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幾乎用盡了這一輩子所有的自制力方才從正宣殿內走了出來,不過她的難看臉色卻無法完全掩蓋,在面對同僚的詢問,便借口說身子不適,告了假直接回了康王府。
回到了康王府之後便直奔書房,方才釋放了內心如潮水般翻滾的恐懼。
對于榮王的奏請,永熙帝並沒有當朝同意,但是卻讓兵部就此事擬寫了一個章程出來,若是沒有意外,這件事便定了下來了!
雖然榮王所說的理由合情合理,沒有半分其他的暗示,可是,康王卻仍舊是想到了軍需這件事上面!若是在兩個月前,或許她還不至于這般驚恐,可是自從司予執在東南的行為傳回京城之後,她之前的那份淡定便日漸淡薄。
此時她甚至比當日的孝王更是驚慌失措。
當日殺了那前來聯系她們的于家親戚,孝王也借著這一次的疫情一事清理了西南大營,她真的以為這件事便這般過去了的。
可是現在……
她便是再不願意面對也還是清楚了,那件事還沒有了!
二皇女在東南大開殺戒,陛下一副縱容的態度,誰知道二皇女最終會挖出多少秘密?那陶家即便再本事也不過是一個商賈之家罷了,二皇女下這般狠手,她們豈還能安然渡過?
她敢肯定,若是陶家出事,陶家的那些人定然也會出賣她!
雖然之前陶家說那些證據已經滅了,可是不是真的滅了誰又知道!
如今榮王忽然間說是要去巡視西南大營……
良貴太君得知了康王回府,而且臉色不太好,便不放心地過來看了看,他在康王府的這幾個月日子過得其實也不是很好,若是康王沒有做下那件事,或許這幾個月是他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可是,他無法安心,即便康王所作的事情並未被人發現端倪,可是他還是無法安心。
在康王府內好吃好住有孫兒相伴,但是他卻比出宮之前整整瘦了一圈,臉色也憔悴了不少,乍一眼看下去像是老了好幾年似的。
「見過良貴太君。」書房的看守見了良貴太君來了,行禮道。
良貴太君點了點頭,「冉兒回來了?」
「殿下在書房內。」下人道。
良貴太君應了一聲,然後起步上前,敲了敲門,還未來得及表明身份,里面便傳出了康王暴怒的厲喝,「滾——」
良貴太君一愣,隨後,直接動手推開了門,門方才一開,他還未來得及看清里面的情況,便見一個瓷器飛來,驚懼之下,他猛然後退一步,避過那迎面而來的襲擊。
瓷器落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同時還有康王的怒喝︰「誰讓你進……」
話還未說完便頓住了。
因為她看清楚了來人。
「父君?!」
良貴太君方才是被嚇到了,可這份驚嚇在見到了女兒的臉色之後便消散了,快步走進了屋內,「冉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般難看?可是哪里不舒服?來人,快去請太醫!」
「不用了!」康王當即否決,「父君,兒臣沒事。」
「可是……」
「父君,兒臣真的無事!」康王這話說的有些不耐煩。
良貴太君自然不信,女兒的臉色他又不是看不見,即便身體無事,那也必定是有事情發生,轉過身看向門外的下人以及宮侍,「你們下去吧。」
眾人領命退下,書房的門隨後也被關了起來。
良貴太君轉過身看著臉色慘淡的女兒,「冉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是不是那件事被人……」
「父君!」康王打斷了他的話,「你能不能讓兒臣靜靜!」
「什麼靜靜!?」良貴太君听了她的話更是堅信自己的猜測,自然無法做到,「若是真的被人發現了,那我們應該想辦法應對方才是,你在這里發脾氣有什麼用?當日你便不該做那件事!」
「父君!」康王惱羞成怒,「這些話兒臣幾個月已經听了很多了,父君你無須再說了!」
「你——」
「若是父君真的要責怪,那也應該去責怪十四皇弟,若不是他,兒臣落得如此境地!」康王惱恨道,「父君你寵著十四皇弟,將他寵的無法無天,方才會將我落下這趟渾水!便是這幾個月父君在我府邸,可是一直責備的人便只有我一個!」
良貴太君的臉色很不好看,心生不悅,「我不是……」
「父君想知道我為何這樣嗎?想知道陛下是不是發現了那件事?」康王繼續發作,「陛下現在還沒有發現,不過或許很快那件事便會被揭發出來!早朝上榮王向陛下奏請去巡視西南大營,榮王為何好端端地奏請要去巡視西南大營?自從她從前線回來之後便一直避忌著觸踫兵權,可是現在卻主動提及要去巡視軍營!」
良貴太君此時便是連不悅都沒了,「冉兒……這件事……這件事定然還有解決的辦法的!你先前不是說了已經和孝王斷了,而且掃清了尾巴了嗎?便是榮王真的去巡視軍營也未必能夠查到什麼?!即便是查到了,罪魁禍首也是孝王!」
「父君以為孝王會自己抗下所有的罪責嗎?她不會!」康王的臉色有些猙獰,「若是那件事暴露了,孝王第一個便會拉我下水!她早便說了,即便是死也拉著我墊背!」
「即便如此,她也不過是口說無憑……」良貴太君雖然反駁,但是語氣卻也是不肯定。
「在這件事上面即使是口說無憑也足夠將我置之死地!」康王怒目道。
良貴太君臉色有些發白,「冉兒……那如今該怎麼辦?」
康王發作過後心里的恐懼倒是減少了一些,她狠狠地吸了好幾口氣,然後咬著牙道︰「絕對不能讓榮王發現那件事!」說罷,隨後便大步往外走。
「冉兒……」良貴太君不知道女兒要去哪里。
康王沒有理會良貴太君,徑自開門往外走。
良貴太君追了出去,但是卻始終追不上女兒,只能愣愣地站在書房外面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失神,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這些年他真的不再如同十幾年前一般想那般多了,他只是希望他的女兒兒子能夠安然生活,難道連這般一個願望也不能實現嗎?
先帝,你就真的不肯給我們父女幾個活路嗎?!
……
康王去了端王府。
孝王如今仍在西南大營中,她去不了,便是能去,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找她!所以,她去了端王府,找了端王。
端王先前染疫,但是運氣不錯,在她染了疫癥沒多久,太醫院便研制出了治療時疫的方子,九月中旬之時,她可以說已經是康復了,又經過了一個月的調養,氣色更是康健。
便是連康王的氣色也沒有她好。
康王見到了端王這般模樣,心里的惱火便更濃了,屏退了下人之後便一股腦地將憤怒發作出來,然而,結果卻出乎她的預料。
端王的神色驚恐莫名,驚的連手邊的茶杯都給掃落了,「你說什麼!?」
什麼以次充好,什麼私吞軍費?
她在說什麼?!
康王見了端王這般,卻不信她不知道此事,便譏諷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故作不知嗎?!」
端王的心和她的臉色一樣都掀起了驚濤駭浪,「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會回事!?」
「你真的不知道?!」康王仍是不信。
端王臉色扭曲了起來,「你說清楚,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是不是你慫恿我皇妹做的!」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皇妹她怎麼這般的糊涂!
康王狐疑地盯著她,半晌之後開始有些相信,但是卻沒有好心腸地給她解釋,「你若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便去問你的皇妹!還有,請轉告她,若是她不想大伙兒一塊死的話便將西南大營給看緊了!」
說罷,便拂袖而去。
端王沒有阻攔她,也沒有力氣阻攔,她踉蹌一步,然後跌坐在了椅子上面,渾身顫抖,臉色難看的幾乎無法入目。
許久之後,她抬頭,猛然厲喝道︰「來人——」
她始終不信孝王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所以,她必須親自問清楚!
……
中午,司予赫接到了司予昀的邀請,去了會仙樓用午膳。
原本司予赫是以為司予昀要問巡視西南大營的事情,而司予昀也的確是問了這件事,不過卻不是問執行的情況,而是問她為何要忽然間提及這件事。
「三皇妹……」司予赫訝然地看著她,「你忘了那晚醉酒之後說過的話了?」
司予昀抬手抹了一把臉,「大皇姐,酒醉之後的話你怎麼能夠當真?你是便是因為這件事方才向母皇奏請巡視西南大營的?!」
司予赫不解地看著她,「這不正是三皇妹所希望的?」
她之所以這樣做也最初的起因的確是因為司予昀,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她回去思前想後,覺得是真的要這個必要,即便只是去安撫人心,這一趟巡視也是要去的。
不過司予昀的態度卻出乎她的預料。
「大皇姐……」司予昀苦笑道,「沒錯,這的確是我希望的,可是若被母皇知曉你之所以請旨是因為我的話,母皇心里會如何想我?大皇姐,我真的不想母皇再誤會我!這也是我一直忍著不提這件事的原因,可沒想到這般幾杯酒下肚便……」
司予赫蹙眉,「三皇妹,你未免想的太多了,此事是我親自向母皇提得,便是母皇要疑心也是疑心我罷了,只要我不說,誰又知道是你先提及的?其實這件事原本該是你的功勞!」
「大皇姐……」司予昀看著她,欲言又止。
司予赫眉頭擰的更緊,「三皇妹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大皇姐,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使大皇姐不說,可是,大皇姐便這般肯定母皇不知道嗎?」司予昀苦笑道,「你是我大皇姐,我也不想瞞你,其實最近我有種感覺,我的府邸當中有人監視著。」
司予赫臉色一變,「三皇妹,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也是希望我多想,可是大皇姐,你試過你的書房被人動過嗎?你有過那種總是身邊有雙眼楮一直盯著自己的感覺嗎?」司予昀看著她,「或許大皇姐覺得我是多疑,可是,這種感覺便像是刻在了我的骨子里一般,怎麼也抹不去!」
司予赫臉色變了好幾變,許久未曾說話。
「母皇責罰我還不是我最擔心的,我更是擔心母皇會懷疑我們之間私下勾結。」司予昀繼續道,「那夜原本是想和大皇姐說說心里話,可若是因為這樣而連累了大皇姐,這讓我如何對得起大皇姐?」
司予赫盯著她,半晌後方才擠出了一句話,「你是認為母皇在派人監視著你?」
「母皇疑心我也不是一兩日了,而且之前我也的確是做錯了事情,自小又是那般一個爭強好勝的性子,母皇會這樣也是難免……」司予昀緩緩說著,聲音中有著極深的悲傷,沉默半晌,忽然間岔開了話題,「大皇姐,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當年,就在雪父君失蹤之前的一年,我們所有人去南苑避暑,大皇姐想來也還是記得,有一次我和二皇姐起了沖突被母皇罰跪,那一次,母皇和父後訓斥了我一頓,然後,母皇給了我一個承諾,她說,大周的皇位能者居之。」
司予赫睜大了眼楮。
「大皇姐,你或許覺得先前幾年我的行為過于的偏激,可是……」司予昀的話停了下來,然後好一會兒方才擠出了下一句,「我承認,那幾年我的確是沖著太女的位置而去,可是也不過是因為母皇的這個承諾……我相信了母皇的承諾,也不想讓她失望……我也不怕告訴你,在母皇立了四皇妹為太女之後,有一段時間我的心里還是很不舒服!可是……這也是人之常情對吧?我想,這也是為何母皇一直對我不放心!但是,大皇姐,我可以發誓,這一年來,我真的已經放棄了,我真的是放棄了!既然母皇決定了讓四皇妹當太女,那便是四皇妹有她的過人之處!大皇姐,你相信我嗎?」
司予赫仍是無法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沒有能夠在第一時間給出答復。
司予昀見狀苦笑︰「大皇姐也是不相信我,也難怪母皇不信……不過沒關系,我相信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三皇妹……」司予赫終于回過神來,看著司予昀的臉色,嘆息一聲,隨後道︰「三皇妹,我相信你。」
「真的?」司予昀驚喜道。
司予赫點頭,「你放心,不但我會相信你,便是母皇也會相信你的,即便現在不信,將來總有一日會信的!」
「大皇姐……」司予昀神色激動,「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司予赫又安撫了幾句,司予昀的情緒方才平復了下來。
「謝謝你大皇姐!」司予昀感激道,「這些話我藏在了心里好些年了,一直想說出來,可是卻找不到人說,即便是父君,我也不敢說!如今好了,說出來了,心里也舒服多了!」
「三皇妹,其實只要我們放下,便是再難受的事情也能夠解決的。」司予赫忠心勸告。
司予昀點頭,「大皇姐說的沒錯,這些年也是我魔怔了,不過現在好了,如今我只想好好地陪著正君,陪著他等待我們的孩子出世,至于政務……我也會一如既往的努力,我相信,終有一日可以讓母皇真正地對我放下戒心!」
「三皇妹這般想最好不過。」司予赫笑道。
司予昀笑了笑,「只是這次巡視軍營一事,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大皇姐?」
「你放心。」司予赫道,「巡視軍營本就是兵部的本職事務,母皇不會多想的,而且,便是去,也未必是我去。」
「那就好。」司予昀點頭。
司予赫看著她,「三皇妹,你覺得有人監視你府邸的事情……還是查清楚之後再說吧,我相信母皇不至于這般做的。」
司予昀垂了垂視線,「大皇姐放心,我會好好想想的。」
司予赫也沒有繼續強迫什麼,「這就好。」
「時候不早了。」司予昀起身道,「我還得趕回去看望正君,便不陪大皇姐用午膳了,賬我已經結過了,還望大皇姐莫怪我不能作陪。」
「怎麼會。」司予赫也起身笑道。
司予昀又道︰「昨日父後派了御醫來給正君請脈,往後安胎一事也交由御醫負責,我知道是大皇姐向父後請旨的,多謝大皇姐。」
「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司予赫道。
司予昀嘴邊又泛起了苦笑,「原本我也想進宮求父後讓御醫來負責給正君安胎的,只是……規矩便是規矩,我不想宮里的規矩被我破壞。」
「三皇妹,你的孩子也是母皇的皇孫。」司予赫語重心長地道。
司予昀笑了笑,「總之,還是多謝大皇姐了,好了,我要回去了,大皇姐好好用膳吧。」說完,便起步離開。
司予赫目送了她離開之後,便坐了下來,神色轉為了凝重,方才司予昀的那番話給她造成的震動可謂不小。
不管是禮王府有人監視一事還是母皇能者居之的承諾,都是她從未想到過的,甚至于連三皇妹這般小心謹慎到連個請個御醫給自己的正君診脈的規矩都不敢破,都在她的心頭掀起了漣漪。
三皇妹究竟有沒有真正放棄,她不能確定,可是方才她必須說相信,如今,她思疑母皇到了這般地步,若是連她這個皇姐都不信她,那她真的不敢想象她會如何!?
可是……
三皇妹這般,母皇……卻也推卸不了責任……
司予赫的心沉甸甸的,面對著一桌子的佳肴,卻沒有半分的胃口。
……
在回禮王府的馬車上,司予昀一直閉目養神,只是唇邊一直挑著一抹冰涼的笑。
之前她為何一直處于被動狀態?
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在所有人的眼中太女唯一的威脅是她!
可是現在……
若是將榮王和二皇女都卷進來,那她就不會是唯一的威脅!
四皇妹,我們便好好看看,最後究竟鹿死誰手!
……
端王派去的人在當日傍晚便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孝王,端王只是讓人去請孝王,但是卻未曾告知她因何事而請她回去。
孝王以為端王的病情出了問題,雖然御醫已經確定端王已經完全康復了,但是孝王卻還是擔心。
到了端王府之後,孝王便被立即請去了書房。
隨後,便在端王的書房當中呆了整整一個時辰方才出來。
而她出來之時,臉色難看到了可怕,幸好有夜色的遮掩,方才沒有那般的引人注目。
是夜,孝王連孝王府都未曾回,便直接回了西南大營,之後便一直呆在了她的營帳之內,一步也未曾踏出過。
而便在此時,在主將營帳當中,謝淨紋從心月復的口中得知了孝王的舉動,臉色頓時陰沉無比,昨日她正夫派人送來的信上的內容再一次浮現在了她的腦海當中。
一遍又一遍地像是要刻在她的腦海當中似的。
「少主,如今我們該如何做?」身邊的一個軍士打扮的女子神色凝重地道,她是謝淨紋的心月復,出自謝家,從西南一直跟著她到現在。
謝淨紋的臉龐有些扭曲,「明日我會回京一趟!其他的事情等我回京之後再做打算!」
心月復聞言,便不再多言。
……
而同一時刻,京城的凌府中,凌家少主一得知了榮王奏請永熙帝巡視西南大營一事之後便匆忙前去稟報凌丹虹。
凌丹虹看著女兒毛毛躁躁的樣子,不禁心神嘆息,「這件事與我們沒有關系,往後你莫要隨便去打听這些消息!還有,安王府那邊,沒事便也不要去了!我們是商人,和那些皇親貴族交好最終吃虧的還是我們!」
「可是母親……」
「好了!」凌丹虹打斷了女兒的話,「我的話你照辦就是!記住,在這場爭斗中,我們若是涉足太多,只會自取滅亡!」
凌家少主心里雖然仍是有意見,但是卻還是听了母親的命令,沉默半晌之後,仍是忍不住問道︰「母親,你是說榮王這次請旨可是和禮王有關系?」
「有無關系也與我們無關!」凌丹虹沉聲道。
凌家少主臉色一僵,「女兒只是擔心將來禮王若是落敗,會將我們也一同供出去……」
「你認為能夠設下這般一個局的人會輸嗎?」凌丹虹冷笑。
凌家少主又道︰「先前禮王的對手只有太女,只要斗贏了太女便是最後的贏家,可是如今……榮王便是真的無心,可是二皇女呢?她也是無心嗎?母親,當年先帝爭儲之時我雖然未曾出生,但是也是听了許多,母親難道不覺得如今的二皇女很像當年的陛下嗎?」
凌丹虹眸子一沉,「陛下這般對待二皇女是何用意我不清楚,但是若是禮王和二皇女相斗,二皇女也未必有勝算!」
「可二皇女此次去東南……」
「便是嗜殺一名聲便足以毀了她了!」凌丹虹冷笑道,「二皇女雖然狠辣,只是她的狠辣太過于礙眼和凌厲,這樣即便能夠震懾他人,最終也是損己八分!禮王的狠辣卻是深沉,不行于色,兩人真的要斗,二皇女如何是她的對手?!」
凌家少主啞然。
「好了,這些事到底為此,往後你只要安心地打理著家里的生意就成了!」凌丹虹做了最後的定論。
凌家少主沒有再說什麼。
凌丹虹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眸底的厲芒,不管這場爭斗最終誰贏,單憑二皇女在東南的舉動,便必定會將陶家連根拔起,東南沒了一個陶家,那便是凌家最好的機會!
依附權貴雖然是生存的必要,但是最根本的還是本身的生意!
凌家是商家之家!
……
次日,兵部便將擬好的章程呈送給了永熙帝。
而同日,謝淨紋從西南大營回了京城謝府,恰好,謝淨芸休沐在家,在得知了謝淨紋回府之後,想了想,最終還是想修復一些兩人之間的關系。
即使她心里對長姐也是多有不滿,可是,單憑她是未來謝家主還有西南大營主將的身份,她便不能和她鬧的太僵,更別提自己的女兒還在她手下當差。
先帝十一皇子雖然不怎情願,但是為了女兒,他也忍下了這口氣,親自命人張羅了一桌子酒菜,午膳的事情請了謝淨紋過來。
謝淨紋應邀而至,雖然臉上帶著笑意,但是眸底卻似乎隱藏著冷意。
謝淨芸也在朝中混了二十多年了,自然是沒有忽略,不過也沒有多想,只當她仍是有心結。
姐妹二人相對而坐。
謝淨芸既然低了頭,便也不想計較這般多,午膳之間,倒也是熱情,謝淨紋也似乎並不打算最後鬧得不歡而散,雖然眼底的冰冷沒有退去,但是卻還是領了謝淨芸的情。
雖然氣氛有些怪異,但是最後午膳還是微笑走到了最後。
而便在此時,謝淨紋忽然間挑起了一個話題,「東域一戰一打就是好幾年,這幾年國庫耗損的怕也是不輕,二妹你掌管著戶部應該是最清楚,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你。」
謝淨芸雖然意外,但是卻也並未覺得不妥,「大姐請說!」
「陛下最近可有削減各軍營軍費?」謝淨紋問道,雖然面上平靜,但是心里已經是動蕩不已。
謝淨芸搖頭︰「目前我並未听陛下提及這個,大姐放心,陛下一向重視軍事,便是在東域之爭最困難的時候陛下也未曾下令削減各大軍營的軍費,如今自然更是不會了!」
謝淨紋的心沉底地冰冷了,「真的沒有?」
「據我的觀察,陛下並無此心。」謝淨芸道。
「二妹,西南大營和其他的前線大營不一樣,不需要與外敵作戰,陛下也沒有這個心思?」謝淨紋繼續問道。
謝淨芸搖頭,「雖然西南大營不需上前線,可是對京城來說也是至關重要,陛下怎麼可能做出這等目光短淺之事?大姐,你大可安心,東域一戰之時,陛下都未曾削減過西南大營的軍費,如今更是不會了!」
謝淨紋放在了桌子底下的手緊緊地扣著,手背上幾乎泛起了青筋,眼底的冰冷也更是的重。
謝淨芸看出了異樣,「大姐……」
「我還有事,便告辭了!」謝淨紋起身冷冷地道。
謝淨芸一愣,隨即也起身,「大姐,我知道幾個佷女的事情讓你很憂心,你放心,只要有機會,我必定會為她們謀一份好差事的!」
「那我真是要好好多謝二妹了!」謝淨紋冷冷譏笑。
謝淨芸一窒。
「告辭!」謝淨紋說罷,轉身便走,便像是面對一個不討喜的陌生人似的。
謝淨芸的心有些難受,想當年,她們的關系也是很好,可是為何到了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研兒一事她知道讓大姐很惱火,可是她幾個女兒不長進連個春闈都過不了,她也沒有法子!
想著想著,謝淨芸的心頭也燃起了怒火。
……
謝淨紋拉著一張難看的臉回到了自己正夫的院落,一進去,便見自家正夫正焦急地等著她。
謝淨紋正夫一見妻主回來,便趕忙將她拉進屋內,屏退了下人,問道︰「如何了?可是真的?!」
謝淨紋沒有回答,但是臉色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那該怎麼辦?妻主,該怎麼辦?若是陛下發現了是不是會抄家滅族?」謝淨紋正夫驚恐莫名,即便自己妻主什麼也沒有貪,可是她是西南大營的主將啊,若是出事了,她能夠月兌得了干系嗎?!
如今他們的日子已經過的夠慘的,為何還要發生這樣的事情!
謝淨紋沒有心思和他多說,怒喝道︰「好了!」
謝淨紋正夫呆住了。
「這件事你便當什麼也沒听過!記住,任何人都不能說!」謝淨紋寒聲道,「即便是母親和父親你也不能說!」
「可是……」謝淨紋正夫猶豫道,「若是不告訴母親……母親如何幫……」
「幫?!」謝淨紋冷笑,「母親心里想的只是整個謝家,而我們不過是謝家的一個卒子罷了,若是母親知道了這件事,她要做的不是幫我們解決,而是想辦法讓這件事不會影響到謝家!你若是想當謝家的棄子,你便去說!」
「可……你是謝家的少主……」
「母親並不止我一個嫡女!謝淨芸也是嫡女,也是可以繼承謝家!而且在母親的心里或許更是希望謝淨芸能夠繼承謝家,這樣,謝家之後的嫡系當中便融入了皇家的血脈!」謝淨紋陰狠道。
謝淨紋正夫目瞪口呆。
「你給我記清楚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一個字也不能泄露出去!」謝淨紋再一次交代後,便拂袖而去,直接回了軍營。
從謝淨芸口中得知了永熙帝從未削減過軍需之後,謝淨紋便更加確定了信上的內容是真的!
雖然她可以在自家正夫面前說自己會處理,可是直到回到了軍營,她還是未曾想到辦法處理,甚至知道了永熙帝命榮王巡視軍營的旨意下達到西南大營,謝淨紋還是未曾想到辦法應對。
孝王得知旨意之後,當場便白了臉,隨即,尋了一個借口回了京城。
謝淨紋得知了她的舉動之後,頓時大怒,把劍直接砍了面前的桌案。
身邊的心月復見狀連忙上前勸,「少主息怒!」
謝淨紋臉色鐵青扭曲,「都是本將的疏忽,本將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並不怪少主,誰會想到孝王居然會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來!」心月復回道,「只是少主,如今不發生也發生了,最要緊的還是要想辦法解決,若是榮王前來發現了這件事後果不堪設想!少主,既然此事孝王做的,不如我們便搶在榮王發現此事之前稟報陛下……」
「若是可以這樣做本將早就做了!」謝淨紋獰色道,「若是本將上奏但是最終孝王卻月兌了身,那所有的責任便在本將的身上,本將甚至還會落得一個構陷皇親的罪名!既然如此,不如等榮王來查!榮王此人雖然及不上太女和禮王,但是也不是一個昏庸之人,若是她發現了端倪,必定會查下去,本將從未貪過一分一毫,最後雖然也會受到牽連,但是軍需一事本將從來便不插手,便是陛下要懲處本將,不至于會要本將的性命,若是榮王查不出來,那更好,這件事便這般揭過去!」
「那可要和孝王通一通……」
「不必了!」謝淨紋眯眼道,「若是本將和孝王說了這事,那便是本將沒有做過什麼也會被當做同謀!與其當同謀,不若擔一個管治不利的罪名!」
「那此事真的不與家主和二小姐商議?」
「商議?」謝淨紋冷笑,「母親會如何做,本將清楚的很,至于謝淨芸……此事單憑孝王一人是做不到的!」
「少主是說此事二小姐早便知情甚至參與其中?!」
「軍費需要經過兵部戶部,兵部只是做上呈陛下批準罷了,真正下方的是戶部,整個戶部都在她的掌管之下,此事她即便未曾參與也定不可能一字不知!」謝淨紋面色陰沉,「我若出事,母親定然會失望,從而可能考慮更換繼承人,她便有了機會!這些年,她高居戶部尚書之位,又迎娶了先帝皇子為正夫,豈會甘于在我之下,將來成為謝家的支系?!這些年,我一直知道她對我有意見,可是我卻從未想到她居然會這般惡毒這般算計我!」
謝淨芸,既然你這般絕情,那往後也便怪我不念姐們之情!
……
孝王一路狂奔至了端王府,隨後便將榮王即將巡視西南大營一事告知了端王。
「皇姐,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孝王急的沒有了方寸。
端王繃緊了面容,「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皇姐,我知道錯了,皇姐,我真的知道錯了!」孝王聲音都哽咽了起來了,抬手甩著自己耳光,「皇姐,我是貪心,是膽大包天,我該死!該死!」
她不但連累了她的家人,也連累了皇姐!
當初她口口聲聲說為了皇姐,其實說到底是她貪心,是她不知進退,是她被眼前的榮華蒙蔽了眼楮!
「好了!」端王拉制止了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都當了別人的母親了!這般是做什麼!」
孝王頹然了跌坐在了地上,她也知道不該這樣,可是,她真的是慌了,徹底地慌了。
「榮王去巡視也未必是發現了什麼!」端王咬著牙道,「她去之時你看緊一些,莫要讓她有機會和將士提及軍需一事,只要將士不說,榮王便不可能知道!」
孝王因為驚動而呼吸紊亂,好半晌方才擠出了一句話,「若是榮王是查到了什麼方才去的呢?」
端王沉默。
「皇姐……」孝王從地上爬起,「不如……不如我們……只要榮王去不了,那便不會有事……像太女一樣……」
端王聞言雙眸一睜,隨即揚手給了孝王一個巴掌,「你瘋了!莫說我們沒有這個能力,即便有……榮王和太女一樣遇刺去不了,陛下還是一樣可以派別人去,你以為西南大營像東南一樣這般難找到一個人去嗎?!」
孝王面如死灰,「那如何是好……」
端王臉龐開始緩緩陰沉猙獰起來,眸子內也漸漸籠上了一層寒冰,許久之後,緊抿的雙唇中迸出了一句話,「除非出事的那個是永熙帝!」
一字一字,宛若千斤重。
孝王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