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召了簡御醫?可是陛子不適?」不安過後,水墨笑當即問道。
那宮侍回道︰「奴侍不知。」
水墨笑也沒有為難,他清楚像這等尋常宮侍是不會知道那般多事情的,他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到著。
而此時在交泰殿的暖閣內,簡御醫方才結束了診脈。
「如何?」永熙帝收回了手,神色淡淡地問道。
簡御醫的臉色有些不好,夾雜著不安與憂心,跪著道︰「陛下,臣請陛下靜養一段時間!」
永熙帝蹙了蹙眉頭,卻不語,端起了茶杯抿起了茶來。
「那年……這幾年陛下雖然沒有再如那年一般咳血,但是卻也始終沒有調養過來……那次之後,陛下本該好好靜養的……」簡御醫攥緊了拳頭方才止住了雙手的輕顫。
永熙帝擱下了茶杯,「很嚴重嗎?」
「若是陛下寬心靜養,臣還有信心調養好陛下的身子,可是若是陛下這般繼續下去……臣……便是醫術再高明恐怕也……回天乏術!」簡御醫咬著牙說完了這句話。
永熙帝沒有反應。
「陛下,病向淺中醫,更何況陛下的病並非尋常的疾病,而是因為多年勞心,心情沉郁所引發的,最好的治療辦法便是靜養!」簡御醫繼續道。
永熙帝看著她半晌,「該用什麼藥便用什麼藥吧,所有方子煎藥皆由你親自動手,不必上脈案,更不能泄露半分!」
「陛下……以陛下如今的情況,用藥恐怕也是治標不治本……」
「好了。」永熙帝抬手撐著額頭,「下去吧。」
「陛下——」
「你放心,即使朕出事了,朕也會報你和你的家人平安。」永熙帝看著她道。
簡御醫一怔,「陛下,臣……」
「下去!」永熙帝命令道。
簡御醫看著永熙帝猶豫會兒,終究還是領了旨意,「臣告退。」隨後起身收拾藥箱離開。
交泰殿外
水墨笑見了簡御醫出來,便立即上前,「簡御醫,陛下的身子可是有事?」
簡御醫垂頭,「見過鳳後,臣只是來給陛下做尋常的診脈罷了,鳳後放心,陛下聖體康健。」
「當真?」水墨笑蹙眉問道。
簡御醫肯定道︰「臣保證。」
若是前幾年簡御醫或許會露出破綻,不過經過了這般多年的御前當差,她的情緒收放也是得到了很好的鍛煉,即便是水墨笑也無法看出什麼。
水墨笑看不出什麼,雖然心中總還是不安,但是卻還是點頭,「嗯。」
「臣告退。」簡御醫行禮道,隨後起步離開。
便在她離開之後半晌,前去通報的宮侍出來稟報水墨笑︰「啟稟鳳後,陛下請您進去。」
水墨笑點了點頭,緩步踏進了交泰殿,在宮侍的引領之下往暖閣而去,進了暖閣之後,水墨笑便見永熙帝在床邊的榻上坐著,臉上除了往日都有的疲憊之色外,並無其他的不妥,水墨笑方才因為簡御醫而繃緊的心弦松弛了一些,上前行禮︰「見過陛下。」
「坐吧。」永熙帝點頭道。
水墨笑坐下,「方才臣侍在殿外見到了簡御醫,陛下可是身子不適?」
「方才你沒問?」永熙帝淡笑道。
水墨笑也沒有隱瞞,「問是問了,只是心里總還是不安心,陛下似乎很累。」
「這半年來出了這般多事情,朕能不累嗎?」永熙帝淡淡道,「朕沒事。」
水墨笑看著她半晌,「沒事就好。」
「怎麼這個時辰過來?」永熙帝問道。
水墨笑整了整神色,「良貴太君方才回宮了。」
永熙帝愣了愣,「回來了?」
「嗯。」水墨笑點頭,「他沒讓人通報便直接回來了。」
永熙帝也有些意外,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既然回來了,你讓內務府去看看他有什麼需要就是了。」
水墨笑點頭,「方才臣侍親自過去看了看,良貴太君的臉色不太好,整個人也比出宮之時憔悴了不少。」
永熙帝看著他,「你想跟朕說什麼?」
「良貴太君方才跟臣侍說,他想今晚請陛下過去一同用晚膳。」水墨笑正色道。
永熙帝蹙眉,也是奇怪。
「良貴太君說他之所以匆忙回宮是因為昨晚上夢見了先帝。」水墨笑繼續道。
永熙帝一愣,眯了眯眼,「夢見了先帝?」
「嗯。」水墨笑點頭,「陛下,你可要去?」
永熙帝沒有回答,沉思了起來。
「或許陛下會覺得臣侍多心,只是良貴太君此舉不但突兀更是奇怪。」水墨笑擰著眉頭道,「若是良貴太君有所求,臣侍倒是覺得不奇怪,可是如今不管是康王還是樂王都生活的不錯,陛下待她們也是寬厚,而且方才良貴太君說只是想和陛下用頓晚膳之言,臣侍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可是,他忽然間這般……臣侍總是覺得不安心!」
永熙帝又沉思了半晌,然後方才緩緩道︰「先不說他到底是什麼目的,單是他提出了先帝之名,朕便得去。」
「可是……」
「放心吧。」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雖然也覺得此事奇怪,但是也絕不會想到良貴太君有膽量對她不利,「許是他想為康王樂王兩人再求些什麼罷了,她們兩個的女兒也都成年了。」
水墨笑听了這話,「陛下這猜測也是可能,可是臣侍總還是覺得不安心。」
「好了。」永熙帝拍拍他的手,「不過是一頓晚膳罷了,能出什麼事情。」
水墨笑看著她,心里仍是有許多的擔心,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
……
當日傍晚,良貴太君再來了自己的近身宮侍前來交泰殿請永熙帝。
永熙帝應了他的邀請。
入夜之後,便起駕前往。
而同時,良貴太君住處的膳廳內,已然擺了一桌子的佳肴,不過都是素菜。
良貴太君看著桌子上的菜肴,臉色比白日的時候更加的難看,不過因為入了夜,膳廳內的燭火並不明亮,因而掩蓋了不少,「你們下去吧。」
身邊的宮侍聞言,沒有說什麼便退了下去。
良貴太君又在菜肴前站了半晌,然後,咬緊了牙關,轉身走出到了旁邊的屏風後,會兒,再走出來,手里卻提著一個包袱。
一刻鐘後,良貴太君走出膳廳,雙手垂在了身旁,聲音低沉︰「去看看陛下來了沒有。」
「是。」守在外面的宮侍領命前去。
半晌後,回來稟報︰「主子,陛下的轎輦已經快到宮門了。」
「本宮便不去迎接了,你去請陛下過來這里。」良貴太君道。
「是。」
又過一刻鐘,永熙帝來了膳廳,便見良貴太君站在了膳廳的內口,「兒臣見過良貴太君。」
「陛下不必多禮。」良貴太君開口道,那聲音像是彌漫了一股涼意。
永熙帝又蹙了蹙眉,「讓良貴太君久等了。」
「陛下能來,是本宮的榮幸,進去吧,膳食都擺好了。」良貴君道。
永熙帝點頭,起步進去。
良貴太君也跟著進去。
「陛下坐吧。」良貴太君上前道。
永熙帝點了點頭,入了坐,膳廳內的燭火並不明亮,不過她還是看清了桌上的膳食都是素食,不過卻沒有詢問。
良貴太君對身旁的宮侍點了點頭,那宮侍會意,上前端起了酒壺然後倒起了酒來。
永熙帝並未聞見酒味,眉間又不禁蹙了蹙。
「這不是酒。」良貴君解了疑惑,「本宮今日不想沾酒水,便讓人用水代替了,還望陛下必要見怪。」
永熙帝看了看他,「您喜歡即可。」
「菜也是一些素菜,酒用水代替。」良貴太君端起了面前裝著水的酒杯,喝了下去,「陛下不介意便好。」
永熙帝更是不知道良貴太君想做什麼,端起了面前的水也喝了下去,「良貴太君可是有話想跟朕說?」
良貴太君的目光掃了一眼她面前已經空了的杯子,沉默半晌,然後方才道︰「鳳後可曾告訴陛下本宮昨夜夢見了先帝一事?」
永熙帝點頭︰「鳳後的確提過。」
「陛下你知道嗎?」良貴太君緩緩道,「本宮已經很多年未曾夢見過先帝了……如今忽然間又重新夢見了他,本宮想,許是先帝想念本宮,希望本宮去陪她了。」
永熙帝沉吟會兒,「良貴太君多慮了,如今你身體康健,如何會有事?」
「前幾年本宮曾經病過了一場,原以為便要去陪先帝,沒想到卻熬了過來。」良貴太君笑道,伸手為永熙帝夾了一筷子的菜,「也便是這件事讓本宮明白了世事無常,如今本宮雖然康健,但是,說不定明天便醒不過來了。」
永熙帝蹙眉,卻未曾開口。
「本宮十來歲便嫁給了先帝,可是陪伴先帝的日子卻不長,先帝去後,本宮的確有過一段時間魔怔,給陛下添了許多的麻煩,好在陛下寬宏,未曾與本宮計較,還善待本宮的孩子。」良貴太君繼續道,「本宮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歇歇陛下,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如今本宮貿然請陛下來,便是不想連道謝的機會都沒有,若是這般,將來本宮去見了先帝,先帝或許都不會原諒本宮的。」
「良貴太君,過去的事情便讓它過去了就是。」永熙帝道,「你是先帝的君侍,便是真的長輩。」
良貴太君笑了笑,隨後端起了被宮侍斟滿了的杯子,「本宮在這里以茶代酒多謝陛下。」
永熙帝舉杯應了。
這頓晚膳雖然來的突兀奇怪,而且氣氛也是有些怪異,但是,兩人卻還是平和地用完,晚膳之間,良貴太君說了好些的話,都是一切自責內疚還有感激的話。
永熙帝听著听著,雖然認識覺得良貴太君的行為有些異樣,但是,他的理由卻是說通了。
晚膳過後,良貴太君仍是留著永熙帝。
暖閣內,燭火仍是不明。
「良貴太君年紀大了,晚上燭火燃多一些。」永熙帝見了對良貴太君身邊的近身宮侍吩咐道。
那宮侍還未回答,良貴太君便先一步回道︰「陛下別怪他們了,便是因為本宮年紀大了,所以方才不想燃這般多燭火,這樣挺好的,本宮看著心里舒坦。」
永熙帝見狀,便不再多說。
「本宮有件禮服想送給陛下,不知道陛下願不願意接受。」良貴太君忽然間道。
永熙帝道︰「長輩之禮,朕豈能不受?」
良貴太君笑了,隨後便從旁邊的榻上拿起了一個包袱打開,「這是本宮為陛下縫制的衣裳,其實,這是一年前縫制的,所以可能有些舊,也不是什麼正事的衣裳,就是一套常服。」
永熙帝接過了那衣裳看了一眼,雖然燭火不亮,但是卻還是看了一個大概,說了兩句客套的話之後,便受了。
良貴太君很是高興,隨後又道︰「明日本宮想去太廟祭拜先帝,陛下可以穿著一套衣裳陪本宮一同去嘛?」
永熙帝一愣。
「若是先帝見到了你能夠穿著本宮做的衣裳,又與本宮一同去祭拜的話,先帝在天之靈一定會開心的。」良貴太君繼續道,「陛下,我這一輩子也沒什麼心願,如今這個……也算是去見陛下之前最後一個心願吧?」
永熙帝沉默著。
「若是陛下不願,那本宮也便……」
「明日早朝過後,朕會去。」永熙帝開口道。
良貴太君驚喜地站起了身,「真的?陛下,謝謝你,你肯去,將來本宮見到了先帝,先帝也一定不會再怪我怨我的!一定會的!」
他如今這些怪異的舉動便真的像是臨死之人似的。
永熙帝雖是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往其他方面去想,或許,從良貴太君抬出先帝來,她便是信了他兩分,而且,良貴太君的請求雖然奇怪,卻也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不利,所以,她應了下來。
又坐了會兒之後,永熙帝便離開了。
良貴太君親自將人送到了宮門前,那態度便像是對待康王樂王一般慈愛,直到永熙帝的轎輦消失在了夜色當中,這份慈愛的微笑方才消失,隨後,轉身返回了暖閣,方才坐下,便叫來了近身宮侍︰「東西都處理好了?」
那宮侍回道︰「回主子,都已經清理干淨了,只是……奴侍不明白……」
「你無須明白,只要照著做就是了!」良貴太君冷冷地道,昏暗的燭光更是映襯著他的面容陰沉不已,「記住,這件事一個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則本宮絕對饒不了你!」
「……是……」
……
永熙帝方才回到了交泰殿,便看見了水墨笑正等在殿外。
「陛下回來了。」水墨笑迎上去。
永熙帝看著他,「怎麼過來了?」
「臣侍不放心。」水墨笑直言道。
永熙帝失笑一聲,「好了,沒什麼事情,回去吧。」
「陛下今晚……」
「朕今晚還有些事情處理,明日再去看你。」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
水墨笑見狀,也不再多言,他是擔心良貴太君會做什麼,不過如今既然她安然回來了,便作罷了,若是再糾纏下去,也怕是會平生波瀾,「那臣侍告退,陛下也早些休息,莫要忙的太晚了。」
「嗯。」永熙帝點頭,隨後讓人送水墨笑回去。
……
次日早朝,最為人所關注的還是司予執在東南的事情,早朝一開始,御史台的御史便連番攻擊,同時也又其他的大臣基于各種原因附和。
榮王極力維護,但是勢單力薄。
禮王偶爾插兩句,雖然也是維護,但是態度卻帶著畏懼。
康王仍是屏氣凝神,將自己藏在了人群當中,希望永遠不要被注意,若不是擔心露出破綻,她甚至不想來上早朝。
端王讓人告知她,那件事她會處理好,可即便如此,她的心仍舊是無法淡定,尤其是在司予執在東南的不消停之時。
這番爭吵最後在永熙帝的發怒之下結束,隨即商議的都不過是一些不輕不重的事情。
早朝結束之後,永熙帝便回了交泰殿。
此時,良貴太君派人來請。
永熙帝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便讓宮侍拿來了昨日良貴太君所送得那套衣裳換上,衣裳的確不新,但是也不算是舊,不過料子和紋飾卻不是上好的。
昨夜永熙帝未曾仔細看過,如今著在了身上方才注意到,隨後看向了旁邊的冷霧,「良貴太君宮中的日常供應可都是一如從前?」
「是。」冷霧回道,「兩位貴太君宮中的供應都是依著宮里的規矩來定的,兩年前,鳳後著了內務府將良貴太君的日常恭迎提了一個等級,以皇貴太君之供應奉養良貴太君。」
永熙帝蹙了蹙眉,沉思了起來。
「許是良貴太君弄錯了料子。」冷霧見了永熙帝身上的衣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良貴太君不缺好料子供應,只是卻未曾用作給陛下做的衣裳上面。
永熙帝抬起頭,「起駕去太廟吧。」
也罷,終究不過是面子上的客氣罷了。
念在先帝的份上,她能夠給他的,也便給了他就是了。
……
太廟內,良貴太君見了永熙帝來了滿臉的歡喜,隨後的祭拜之中,在先帝的牌位面前說了許多諸如昨夜的那些話,整個祭拜幾乎進行了一個時辰方才結束。
「多謝陛下全了本宮的這個心願。」良貴太君滿目的感激,「陛下有朝政要忙,本宮便不耽誤陛下了。」
永熙帝看了他會兒,然後方才點頭,「良貴太君是先帝的君侍,是朕的長輩,若是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朕開口便是了。」
「本宮心里想的都已經實現了。」良貴太君笑著道,「不過……若是陛下能夠穿著這身衣裳一天,本宮會更加的心滿意足。」
永熙帝並不怎麼相信良貴太君無所求,只是他不說,她也沒有必要繼續開口,至于他的請求,也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情,「良貴太君親手為朕做的,朕自然不能辜負了這份關心。」
「只要陛下能夠穿著這衣裳一日,本宮便心滿意足了。」良貴太君笑道,「本宮還有些話想私底下和先帝嘮叨嘮叨,便不耽誤陛下了。」
永熙帝沒有再說什麼,起步離開太廟。
在永熙帝離開了之後,良貴太君便屏退了隨身的宮侍,命人關閉了奉殿的大門,整個大殿隨即陰暗了下來,良貴太君站在先帝的靈位面前,抬頭看著牆上掛著的先帝畫像,臉色快速地轉為蒼白。
大殿內靜悄悄的。
靜的讓人心生恐懼。
「你不要恨我!」良貴太君攥緊了拳頭,面容蒼白,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艱難道︰「我也是沒辦法……我不能看著我的女兒死……那些吃食,那套衣裳……我都吃過踫過……若是她染上了……我也逃不過……陛下……我不是想害你的女兒……我從未害過你的孩子……可是,我不能看著你的女兒殺了我的女兒……冉兒她即便是錯了,可是,難道就不是你的女兒逼的嗎?難道便不是你逼的嗎?當年若不是你這般丟下她不管,若不是你什麼都沒有給她,她如今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有我們的兒子!他堂堂皇子卻在于家受盡委屈!若是當年你給他指一個好人家,他便不用受這般多的苦,更不用惹出這樣的事情來!陛下,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心愛的男子你心愛的女兒,你根本便忘了,你還有其他的女兒和兒子!他們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啊——所以,你不要恨我!要恨便恨當年你心狠,你偏心!」
……
永熙帝以為良貴太君即便那時候不提,但是後來也是一定會向她提條件的,但是一連過了兩日,良貴太君卻還是沒有出現,也沒有讓人派人來。
不過永熙帝卻傳出了永熙帝陪同良貴太君去太廟祭拜先帝,良貴太君親自做了一身衣裳給永熙帝,而永熙帝也穿了一整日。
若說良貴太君那些舉動得到了好處,那便是如今宮里宮外都傳著良貴太君很的永熙帝敬重的傳聞,而康王和樂王也因此而水漲船高。
當然在這傳聞當中,永熙帝也是得到了一個孝名。
這樣也算是雙方都得到了好處,只是永熙帝卻隱隱覺得此事並非這般簡單,這樣的不需要明明白白求但是卻同樣得到了好處的手段也是高明,可是,以她對良貴太君的了解,他未必使的出如此手段來。
正當永熙帝想深究這件事之時,一封來自東南的秘折讓她沒有心情再去理會這件事。
東南一事她大約猜測到源于當年她的疏忽,可是卻不想,除卻了當年的後遺癥之外,她居然還養出了一頭貪婪的豺狼。
……
將近十月末的東南卻仍未褪去夏末的炎熱。
尤其是在越州的城府錦城。
在錦城的城府衙門內,司予執面色沉郁立在了所在廂房外的廊下,從京城到越州,在從越州私下游走東南幾州,東南一行不但讓她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更讓她身上沾上了一層殺戮之氣,便是此時臉色有些蒼白,卻讓就是讓人望而生畏。
人人都說二皇女殺戮成性,東南上下無不懼怕且怨恨,尤其是那些沒有被正式定罪卻已經喪命的官員親眷,便是連當地的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
因為司予執所殺的有不少都是百姓眼中的好官。
百姓開始用嗜殺成性,陰鷙陰沉,甚至人面獸心來形容來自當朝的二皇女。
而誰也不知道,司予執這樣做只是因為在離開京城前一日永熙帝的一句話。
東南該是時候清洗了。
司予執清楚,這一次的清洗絕對不能如同當年一般,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方法進行,那些所殺之人,沒有一個人是干淨,可是,那些不干淨的事情,卻不能宣揚出去,否則,整個東南便會不穩。
永熙帝需要清洗東南,司予執當了這個替罪羊。
不遠處,李浮正凝望著前方的司予執,神色復雜而凝重,一開始她是不太明白為何二皇女不走正常渠道而讓自己背上這般一個名聲,只是,隨著失態的發展以及京城陛下的態度,李浮也開始漸漸明白,二皇女所作所為都是得到了永熙帝的準許。
可是,這樣的行為如今已經在東南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若是引起了大範圍的眾怒,陛下必定會拿二皇女出來平息。
若是那般,二皇女的下場絕對不會好到哪里去!
原本該來東南的是太女,那若是太女來了,陛下是否也是會如此對待太女?
李浮無法肯定,只是心卻一點一點地冰涼。
半晌後,她起步上前,走到了她的身邊,「二殿下。」
司予執側過身,「李大人。」
「接下來二殿下打算如何做?」李浮正色道。
司予執笑了笑,卻是冰冷的有些人,「自然是繼續!」
「可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李浮道,「二殿下,其實如今所掌控的證據足夠了結東南諸案,為何二殿下還要……」
「李大人。」司予執打斷了她的話,看向她,眸光幽暗冰冷,「你認為單憑那幾個商戶便能夠惹出這樣大的事情來?即使是在東南實力不容小覷的陶家,但是,也不過是一介商戶罷了!賄賂各地官員或許他們有膽子做,可是,殺害朝廷命官,尤其是越州城府這樣的大案,她們真的有膽子做嗎?即便她們有膽子做,可是官商勾結雖然是大罪,但是,卻也不足以到了讓她們不惜冒著滿門抄斬的罪名去做!若是本殿沒有猜出,除了賄賂各地官員之外,她們做了一些讓她們不得不冒這個險的事情!而這件事方才是來東南必須查清的事情!」
李浮聞言,沉默半晌,「陛下可有指示?」
「本殿已然將最新的情況送回京城。」司予執轉過了視線,看向了廊外天上的烈日,不再言語。
不管這件事後面還有沒有人,但是陶家的勢力能夠在十年中發展到這等程度,很大的因素是因為當年母皇有意無意的扶植……
沉默半晌,司予執忽然開口,聲音冰冷︰「明日啟程去陶家,本殿要親自會會陶家的家主!」
……
而此時,司予昀也通過蒙家多年經營出來的秘密渠道得知了司予執已經查到了陶家的身上。
禮王府
水榭內
司予執坐在了棋盤前目光盯著棋盤上的死局,安靜地听著旁邊陳玉的低聲匯報。
「若是本殿沒有猜錯,二皇女下一步就會去陶家。」司予昀把玩著手中的一顆白子緩緩說道。
陳玉回道︰「殿下放心,家主在二皇女出發去東南之時便已經著手將將埋在陶家的暗樁一個個的撤離,痕跡也清掃干淨,不管是陶家還是二皇女都絕對不會查到我們身上來!」
「嗯。」司予昀淡淡地應了一聲。
「除了這些情況之外,家主還發現了一個情況,只是如今卻尚未得到確認。」陳玉繼續道,「殿下,二殿邊似乎還有一股助力,在幫著她查東南一事。」
司予昀抬起頭,「是母皇派去的?」
「家主尚未得到確切消息,因為殿下先前所告誡的,因而家主也不敢放手去查。」陳玉道,「不過若是陛下派去的倒也無妨,家主是擔心,這股勢力出自太女之手。」
司予昀眯起了眼楮。
「殿下,李浮是三皇子的妻主,這次她忽然間主動請旨定然也是受了太女的命令。」陳玉繼續道,「若是這股勢力真的出自太女之手,那太女怕是會比我們所想的還要難以對付。」
司予昀猛然攥緊拳頭,掌心被那白子磕的生疼,沉默會兒後,冷笑道︰「也好,太過于簡單也沒有資格成為本殿的對手!通知外祖母,此事不要再查下去,不能讓母皇發現了我們之間的聯系以及勢力!」
「是。」
……
十月下旬的午後即便是陽光充沛,卻仍是驅散不了深秋的涼意,三皇子府內,司以琝正在院子的暖閣內給女兒做著冬衣,不過因為心里的煩亂,一個袖子拆了好幾遍都未曾做好。
「三皇子若是做的厭煩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吧。」冷雨端著清茶和點心進來道。
司以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才壓住了心頭涌上來的怒火,「不用了!再過不久就入冬了,去年我便答應了樂兒會給她做一件冬衣!」
冷雨聞言,便不再多言,沉默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三皇子可是在想家主?」
之所以小心翼翼,那是因為這段時間司以琝只要一听到有人提及李浮便會大發脾氣。
而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他氣的將手中給女兒做的冬衣都給扔了,「你提她做什麼?!」
「家主去東南雖然未曾問過您,但是她這般做也是在幫太女殿下,您便……」
「夠了!」司以琝惱恨道,「你是我的人,如今怎麼便都向著她?!她給了你什麼好處了嗎?!」
「三皇子……」
「我沒有想他!」司以琝咬牙切齒,「我不過是猶豫著要不要進宮罷了!和她沒有關系!?」說罷,便站起身來,「去給我準備馬車,我要進宮給父後請安!」
冷雨一愣。
「你听到了沒有!」司以琝惱怒道。
「三皇子,先前鳳後……」
「放心,我不是進宮麻煩!」司以琝咬牙切齒,「先前是因為皇姐受傷了我心慌了方才會那般沒分寸,便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我方才要進宮!我不會讓自己的失態連累到皇姐!低低頭罷了,別人可以做到,我自然也可以做到!」
冷雨聞言,便不再說什麼,去準備馬車。
司以琝這話雖然是借口,但是卻也並不算是說謊,他這些日子一直都是想找個時間進宮一趟,他和皇姐沒有了父君,所以,絕對不能得罪鳳後!即使無法做到如同幼時一般信任依賴,但是也絕對不能就這樣從此不相往來。
這一趟進宮他並沒有帶李樂,只是帶著冷雨便去了。
在進宮的路上,他掙扎之後最後改變了注意先去交泰殿給永熙帝請安,既然要低頭了,那便不在乎多一個人!
不過當他到了交泰殿之後,卻沒有見到永熙帝,司以琝打听一番之後,便得知了永熙帝往御花園散步去了,咬了咬牙,便起步往後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