殿下的雪側君。」
蒙斯醉的眼楮頓時間睜大了許多,身子也顫抖了起來。
雪暖汐見狀,連忙起身一把拉過蜀羽之道︰「蜀羽之,我方才真的傷了他了嗎?快去請太醫。」他只是踫了他一下而已,怎麼這個蒙斯醉便是這樣一踫就出事?
若是涵涵知道了他加重了蒙斯醉的傷勢,一定會不開心的!
蜀羽之卻明白蒙斯醉此時的心情,「雪側君無需擔憂,蒙侍君不會有事的。」說罷,又看向了蒙斯醉。
蒙斯醉閉了閉眼楮,溢出了一聲低喃︰「我沒事……」
他便是那位雪公子?
那個讓她以正君之禮親迎進門的雪側君?
蒙斯醉如今還是很難相信她居然是大周的十六皇女!
當初他與她相遇之時,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江湖女子,她叫木涵,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女子!
可是如今,她是大周的十六皇女!
她叫司慕涵!
木涵便是十六皇女司慕涵!
蒙斯醉想起了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曾經告訴過他,她的家在京城,生父早逝,有一個很疼愛她的養父,母親還有許多的孩子,所以對她並不重視……
可是她從未跟他說過,她是大周的十六皇女!
若是她說了……
他便不用說出那番傷人的話……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蒙斯醉想不通,為何會如此!
不過便是想不通又如何,如今他再一次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而且這個人如今是他的妻主!
妻主!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披著嫁衣嫁給她。
如今實現了,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而她的身邊,已經不是如當初的那般只有他一個人!
雪暖汐……
曾經他很佩服他的不擇手段的勇氣。
也許也正是因為雪暖汐有這等勇氣才會讓她這般的重視,居然以正君之禮親迎進門吧?
蒙斯醉想,若是當初他也有雪暖汐這樣的勇氣,是不是結果便不會不一樣?
他不曾傷她,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蒙斯醉看著雪暖汐,眼中有著許多復雜的情緒。
雪暖汐听他說了自己沒事之後,方才送了口氣,擱下了茶杯之後便端起了蜀羽之方才放下的藥,走到床邊繼續想喂蒙斯醉,可是在看見了蒙斯醉一直盯著他看,便以為蒙斯醉擔心自己又會傷到了他,心里有些不忿,想要開口斥責他不知好歹,但是又想起了司慕涵,便壓了下來,轉過身將湯藥遞給了蜀羽之,「蜀羽之你來喂吧。」
省的他又不小心傷了蒙斯醉,惹了涵涵不高興!
蜀羽之點頭接了過來。
蜀青卻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一眼雪暖汐。
雪暖汐見蜀羽之小心翼翼地喂藥,又見蒙斯醉雖然喝著藥但是眼楮卻還是一直盯著他,頓時心頭有些發麻,那眼神就像他盯著那個官錦的時候一樣,防賊一樣防著!
這個蒙斯醉真討厭!
便是昨晚上他不小心弄傷了他又罵了他一頓他也不需要這般對他吧?
他又不是那官錦!
雪暖汐狠狠地回了他一眼,便對蜀羽之說要出去看看司慕涵回來沒有轉身就走了出去。
蜀羽之看了看蒙斯醉,便道︰「雪側君性子直,他並沒有惡意。」
其實他沒有告訴他,如今的雪暖汐已經算是好了許多的。
若是在之前,雪暖汐怕是要把十六皇女府給鬧翻了。
蜀羽之想起了之前,雪暖汐對他的百般針對,卻似乎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似的。
如今的雪暖汐雖然偶爾還是會不經意間說出幾句無心卻傷人的話,但是對他卻也比之前多出了一份親近。
蜀羽之很清楚,雪暖汐之所以會這樣,只是因為他很愛很愛司慕涵,愛到了連他認為司慕涵喜歡的人,他也喜歡。
所以這一次對蒙斯醉,也是這樣。
蒙斯醉收回了視線,看著眼前的男子,許久之後方才說出了一句話︰「她對他很好。」
蜀羽之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她是指誰,「殿下的確對雪側君很好。」
他沒有隱瞞,便是如今他不說往後蒙斯醉也一樣會發覺的,如今說了,讓他心里有個準備也是好的,免得將來傷人又傷己。
昨晚上雪暖汐已經將蒙斯醉為何以庶子身份嫁過來的原因給他說了一遍,最後還是蒙家的嫡子很厲害,要他小心點,莫要被他給欺負了。
雖然雪暖汐有些多慮,但是有一點他卻是沒說錯,大家的嫡子都是精心教導出來的,若是真的在後院斗起來,蒙斯醉絕對不會是輸的那一個。
以前在蜀家,他雖然是庶子,但是母親卻也曾經讓一些年老的小侍給他說過這些事情。
蒙斯醉是三大世家的嫡子,心機和城府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蜀羽之有些擔心,若是蒙斯醉將自幼學來的心機用到雪暖汐身上,那這十六皇女府的後院怕是不得安寧了。
後院不穩,殿下便也不能安心處理外事。
如今的瑞王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雖然這些事情該是未來的正君處理的,可是如今既然還沒有正君而殿下又將掌府之權交給他,他便要防患于未然。
蒙斯醉看著他,卻沒有說話。
「羽之身份低微,這些話或許不該也沒有資格跟蒙侍君說,只是……」蜀羽之起身,將空了的藥碗擱下,正色道︰「殿下很在乎雪側君,比什麼都在乎。」
「你認為如今我可以威脅到他的地位嗎?」蒙斯醉聲音沙啞地道,臉色溢滿著自嘲和悲傷。
蜀羽之有些于心不忍,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殿下是個重情之人,蒙侍君與殿下有過交往,往後殿下必定也不會虧待蒙侍君的,雪側君如今雖然因為當初蒙侍君傷害殿下的事情而耿耿于懷,但是假以時日,他也會放下了的,因為在雪側君的心中,殿下高興了,他便高興,殿下難過,他便比誰都難過。」
「我是及不上他。」蒙斯醉閉上了眼楮,「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我比不上了,也沒資格跟他比!」
蜀羽之愣了愣。
「他耿耿于懷,她又何嘗不是?」蒙斯醉閉著眼楮道︰「當初我傷了她,如今她便是要我死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你放心,我不會也不可能動搖到雪側君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不管我是蒙斯雲還是蒙斯醉,是庶子還是嫡子,也不可能比得上雪側君,只要殿下心里偏著他,便是我心機在深沉也絕對傷不了他,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蒙斯醉的話越說便是越激動,仿佛絕望了般。
蜀羽之抿了抿唇,「蒙侍君好生歇著,羽之告退。」
蒙斯醉沒有說話。
蜀羽之看了一眼蒙斯醉,便轉身起步離開。
蜀青也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蒙斯醉,方才跟了出去,之前他還擔心這個蒙侍君是個難纏的人物,如今看來也不是如此,而且,只要殿下心里對這個蒙侍君還是有芥蒂,那便是這個蒙侍君手段再如何厲害也欺辱不到公子頭上。
蒙斯醉滿心的苦澀和譏誚。
這個蜀侍人是她的初侍,可是如今卻來問她另一個君侍說話,來警告他莫要傷害到她的雪側君!
她究竟對這個蜀侍人有多好方才能夠讓他放下妒忌之心說這些話?
他听的出來,他方才的話都是出自真心的!
還有雪側君……
她又有多愛他?
愛?
蒙斯醉忽然間想起,她與他在一起的日子中,她從未說過愛他,只是說過,她喜歡他,並且願意娶他,一輩子只要他一個,可是她卻始終未曾說過她愛他!
阿涵——
蒙斯醉很想見她,真的很想,自從她拂袖而去之後他便沒有再見到她了。
她走了之後便一直沒有來過嗎?
便是在他高燒之時也沒有來過?
可是為了迷糊中,他似乎感覺到她就在他的身邊,就像之前的那些日子一樣。
她有沒有來過?
蒙斯醉方才很想問蜀羽之司慕涵究竟有沒有來過,可是卻終究還是不敢問出口。
她的雪側君和侍人都在這里照料著他,是不是她授意的?
忽然間,蒙斯醉想起了另一件事。
雪暖汐和蜀羽之似乎知道他與她的事情,似乎知道他拋棄了她的事情,他們為何會知道?
是因為她說的嗎?
她是如何說的?
是帶著怨氣還是帶著恨意說的?
她恨他嗎?
如今他嫁給了她,她又會如何?
自從姻緣廟之後,他的心便死了,然而在昨晚,他卻忽然間發現他的心活了過來,可是活著的心比死了的好難受!
阿涵——
你恨我嗎?!
……
今日的早朝上,瑄宇帝並沒有就落榜的考生大鬧京城一事而和朝臣商議,便是水相試圖挑起這個話題也被瑄宇帝給壓下了。
安王司慕璇稟報說西戎國的使團已然在驛館安置下來了。
瑄宇帝吩咐禮部好生招待,卻沒有如之前的慣例下旨安排接見。
瑞王雖然見瑄宇帝壓下了水相的話題,但是她很清楚瑄宇帝此時不理會這件事並不是打算不了了之,因為這件事鬧得太大了,所以瑞王便先發制人自行請了罪,自然她不是承認她有參與販賣考題,也沒有承認外邊所傳的謠言是真的,只是說她處理春闈有所錯漏方才會傳出了這樣荒謬的事情,請瑄宇帝責罰。
瑄宇帝看了看她,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便沒有下文。
瑞王卻因為這三個字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寧王今日告了假沒有上朝,因為平王今日出殯。
雖然瑄宇帝恢復了平王的身份但是她畢竟是有罪在身,且傳聞其也是待罪自盡而亡的,所以喪禮便是瑄宇帝說了要厚葬也不可能真的以相配的規格行之。
順天府尹王洵也就落榜考生大鬧一事而向瑄宇帝請示,理由是擔心這些考生的鬧劇會影響到京中的安寧。
瑄宇帝給了她權宜行事四個字。
一眾大臣因為瑄宇帝晦澀不明的態度而顯得有些不安,畢竟大周自立朝以來還從未出現過這樣的鬧劇,便是其中有人販賣考題,也只是在朝中解決,從未鬧到民間的。
整個早朝就這樣壓抑的氣氛中度過。
在早朝的最後,瑄宇帝下了一道震驚全場的旨意。
瑄宇帝下旨,明日將前往西南大營巡視,命兵部尚書柳靜、威遠大將軍沈玉清以及沈家大小姐沈茹和十六皇女司慕涵隨行。
兵部尚書柳靜,威遠大將軍沈玉清和沈茹這三人隨行並沒有引起多大的爭議,可是十六皇女!
一眾大臣都明白,朝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大周歷代帝皇巡視西南大營,隨行的皇女一直以來只有當朝太女。
以往每一次瑄宇帝去巡視西南大營所帶的皇女便是太女司慕縭。
可是如今竟然帶上了十六皇女!
十六皇女!
這是什麼意思!
左相水韻雲在听了這道旨意之後,震驚的瞠目結舌。
瑞王聞言,忽然間渾身發冷,寧王之前說過的話就像魔咒一般纏繞著她的腦海,她猛然抬頭看向一旁的司慕涵,見她神色沉靜,似乎並不知道這道旨意意味著什麼似的,或許她根本就知道,又或許母皇早已經告訴了她這個決定……
十六皇妹?
十六皇妹?!
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
司慕媛不信,她便是死了也不願意相信。
而安王司慕璇得知之後,臉上也閃過了一絲驚訝,母皇這般做便是要正視告訴所有人,誰是她選中的人嗎?
一眾大臣紛紛在心中猜測。
本想待下朝之後去向十六皇女探探口風,可是一下朝,她們還未開口說話便被瑄宇帝的貼身宮侍蘇惜之給搶先了。
蘇惜之言,貴君病了,如今陛下也正趕去清思殿,命十六皇女立即前去。
貴君病了?
眾大臣臉色微微一變,紛紛想起了此次隨行的還有沈家的母女,還有沈家與貴君的關系,難道陛下召十六皇女同行便會因為沈家母女?
她們都知道,自沈玉清回朝之後一直被瑄宇帝冷待,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而此時西戎國使團來了,瑄宇帝又在這個時候去西南軍營巡視而且召了沈家母女同行……
可是……
她們同時也想起了最近十六皇女的事情,似乎從當初的縱馬事件之後,這個一向寂寂無聞的十六皇女便不知不覺地為朝中大臣所識。
而十六皇女從一開始被瑄宇帝無情杖責到被委以重任,只用了一段極短的時間。
先不論這十六皇女的本事,若是沒有了瑄宇帝的允許,便是她的本事再大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走到這一地步。
一眾大臣不禁心里發寒,尤其是寧王和瑞王一派的官員,她們都已經選了一邊站著,若是瑄宇帝心中屬意的人是這個十六皇女,她們將來的下場可想而知。
雖然這個十六皇女入朝的時間不多,但是行事風格卻是讓所有人看在眼里的,平王雖死,但是平王一事誰也沒有忘記。
還有蜀藍風的事情……
安王給出了那個幾乎可以說是荒謬的結果,但是瑄宇帝接受了。
這是不是可以說明,瑄宇帝是極力在維護十六皇女?
還有這一次落榜考生大鬧的事情,瑄宇帝表面上看是不聞不問,但是某種程度上不是也是任其發展,而這件事繼續鬧下去的最終後果就是牽連瑞王和安王。
蜀藍風一事便可以說明安王是瑄宇帝的心月復,自然可以月兌身,可是瑞王……
如今在後宮中,昭皇貴君的地位雖然沒有被動搖但是恩寵卻不及以前了,傳聞陛下已經許久未曾召見他了。
眾人越想越心驚,正要不管如何都得探一探十六皇女的口風之時,卻見司慕涵急沖沖地跟著蘇惜之走。
結果誰也沒有問成。
所有人便只好轉移目標,圍住了曾經和十六皇女去過西南的柳靜和莊銘歆,甚至是安王司慕璇。
至于所能得到的信息,卻也不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三人的口風從未被有過的緊。
司慕涵出了正宣殿便急沖沖地趕去了清思殿,父君病的這般的嚴重需要急召她過去?她問過了蘇惜之,但是蘇惜之卻也說不知道情況。
她感到感到了清思殿便往貴君的寢宮走去,一進寢宮,便見里頭擠滿了御醫,臉色頓時大變,腳步頓了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才走進去,生怕見到了貴君危在旦夕的情況。
而當她走了進去之後卻見貴君雖然躺在床上,但是臉色卻是尋常。
她的心頓時間安了不少,便上前問道︰「父君,你怎麼了?」
貴君看著女兒一臉惶色,便道︰「涵兒別擔心,父君沒事。」
這兩日他一直憂心祥君的事情,身子便有些不適,可是陛下也不知道怎麼知道了,今日一大早便讓好幾名御醫前來為他診脈,仿佛他病入膏肓似的。
貴君先前見了這一仗勢也不禁一驚。
以往便是他真的病了陛下也沒有這般緊張過,更何況如今他不過是有些小小的咳嗽罷了。
司慕涵仔細地看了看貴君見他的確沒有什麼大礙,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氣,正想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耳邊便傳來了一聲輕咳聲。
她循聲看去便見瑄宇帝此時正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方才她因為擔心父君便沒有注意。
司慕涵神色有些愧疚,隨即行禮,「兒臣見過母皇。」
瑄宇帝過了會兒方才讓她起身,似乎很不滿她如此忽視她這個母親一般。
貴君有些尷尬,女兒心疼自己自然高興,可是卻不想她連陛下也給忽視了。
司慕涵起身後便向御醫詢問了貴君的病情。
御醫說了一大堆,就像要把月復中的那點醫術都給背出來一般。
司慕涵听的有些懵了,但卻還是可以听出來,貴君並無大礙。
瑄宇帝揚手讓御醫下去開藥,仔細她們好生照料貴君的身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貴君病的有多麼的嚴重。
司慕涵看了瑄宇帝一臉凝重,又聯系了早朝之時她所下的那道旨意,便有些明白瑄宇帝的深意,隨即道︰「兒臣今日想留在清思殿照顧父君,還請母皇恩準。」
瑄宇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隨即正色道︰「你父君病著,好生照顧就是,別讓他煩心。」
司慕涵明白,母皇是不想父君知曉今日的那道旨意,「兒臣遵命。」
瑄宇帝隨即起身離開。
司慕涵親自送了她出去,「母皇,你的身子……」去西南軍營巡視雖然一日便可結束,但是她的身體支撐的住嗎?
「朕還死不了。」瑄宇帝淡淡地道。
司慕涵看著她,「母皇……」
「好了,別磨磨蹭蹭的了。」瑄宇帝似乎不耐煩地說了一句便走了出去,隨後帶著外邊候著的一大堆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清思殿。
司慕涵心里雖然擔憂但是卻也有一絲愉悅,她與瑄宇帝之間似乎多了一些尋常母女之間的親近,斂了斂神色,隨後便叫來了安兒,吩咐她去十六皇女府將雪暖汐接進宮和她一同給貴君侍疾。
……
平王府
平王正君帶著一眾後院君侍和孩子跪在平王的靈柩前。
雖然瑄宇帝恢復了平王的身份,但是前來吊唁的人卻是不多。
平王生前為人陰沉,親近之人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安王下朝之後來了一趟,燒了香,慰問了幾句便離開。
此外還有幾個不知道名不經傳的小官前來燒了香,看那樣子像是受了誰的囑咐似的。
平王正君看著這些人,嘴邊溢著冷笑,在她們走了之後便上前拔了她們所燒的香,她們以為燒幾支香便可以安心,便可以不必擔心殿下會去找她們索命?
休想!
平王正君知道害死平王的人是他自己,他知道!
是他愚蠢才會做出這些事情!
他該死!
所以他也沒有打算活著,可是他這條命若是這樣沒了那就太可惜了,也太便宜了那些逼死妻主的人!
他便是死了也要拖幾個墊背的!
除了這些人之外,雪家的大小姐居然也來祭拜。
雪家一向與平王沒有交情,而如今雪家還和十六皇女是姻親,雪硯為何會來?平王正君不明白,但是卻保持著平王正君的風範,安靜地讓她燒完了香,待雪硯走了之後,他便想上去拔了雪硯所上的香。
殿下之所以會死十六皇女也月兌不了干系!
可是這時,外邊的下人卻通報說寧王來了。平王正君頓時滿臉猙獰,他倏然轉過身走到了大廳的門口,攔住了正要進來的寧王,「你滾!殿下不會想見到你的!你滾!」
是她殺了殿下,是她!
雖然宗親大牢的人告訴他說妻主是自盡的,可是誰不知道宗親大牢是寧王的管轄的?
妻主為何要自盡?
為何?!
平王正君不信,死也不信!
那一次他去見殿下的時候殿下還對寧王深信不疑,如今怎麼會忽然間要自盡?
便是自盡,妻主也是被迫的!
死不瞑目!
妻主是死不瞑目!
在他掀開蓋著妻主遺體的白布之時卻發現妻主死不瞑目!
平王正君可以想象當時平王死之時是多麼的恨,多麼的怨!他知道平王之所以不願意瞑目是想告訴他,她恨那些害死她的人,更恨這個到最後不但不救她反而下手害她的寧王!
「你滾!你沒資格出現在這里,沒資格在殿下面前出現!」他看著寧王,極度的恨,咬著牙一字一字地擠出︰「殿下死了,但是司慕容,你來日也一定不會有好下場!昨夜殿下托夢給我說,她在地下等著你,殿下說,如今她死不瞑目,來日你的下場會比她更加淒慘十倍,百倍!殿下說她會一直等著你!」
寧王司慕容冷笑道︰「害死七皇妹的人不是本殿,平王正君若是想為七皇妹報仇,應該去找罪魁禍首。」
平王正君滿目憎恨地道︰「殿下說了,那個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寧王嘴邊微翹,隨後轉身離開。
平王正君隨即癱坐在地,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他坐在地上,拒絕了所有人的攙扶,盯著司慕容離去的背影,雙手死死地握著,面目猙獰地道︰「害死殿下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