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世女領了命令離開之後,太醫也說了幾句面上的話之後便出了寢室到旁邊的偏房當中開方子還有守候,以觀病情轉變。
「到底怎麼回事?!」
半晌過後,安王轉過了頭,看著一旁候著的安王正君的近身小侍,怒紅了眼楮,一字一字地咬著牙問道。
那小侍見狀立即跪了下來,聲音雖然顫抖,但是口齒還算是清晰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了一遍︰「今早主子梳洗過後,世女正君便過來給正君請安,隨後陪著正君一同用了早膳,早膳之後,主子見少主夫身上的首飾太少,隨後便想起了前幾年鳳後賞下的一套首飾,便說要賞給少主夫,因為是鳳後所賞賜的,主子不放心讓下人去取,便自己去了一趟珍寶閣,便在下個閣樓的時候,主子不知為何失足從摔下了樓梯,當時奴侍和少主夫都已經盡可能地去拉主子,可是卻還是無法拉住……」
而便在這小侍的話一說完,外面一直等著的世女正君便沖了進來,跪在了安王的面前,年輕的面容此時沒有一絲的血色,「母親……母親……都是孩兒的錯……都是孩兒的錯……母親,孩兒沒有想到父親會失足……孩兒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你為什麼不扶著他!」安王正君的眼神幾乎幻化成了鋒利的刀,「他是你的長輩,身子也一直未曾完全康復,你為何不扶著他!你心里有沒有這個父親!」
「孩兒沒有!孩兒一直說要扶著父親下樓的,可是父親不讓啊——」世女正君哭了出聲,「父親他不讓孩兒扶啊——孩兒知道父親這幾個月身子一直有恙,所以在知曉了府中的珍寶閣那般高……孩兒便說不讓父親上去,便說父親身子還未完全康復……可是父親卻說一定要自己上去……孩兒想扶著父親的!可是父親說沒事,說不讓孩兒扶著!」
「那你便不會堅持嗎?不會說服他嗎?!」安王倏然站起身來,厲聲咆哮︰「你既然知道他身子不好便應該竭力阻止!你是他親自宣的世女正君,他將你當成了親生兒子般對待教導,你便是這般回報他的嗎?!太醫說他可能醒不過——」
「孩兒堅持了……」世女正君嚇得索索發抖,可是卻還是咬著牙繼續為自己辯駁,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他不能說清楚,那他往後便不用在這府上過日子了,他知道陛下賜婚安王府不會休了他,可是即便不休,失去了安王的認可,失去了妻主的歡心,那他這一輩子便毀了!「母親可以問問當時在場的人,孩兒甚至跪下了求父親了,可是都無法阻止父親,孩兒哀求著父親讓孩兒扶著他下樓,可是父親卻不讓,孩兒堅持,他甚至動了怒!母親,孩兒真的將父親當成了自己母親的父親一般敬愛的,孩兒沒有想過讓父親出這般事情的——母親,孩兒沒有,真的沒有——孩兒知錯了,孩兒今日不該打扮的這般素淨,若非如此,父親便不會想著要賜孩兒首飾,母親,孩兒真的沒想過會這樣,母親孩兒真的沒想過會這樣……」
世女正君說到了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
安王的身子卻在世女正君說出了這些話之後痙攣了起來,便是連身子也站不穩了,跌坐回了床邊,她轉過了目光,盯住了旁邊的那個小侍,眼中有著無法言喻的痛苦。
她相信世女正君沒有膽子說謊。
可若是他真的這般堅持了,那便只有一個可能!
他是故意的!
她的正君是什麼樣的性子她心里清楚,便是他再一意孤行也不會去為難一個新進門的新人,而他卻做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不得不這樣做!
他是故意的!
便如同先前她所猜想的那般!
可是他為何要這般傻?
為何要這般不顧一切?
他可知他這般做了,她的心有多痛!
那小侍被安王的目光盯的渾身顫抖,「殿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殿下……少主夫沒有說謊……主夫的確堅持自己一個人下樓……便是奴侍也不讓扶著……」
他也不知道為何一向好說話的主子今日居然這般的決絕。
安王合起了雙眼,任憑著淚水從眼逢當中滲出,浸濕了溢滿了痛苦之色的臉龐,許久之後,他轉過了身,沙啞著聲音說道︰「你們下去……」
世女正君愣了愣,鼓起勇氣抬頭。
「出去——」安王喝了一聲。
世女正君沒敢多留,「孩兒……告退……孩兒便在外面的院子守著……母親若是有需要便……叫孩兒……」
說完,戰戰巍巍地站起了身,取出了汗巾擦干淨了臉上的淚水,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而那小侍也行了一禮之後退了出去。
安王睜開了眼神,眼中的悲痛並未被淚水沖走半分,她顫抖器伸出了手,緩緩的輕柔的覆在了安王正君的臉上,輕柔地撫模著。
身子因為依然輕輕地顫抖著。
這個男人自從嫁給了她之後,雖然享受了世間少有之榮華,可是卻也受盡了煎熬,年輕的時候為她擔驚受怕,失去了生育女兒的權利,如今孩子大了,她們也老了,本該安詳天倫的他,卻仍舊在為她擔驚受怕,甚至為了她做出這樣的決絕的事情……
你是猜到了我想做什麼對嗎?
便是我不說,你還是猜到了。
可是你卻不阻止,不如同當日一般開口斥責我,拼命阻止我,是因為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嗎?
是嗎?
所以你選擇了先我一步離開?
是不想讓我為難?
為什麼你要這般傻?
我保不住自己,可是我會盡一切的可能保住你和孩子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知道嗎?當年父君臨終之前求過了陛下,求陛下往後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放我一條生路,或許當年父君便已經知道我會有今日這般結果。
這個承諾或許救不了我的性命,但是要保住你和兒子,卻還是可以的。
沒錯,陛下不是當年的那個陛下,可便就是因為如此,陛下再震怒也不會將這件事公之于眾,她只會私下解決的,我最後也不過是落得一個暴斃之名罷了,她不會動你們的,即便你們不會再享受如今這份尊榮,但是性命卻還是可以無礙的!
為何你沒有阻難我?
如同當日一般阻攔我?
為何要這般傻?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安王將頭輕輕地埋在了他的身上,無聲抽泣……
她這一生虧欠最多的不是父君也不是陛下,而是陪伴了她一生為她奉獻了一生的結發之夫!
「你醒過來好不好?不要這般離開我……」
……
安王府內因為安王正君的事情彌漫著一股悲戚之氣,而在皇宮當中,許是因為天氣的悶熱而顯得格外的壓抑。
便是還不到晌午,天卻已經是悶的厲害。
趙氏去御花園自然不是為了在這般一樣糟糕的天氣散步欣賞夏季的園林景色,他來這里是為了見那與他接頭的宮侍。
那宮侍如今是御花園中一個管理修建花草的二等宮侍,而以往他便是借著送時新花束的借口前去延安殿。
可在延安殿見面畢竟是不安全,見多了也會引人注目。
趙氏在御花園那湖上長廊盡頭的涼亭當中坐下,而身邊只帶著一個近身宮侍,坐了半晌之後,便找了一個借口打發了那近身宮侍回延安殿取一些東西,待那宮侍走了沒多久,那細作的宮侍便捧著一只用玉瓶插著的荷花緩緩而來。
趙氏沒有動,而是仔細環視了四周。
他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那是因為這里空曠,便是有人監視除非能夠潛入水底不用呼吸,否則沒有任何的藏身之地。
那宮侍對于趙氏找上他並不算是愉悅,因為他猜到了趙氏並不是要將他所需要得東西交給他,做好了表面的恭敬之後,他便將手中插著荷花的瓶子放在了亭子中的白玉石桌上面,隨後便道︰「如今太醫院那邊防守很嚴密,我沒有機會下手!」
他以為趙氏找他是為了上次的事情。
趙氏看著他道︰「本宮並不是為了那件事找你。」
「那是什麼事情?」那宮侍冷笑,笑中含著譏諷以及陰鷙,「難道良貴君是已經將主子想要的東西給拿到手了?或者是說良貴君要我轉告主子往後大家一刀兩斷?!」
本宮?
他還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
趙氏臉色一僵,眼底也涌現了怒意,不過很快便掩去了,聲音平順地道︰「我知道你很著急,可是你也知道當日我被水氏發現那事,雖然永熙帝最後信了我,但是她畢竟是皇帝,便是再相信我,心里也是會做一個防備的,所以那份布防圖必定會做出更改,布防圖的更改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完成的,不管為了主子的大業還是為了不讓永熙帝起疑心,我都不惜再忍耐一陣子!不過你放心,等時機到了我定然會將東西拿到手!你放心,如今永熙帝的心思都在西北新三城上,至少今年都不會在東面真正地動手,而且
水氏已經徹底地失去了永熙帝的信任,後宮當中便無人能夠成為我的障礙……」
「你想讓主子等到什麼時候?」那宮侍並不買賬,「是不是要等到你的孩子生下來,然後等她長大,等她擊敗永熙帝的其他皇女登上了太女之位,然後再等永熙帝死了你的女兒坐上大周皇帝的位置?!你如今是想要拿主子當你的墊腳石嗎?!」
「你——」趙氏也怒了,他自然听出了那宮侍話中的指責之意,無非是說他要背叛主子!他沒想過背叛主子,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可是他也不會輕易地讓人毀掉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我對主子的忠心日月可嘉,你沒有資格這般質疑我!而且讓我懷上大周皇帝的孩子生下大周皇帝的皇女也是主子的計劃之一!你如今要那份布防圖我立即便可以給你拿到,可是若是布防圖最後出了問題,或許是我暴露了,讓主子的所有計劃功虧一簣,這個責任你便自己承擔!不,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都不會有機會走出大周,還談什麼承擔責任!」
「你——」那宮侍氣的火冒三丈。
趙氏根本無視他的怒火,「我今日找你來只為了一件事!安王回京之後雖然一直沒有什麼舉動,但是若是最後她豁出去身家性命,那便是我們最大的威脅!她若是將這件事告訴了永熙帝,便是永熙帝不會全信,但是也不可能如現在這般相信我,即便是我懷著她的孩子,她也不會輕易作罷,輕易放過我們,當年永熙帝為了那個雪氏在發瘋似的東南大開殺戒,如今若是被她知曉了我們利用雪氏接近她,定然不會輕饒我們!更何況……你也別忘了,當年那場刺殺雖然不是主子讓人做的,但是或王始終還是南詔皇室的人,屆時永熙帝必然會牽連南詔!主子之所以策劃了這個計劃,便是因為知曉硬踫硬根本不是大周的對手!如今大周周邊,西南土著因為幾年前的那場仗而傷了元氣,便是可以自保但是卻也威脅不了大周,而大周歷來最強的大敵如今卻也成不了氣候,永熙帝如今沒有可以制衡的了她的力量存在!若大周傾舉國之力對付南詔,隨後最後可能會自損其身,只是南詔更是會煙消雲散!」
那宮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他並不能否認這些話,可是趙氏的態度,趙氏的言行舉止卻讓他無法如同以前那般與他心無芥蒂地合作,便是他不肯認,但是他卻可以很肯定地說,他一定是對大周皇帝動了心,否則,他不會這般在乎月復中的孩子!
便是為了主子將來的大計,這個孩子也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一枚棋子,根本不值得讓他花費這般大的心思!
而且他進宮以來,除了討大周皇帝歡心,和大周皇帝談情說愛,和後宮大周皇帝的其他男人明爭暗斗之外,根本沒有做過任何實際性的事情!
即便上一次他是真的動手了,可是因為他的疏忽最後還是功敗垂成,甚至可能讓一切毀于一旦!
然而即便他再不滿,如今卻也無法和他翻臉。
「你想我如何做?!」
「殺了安王!」趙氏陰沉下了臉龐,「如今為今之計便是殺了安王,還有安王正君!安王所做的這件事必定不敢張揚,若是我沒有猜錯,便是安王世女也不知道,所以只要殺了安王以及她的正君,那這個危險便清除了!」
「安王和安王正君雖然不是永熙帝,但是卻也不是普通百姓說殺便能殺的!」那宮侍壓抑了怒火道,「便是我們能夠得手,但是若是安王和她的正君都死了,必定會引起京城大亂,驚動永熙帝,讓永熙帝警覺,甚至可能暴露我們在京城的勢力!」
「若是安王舍去了自己將事情告訴了永熙帝,那主子這般長時間的謀劃也便功虧一簣。」趙氏凜聲道,「若是我沒有猜錯,如今永熙帝對安王也是起了猜忌之心,安王在西北做出了許多的政績,但是永熙帝卻壓下了一字未提,只是給予了賞賜,甚至刻意讓她從這件事上隔離開來,或許安王死了,永熙帝心里會高興也可能!」
那宮侍眯了眯眼,「我只能說盡力,但是我不會冒險去殺這兩個人!」
趙氏雖然有些不滿,但也沒有再說什麼,應了一聲嗯,隨後正欲繼續說什麼的時候,眸光卻無意間掃見了遠處正在一行人的簇擁之下緩緩走來的人。
「水氏來了!」趙氏輕聲說了一句,然後緩緩坐下,把玩著花瓶當中的那支荷花。
那宮侍轉身便想走。
「你現在不能走!」趙氏沒有看那宮侍,「若是現在走了,水氏必定會起疑心!」
「那如今該如何?」
「你只要站在這里什麼也不說了即可!」趙氏說道,「水氏交給本宮應對!」
水氏以前或許可怕,可是如今,他也不過是一個被氣的失去了理智的瘋男子罷了!
那宮侍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低下了頭。
趙氏揚起了笑容,繼續把玩著那支荷花。
粉紅的花瓣在幾滴水珠的點綴之下更顯生機。
便在水墨笑走到了亭子外面的時候,趙氏方才起身,故作方才發現了水墨笑一般,訝然笑道︰「沒想到鳳後也有這個興致出來觀賞夏日的美景。」說完,便輕輕行了一個禮。
水墨笑神色冷漠,「本宮也是沒想到大熱天的良貴君居然會出來!」
「如今還是上午,這日頭還不算是太猛。」趙氏微笑道,雙手放在了月復部上,「而且簡御醫說了,我懷著孩子需要時常走動走動,這樣將來孩子出生的事情可以更加的順利一些。」
水墨笑眼底閃過了一抹暗沉,隨後眯著眼楮盯著趙氏的月復部,隨後似笑非笑︰「如今孩子不過是一個月罷了,良貴君這般快便想著出生之事?听聞未出生的孩子都是小氣的,說不定不久之後,這個孩子也會這般!」
趙氏心里清楚水墨笑這般說不過是為了激怒他,可是他還是壓抑不住怒意,這是他的孩子,豈容他人詛咒,「鳳後說笑了,臣侍月復中的孩子可是大周皇朝的皇嗣,是陛下的親生骨血,自然得天庇佑,怎麼會如鳳後所說的小氣?!」說罷,隨後又補了一句,「鳳後也是當父親的人,必定明白一個父親會不惜一切代價護佑自己的孩子!而且,如今大皇子也出嫁了有一段日子了,說不定也已經懷上了孩子,鳳後這般說孩子,恐怕會折損了福氣!」
「你——」水墨笑臉色轉為了鐵青,隨後抿唇冷笑一聲,壓下了胸口洶涌的怒意,目光轉向了旁邊跪著的宮侍,「既然良貴君這般重視月復中的孩子為何身邊不帶一個宮侍便出來?難不成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好讓人跟著?若是本宮沒有記錯,這宮侍並非延安殿的人!」
他是知道了交泰殿外面安王與趙氏的會面之後方才尋來的。
趙氏緩緩坐下,繼續把玩著那支荷花,輕笑道︰「臣侍出身卑微並不習慣讓太多的人跟著,所以只帶了近身宮侍,不過方才臣侍忽然間想起了臣侍的小廚房中還給陛下炖著補品,一時間不放心便讓他回去看看,鳳後也許不知道這些日子陛下忙著朝政,吃都吃不好,臣侍如今懷著身孕,這記性也差了許多了,明明給陛下炖著補品的,可是沒多久便忘了出來走走,原本臣侍是想去交泰殿陪陛下的,可是走到門口啊,卻想了想覺得還是莫經常往交泰殿去的好,免得鳳後又說臣侍盜取什麼軍事機密!」說罷,抬頭看了一眼水墨笑身後的隨行的宮侍,「鳳後出現在這里,想來並不是巧合這般簡單吧?鳳後,臣侍可沒有踏進交泰殿半步,怎得鳳後也還是不願意放過臣侍?哦,對了,臣侍在交泰殿外面遇見了安王,說了幾句話,不過也只是一些閑聊的話罷了,鳳後難不成連這個都覺得可疑?听聞安王正君從閣樓上摔下來了,也不知道如今怎麼了?鳳後身為陛下的正君,也算是一個皇家的主夫了,安王正君出了這般意外,鳳後不是應該去關心關心安王正君,而不是來這里尋臣侍的晦氣。」
他說完,便緩緩地站起身來,「臣侍也累了想回宮休息了,鳳後既然在這,那不如請鳳後派遣兩個宮侍送臣侍會延安殿?」
水墨笑臉色此時已經難看之極,雙手攥的緊緊的,如刀刃般的剮向了趙氏,他恨不得立即上前將眼前之人給千刀萬剮了,可是理智中最後的一絲清明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做,便是再憤怒再受辱也不能這樣做,這樣做不過再一次是中了他設下的圈套!
「對了。」趙氏仿若未見水墨笑的臉色一般,「方才鳳後是想問臣侍這個宮侍嗎?鳳後說的沒錯,他不是本宮宮中的宮侍,方才臣侍走過荷花池的事情見到了荷花開的正好,便叫了人采摘一支出來給臣侍把玩,這宮侍是給臣侍送荷花來的,應該算是御花園中的宮侍吧,當然了,若是鳳後不信,可以讓章總管去查查,臣侍行的端做得正的,也不怕任何人去查!」
水墨笑沒有回話。
趙氏也不在意,伸手將那只荷花從花瓶當中給取了出來,「鳳後覺得這荷花開的可好?臣侍是覺得很是不錯的,雖然不及含苞待放的純淨,但是卻也是燦爛,臣侍覺得這花正與臣侍如今極為的相配。」
「你是再說本宮已經是昨日殘花了!」水墨笑冷笑道。
趙氏一臉訝然,「鳳後怎麼這般說?雖然鳳後比臣侍大上了許多,但是卻也是盛年。」隨後歉然地笑了笑,「看臣侍這張嘴,老是說些讓鳳後不悅的話,鳳後莫要見怪,許是臣侍月復中這孩子的緣故,弄得臣侍如今的精神總是恍恍惚惚的,說錯話了也是難免!」
水墨笑冷冷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趙氏也沒有繼續刺激,將手中的荷花放回了花瓶當中,輕輕嘆息了一聲,隨後便道︰「想來鳳後如今也不會送臣侍回去了,臣侍也便不耽誤鳳後賞景了。」轉過身對著旁邊的那一直低著頭像個木頭站著的宮侍輕輕說道︰「你送本宮回去吧。」
那宮侍微微壓低了頭,「是。」
「那便先回去了。」趙氏對著水墨笑行了一禮,隨後便轉身離開。
水墨笑卻在這時候開了口,「良貴君是該在宮中好好歇著了,孩子不是不太好嗎?若是這般四處溜達傷到了孩子,那可便糟了!」
趙氏轉過身,眸子微微睜大。
「怎麼?」水墨笑勾嘴一笑,「良貴君還不知道?不過想想也是正常,陛下這般寵愛良貴君,怎麼舍得讓你擔心難過?如今太醫院可是為了這件事都忙瘋了,而簡御醫更是愁白了好幾根頭發了!良貴君這般保護這個孩子,想來也是知道這個孩子對你有多重要,往後可要小心一些,若是孩子真的沒了,那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趙氏的臉色有些僵硬,「臣侍多謝鳳後關心!」說罷,便轉身離去。
水墨笑沒有阻攔,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聚成了冰。
水墨笑並沒有從簡御醫口中打探得來什麼消息,只是看著簡御醫那般著急的情況以及先前診出趙氏有孕那御醫的話,水墨笑便推斷出趙氏的孩子不太好!
這個消息的確讓他沉郁了許久的心好受了一些,不過,卻也未曾讓他放棄下手除掉那孩子的念頭,可是讓他氣極了的是這幾日他都沒有找到任何的機會!
她對他的守護比之當年雪暖汐有孕的時候更加的嚴密!
水墨笑忽然間打落了桌上放置的那只花瓶,花瓶內的那支荷花也摔在了地上,雖然仍舊不該嬌艷,可是卻也沒有了現在那般惹人喜愛。
他便要便不信他能永遠這麼幸運!
……
回到延安殿之後,趙氏沒有和那宮侍說一句話便讓他離開,隨後,他便讓延安殿的宮侍去召簡御醫過來診脈。
趙氏心里自然清楚水墨笑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讓他不好過,可是他也沒有置之不理,懷著孩子的人是他,有沒有問題他自己最清楚!
雖然他的身子沒有過大的不適,但是卻也不是御醫所說的一切都好!
一炷香的時間後,簡御醫被請進了延安殿的暖閣當中。
「本宮方才覺得身子有些不適,不知道是否孩子出了問題?」趙氏盯著簡御醫,一字一字地問道。
簡御醫小心翼翼地診完脈,然後依舊說了一套無事的說辭。
趙氏沉默半晌,「簡御醫,本宮不是傻子,若是一切都好,本宮也不會感覺到不適!你告訴本宮,本宮的孩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這個……」簡御醫開始支支吾吾了,這一次她沒想著繼續瞞下去,因為陛下的意思是讓這個孩子沒有後遺癥地流掉,她清楚陛下的意思,便是不能讓良貴君發現,她不清楚陛下為何要這般對待一個自己這般寵愛的君侍,也不想去弄清楚,不過,若是要讓良貴君,瞞在鼓里,那便需要給他一個說法,而如今根據藥效的情況來看,已經是到了時候了,有了之前的鋪墊,簡御醫這一次的謊言說的幾乎可以說是完美,她跪在了地上,神色惶恐,「回良貴君,是……良貴君的胎相是不太好,根據臣的診斷,良貴君的脈象似乎有些異象,臣猜想或許是之前良貴君的身子收過了重創,雖然傷勢已經好了,但是畢竟是傷的太重了傷了底子,若是再養兩三年方才再有孕或許情況會好些,只是如今……」
「有多嚴重!」趙氏撫著月復部,臉色有些青白。
「這個……」簡御醫為難地說道,「情況很不好……臣無法保證能不能保住這個孩子平安降生……」
趙氏身子顫抖了一下,整個人幾乎呆住了,這一刻他是完全失態了,他的孩子!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倏然站起身彎身去抓住了簡御醫的手臂,「情況這般糟嗎?簡御醫,你是陛下派來給本宮保胎的,你一定要替本宮保住這個孩子!」
簡御醫惶恐地說會盡力。
趙氏先前的不適是說謊,可是現在身子的確是不適了,月復中竄出了一絲絲輕痛,他坐回了椅子上,雙手護著月復部,深吸著氣,試圖讓月復中的痛楚消失,而會兒之後,痛楚也便像是真的消失了一般,也在這時候,他想起了一件事,猛然抬頭看著簡御醫,「陛下知不知這件事?!」
她說他的脈象有問題,卻只是覺得是上次受傷的緣故?
她有沒有診出他曾經服用過一些傷身子的藥物?
「陛下知道。」簡御醫繼續回答,「陛下為了不讓良貴君擔心囑咐臣不得告知良貴君,陛下說了讓臣一定要盡力保住皇嗣……」
趙氏深吸了一口氣,卻沒有說什麼,而是輕輕地道︰「如此,便勞煩簡御醫了。」
「臣會盡力。」簡御醫說道,隨後起身,「臣下去給貴君開幾劑安胎的藥,貴君若是無事最好呆在寢室中休息。」
「本宮明白!」趙氏攥緊了拳頭道,頓了頓,隨後又道︰「簡御醫,本宮有些話想問你。」
簡御醫躬身道︰「貴君請說。」
「簡御醫想來也是听說了,本宮自幼便隨著家父一同在山上居住,靠著采摘藥材謀生活,幼年的時候,父親為了讓本宮辨別藥材,便曾經讓本宮親口嘗試,本宮想知道本宮如今的胎兒不穩和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與其將來讓御醫診出來讓陛下疑惑,不如現在說出來!而且,他也需要讓御醫對癥下藥,從而保住這個孩子吧!
簡御醫詫異一下,「這個……臣還不能確定,不過若是貴君長時間這般親嘗藥材的話,體內可能會積下一些毒素……既然有這般情況,那往後臣的診治方案便更加有針對性了,臣這便會太醫院和其他的御醫商議一下。」
趙氏點頭,「好,那本宮便都擺月兌簡御醫了!」
「臣不敢。」簡御醫行了一禮,隨後轉身退下。
趙氏低下了頭,看著被雙手護著的小月復,聲音堅定決絕,「孩子,父親定然讓你平安降生!父親不會讓水氏他們如願!」
他不會讓孩子出事!
不會任何人奪走自己如今所擁有的一切!
……
安王世女成功將李院正給請去了安王府,期間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阻礙,雖然她去交泰殿並沒有見到永熙帝,但是卻還是得到了恩準,而李院正還是冷霧親自帶著來安王府的。
只是讓安王世女失望的是便是李院正去了所得出來的診斷結果和先前那太醫所診斷的相差無幾,而更讓她驚怒萬分的是這件事居然因為自己新娶的正君而起。
安王世女當即便對世女正君發作了,只是最後卻被安王阻止了。
安王的意思即是一切不過是意外。
世女正君對此感激涕零,更是寸步不離地受在了安王正君的院子中,不過他也沒有能夠守多久,因為安王正君出事的事情傳出去之後,其他諸王的正君以及一些大臣正夫都上門看望,而接待這些人的任務便落到了世女正君的身上。
而這個決定是安王親自下令的。
為此,世女生父幾乎嘔出了一口血,在得知安王正君可能醒不過來的消息之後,他躲入了自己的寢室中幾乎笑的停不下來,他以為自己的好日子要到了,便是安王正君不死,便是他無法立即坐上正君的位置,但是至少掌府的大權會落到自己的手上!
可是沒想到自己還是空歡喜一場,掌府的大權居然落到了一個新入門不過兩日的世女正君手上!
世女生父自然不服,雖然不敢明著擺弄什麼,但是卻私下和世女挑撥離間,因為安王正君受傷一事和世女正君月兌不了干系。
世女原本便被世女正君不滿,如今又听了生父的挑撥,對世女正君更是不待見。
世女正君傷心不已,但是卻也看清了是自己妻主生父使的絆子,雖然世女正君是出身書香門第,但是對于這些後宅斗爭他也不是完全不懂,自然不會便這般認輸。
他未曾因為世女的冷落以及世女生父的百般刁難而放棄了掌府的大權,反而越做越是用心,便是前來探望的那些正君正夫都對此稱贊不已。
安王得知這些之後不打算多管,只是下了命令將世女生父給禁足了,強勢地平息了這場後院紛爭,至于世女與世女正君之間的感情,她沒打算插手。
自從安王正君出事之後,她便一直受在了床邊,而便在安王正君出事次日,安王呈上了一封折子,一封請辭的折子,而理由便是希望能夠專心照顧安王正君。
為此,朝中詫異萬分,同時也紛紛稱贊安王與安王正君鶼鰈情深。
只是永熙帝卻將折子留中不發,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反對,不過卻下旨準許安王在安王正君傷好之前可以不必回戶部,專心在家中照顧安王正君。
……
安王為了安王正君上奏請辭的事情傳到了水墨笑的耳中,為此,他呆愣了好半晌,最後,溢出了一聲帶著淒苦卻歆羨的輕笑。
男子能夠嫁的妻主如此,那這一生也便足矣。
若是她能夠這般對待他,那便是讓他明日便死他也心滿意足了!
只是可惜,他沒有這個福氣!
水墨笑很羨慕安王正君,而同時,他也因為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而煩躁不已。
根據心月復回報,延安殿那便一切趙氏的日常用品皆由專人負責,而這些人都是冷霧親自挑選的,絕對是只听領永熙帝一人的,而入口的東西更是會先讓簡御醫親自檢驗!
而唯一讓他有些許欣慰的便是,隨著簡御醫的動靜越來越大,趙氏胎相不穩的消息已經是漸漸傳開了。
水墨笑便像是除了希望老天長眼楮或者先帝在天有靈讓趙氏的孩子生不下來,或者直接上前給趙氏灌打胎藥,又或者直接沖上前往他的肚子狠狠地敲上一棍之外,便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除掉趙氏月復中的孩子!
他從來便不信老天會眷顧他,然而便在他真的恨不得豁出去一切親手處置了趙氏月復中的孩子之時,延安殿那便卻傳出了趙氏可能要小產的消息。
水墨笑清晰的記得,那一日的下午烏雲鋪天蓋地,狂風亂起,一場傾盆雷雨欲將積聚了多日的悶熱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