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說,永熙帝于朝上暈厥是因為染了疫癥。
不是風寒之癥而是疫癥!?
這于司予昀來說無異于是晴天霹靂。
「這封信是誰給你的!」司予昀聲色俱厲地喝道。
管家見了主子這般神色面色也變了變,「小的不知,據門房說,是有人敲了門然後將信直接放在了門口,因為信上寫著殿下親啟,所以門房不敢隨意處置,小的查看過了信的表面,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便交給殿下定奪。」
司予昀繃緊了臉,惱怒喝道︰「連誰送來的你都不知道你如何當本殿王府的管家!」
「小的無能,請殿下降罪。」管家隨即跪下來請罪道。
司予昀哪有什麼心情懲治她,「去將陳玉給本殿叫去書房!」說罷,便拂袖往書房而去。
小半個時辰之後,陳玉得了消息趕來,在見了司予昀的臉色之後也是變了變臉色,「殿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予昀沒有說話,而是將那信交給了陳玉。
陳玉一看,也是臉色大變,「這……這怎麼可能?!」
若是說陛下的病情沒有宮里面傳出的消息這般簡單,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染疫?!
這怎麼可能?!
別說現在疫癥已經消除了,便是沒有,陛在皇宮當中,處處防護的很謹慎,怎麼可能會出事?!
「殿下……這信出自何人之手?可能宮里面傳出來的?!」
司予昀沉著臉將信的來歷給說了一遍。
陳玉听聞臉色又是大變,如今最清楚陛下情況的人必定是宮中的人,可若是這封信是豫賢貴君讓人傳出來的,那必然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可若不是豫賢貴君,又是誰送來的?誰會如此清楚宮中的情況,送這信來又是什麼目的?「殿下,可是太女……」
雖然如今已經找到了治療疫癥的方子,可是疫癥不是尋常的病,之前的京郊營地內即便用上了方子最後還是有不少人死于疫癥。
而且也無法確定陛下所染的疫癥是否便是上回那個!
若是陛下出事,太女便是最大的得利之人。
而她將這封信送來……是想讓殿下亂了陣腳還是另有什麼目的?
司予昀心里的頭號懷疑人選也是司予述,若是司予述登基,那第一個要下手對付之人便是她,不過在這之前她必須先抓住她的把柄,然後名正言順地鏟除她,而最好的把柄莫過于她其身不正。
她是想讓她亂了陣腳然後沖動行事!
這樣,她便可以以謀逆的罪名將她徹底除去!
「太女今日是進過宮。」司予昀微微眼簾,神色帶上了陰鷙。
陳玉的臉色更是難看,「殿下,太女這樣做……」
「本殿未曾想對她動手,沒想到她倒是先走了一步,既然如此,那便莫要怪本殿了!」司予昀一字一字地道,聲音陰沉,隨後,便眸光冷冽地對陳玉吩咐道,「想辦法將這個消息傳出去,本殿要明日天亮之前,朝中的每個大臣都知道這件事!」
陳玉聞言,臉色大驚,「殿下,如今尚且還不知道信上所說的是否是真的,我們是不是……」
「傍晚本殿進過宮,父君被召到了交泰殿侍疾,本殿清楚母皇和父君之間的關系,若非大事,母皇不可能召父君去侍疾,而父君也不可能將自己的近身宮侍都遣回流雲殿而一個人呆在那里!」司予昀眯著眼道,「父君便是在告訴本殿宮里面出了大事!所以,這個消息十有**是真的!即使不是真的,與其這般在這里揣測對方的用意,不若將這件事鬧到,然而徐徐圖之!」
「可這般無異于火中取栗……」
「本殿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在火中取栗!」司予昀神色猙獰起來,犀利喝道。
陳玉見狀,雖然心里仍有不安,不過卻也只能領命。
……
這一日的夜注定了在不平靜當中度過。
陳玉接了司予昀的指示之後便開始四處活動,雖然也是隱秘,但是卻沒有之前那般的謹慎,司予昀似乎已經不忌憚身邊可能存在的監視之人。
而便在此時,在端王府內,端王正君一臉青蒼色地走到了站在了院子內抬頭看著夜空的端王,「殿下,你不必擔心,我們不會有事的!」
話雖然說得很肯定,但是聲音卻還是帶上了壓不住的輕顫。
端王沒有回應,繼續看著夜空,今晚的夜空沒有一點星光和月色,整個夜空像是一張無邊無際的大網將整個大地都給籠罩了一般。
「殿下……」
端王低下了頭,看著身旁的端王正君,就著旁邊長廊上懸掛著的燈籠,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青蒼之色,愧疚如潮水般涌來,「對不起……」
如今,她能夠說的只有這個。
端王正君眼眸濕潤了起來,只是卻忍住了沒有讓其匯聚成了可以落下的淚珠,他伸手握著她的手,微笑道︰「殿下說什麼傻話,我是你的正君,自然該陪你禍福與共。」
端王喉嚨無聲哽咽了一下,心里有許多許多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伸手,緊緊地將身旁陪著她度過了無數艱苦無數危險,如今還要陪著她往死路上走的男子。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她抬起了頭,繼續看著那無邊黑暗的夜空,母皇……你的在天之靈可看見了這些了?你可看見了?母皇,這便是你給我們的人生嗎?是嗎?
兒臣都已經記不清你的模樣了,可是卻還是無法擺月兌的了你給我們定好了的人生!
良貴太君今日沒有讓人送東西去康王府,他回宮之前說過,若是哪一日他沒有往康王府送東西,便是無法送了,今早陛下暈厥了,良貴太君沒有往康王府送東西……
兒臣知道,良貴太君是成功了!
成功了!
母皇,你一定沒有想到,在經歷了無數的風雨之後,你最看重的女兒,你的皇位繼承人,當朝的永熙帝會被我們成功算計吧?
母皇,若是可以,兒臣也不想這樣,可是,兒臣沒有路可走了!
禮王如今已經收到了消息了,若是她夠聰明定然不會坐以待斃!只要禮王一動,即便陛下不會因為疫癥而駕崩,她也不會再有心情顧及西南大營!
母皇,別怪兒臣,在你當日絲毫不為我們考慮便拋下了我們之時,你便該預料的到有這般一日不是我們死便是永熙帝亡的結局!
……
這邊禮王在暗中動作著,太女也並未絲毫不動。
入夜之後,兵部尚書白瑞便接到了太女府的想請往太女府而來,這是她第一次單獨一人前來太女府,即便是前些時候太女遇刺,她來探望也是陪同著正夫而來。
即便乳劑所有人都清楚白家已經和太女緊緊聯系在一起,但是不管是白家還是太女都始終是有所避忌。
司予述在書房內見了白瑞,沒有繞彎子,直接將心里的擔憂說了出來。
听了這話,饒是白瑞經歷半生風雨卻還是不禁變了臉色,雖然太女並沒有實際的證據,但是听了這些這個猜測十有**是真的,只是陛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殿下有何打算?」
「本殿請白大人前來便是想問問白大人可有建議?」司予述沒有回答白瑞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白瑞沉吟會兒,「陛下若是出事,殿下要做的便是控制住京城的局勢,只要京城不亂,其他的地方都好說!」
司予述眯起了眼楮,「本殿最擔心的只有一處地方。」
「殿下可是說西北?」白瑞這話雖然是問話,但是語氣卻是肯定。
司予述點頭,「以大人之見,西北亂的可能有多大?」
白瑞沉思半晌,「那就要看蒙家願意付出多少。」
燭火之下,司予述的面容更是凝重。
「西北之中也有不少陛下的心月復,只是蒙君怡畢竟在西北經營十多年,定然積下了一定的人脈,若是蒙家真的豁出去一切……」白瑞凝重道,「陛下此次出事太過于突然,而這些年,陛下也不知何故一直沒有動蒙君怡,若是陛下驟然駕崩而蒙家又想奮力一搏,西北必定會出事!」
「于西北,大人可有辦法?」司予述問道。
白瑞搖頭,「下官雖然是兵部尚書,但是想蒙君怡這等級別的將領不管是調動還是其他,都陛下有陛下的親筆旨意,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請陛下降旨將蒙君怡從西北召回京城!」
「如同當年先帝召回沈玉清一般?」司予述眯著眼道。
白瑞點頭,「當年先帝召回沈玉清定然也是擔心駕崩之後新帝制不住沈玉清。」
「如今本殿接觸不了母皇!」司予述認同白瑞的這個建議,只是她卻無法實行。
白瑞擰緊了眉頭沉默會兒,「陛下今早暈厥,也便是說應該是方才發病,以之前的染疫的百姓來看,陛下一時半會是不會出事的!若是陛下醒了定然會有所動作,即便……」話沒有說下去,而是在看了一眼司予述之後,方才繼續,「即便陛下心里屬意的那個人是禮王殿下,也一定會召蒙君怡回來的,于殿下來說蒙君怡這等大將是威脅,而于禮王來說,便是過于強大的外戚。」
司予述垂下了眼簾,「大人認為母皇會在最後的時刻改變主意?」
「下官並無這個意思。」白瑞搖頭,「下官方才這話只是做了最壞的打算,而且,以下官對陛下的了解,陛下應該不會在這等時候做出這樣大的決定,殿下並無大錯,禮王雖然資質不錯,但是,在這等危急時刻更換繼任者,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大周內部定然會打亂,這絕對不會是陛下想看到的!所以,下官以為殿下大可安心!若是陛下真的出事……殿下定然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只要殿下登基了,而蒙君怡又被挾制在京城,那禮王即便不服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做出什麼來!殿下大可登基之後在行處置!因而,下官認為,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將京城牢牢掌控住!尤其是皇宮!」
司予述沉思半晌,然後抬起眼簾道︰「自從母皇將將禁衛軍改組成了內外御前三組侍衛之後,除非將三大侍衛統領同時掌控,否則便無法掌控皇宮!要將三大統領掌控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母皇這些年對宮中侍衛的控制的很牢靠,三大侍衛統領都是母皇心月復之人,對母皇都是忠心耿耿,即便可以有空隙侵入,可是如今也沒有時間去籌謀!」沉吟會兒,繼續道︰「而京城當中唯一可用的便是城防軍,城防軍隸屬順天府,若是無母皇的旨意以及順天府府尹的印鑒,城防軍是不可能調動的,順天府于靈雖然是安王府捧出來的,但是前任安王去世之後,于大人便從不介入任何紛爭當中,即使她不算是母皇的心月復,但是她背棄母皇投奔我們的可能性不高,而且根據本殿觀察,此人行為處事極為的謹慎,除非我們能拿到母皇的旨意,否則,城防軍也不能為我們所用!」
「莊之斯雖然不算是城防軍的正統領,只是,她若是願意,那城防軍還是可以動一動。」白瑞沉聲道。
司予述搖頭,「她不會冒這個險!這些年不管是莊銘歆還是莊之斯都一直刻意疏遠本殿和禮王,不可能在這時候公然支持本殿!」話落,沉默會兒,又繼續道,「除了京城之內的宮中侍衛還有城防軍,便是西南大營!」
「原本憑著殿下和謝研的關系……」白瑞的話沒有說下去。
司予述自然是明白,「本殿這些刻意疏遠了和謝研的關系,不僅僅是本殿不喜被謝家利用,更重要的是,謝淨紋手里的西南大營,西南大營是母皇穩坐京城皇位最大的保障,若是本殿和謝家關系太過密切,即便母皇一開始不起疑,日子久了難免不會變。本殿原想著再過兩年再圖謀謝家一事,卻不想……」
她不得不承認,母皇將京城,將她的命脈,都緊緊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即便是她這個太女,也沒有半分能力威脅到她的地方!
「除非母皇放權,否則,本殿便如同一個廢物一般,什麼也做不了!」
她的聲音開始有些僵硬。
白瑞沉吟會兒,「殿下,若是陛下的情況真的很糟糕,陛下定然會做出正確決斷的!而且,或許情況並沒有我們所想的這般糟糕!最重要的是,殿下比禮王佔據了大義,您方才是太女,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只要殿下佔據了名正言順,那京城便是殿下了的!」
司予述攥緊了拳頭,久久不已……
……
大皇子府內
司以晏在等到了莊之斯回來之後便一把將人扯到了寢室,然後神色不好地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母皇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莊之斯一愣,「晏兒,陛下能夠出什麼事情?白日里宮里面的消息你沒有听說嗎?」
「宮里面傳出來的話也能信?」司以晏瞪大了眼楮,「阿斯,你告訴我,母皇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情?阿斯,我的心好慌好慌……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我想進宮去看望母皇,可是……可是又便是連走出去的勇氣都沒有……我真的是怕……而且……我也讓人進宮去打听過了……父後一整日都在交泰殿,他沒有見我派去的人!若是母皇只是尋常的風寒,父後怎麼會不見我的人?」
莊之斯看著他,「晏兒……」
「不要說謊騙我好不好?我是笨,可是我不是傻子!」司以晏打斷了她的話,眼眶有些發紅。
莊之斯沉默會兒,「我不知道。」
司以晏一愣。
「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宮里面傳出來的,方才我去了母親那里,和母親商議了好一陣子。」莊之斯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我們都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母親認為,陛下可能不僅僅是風寒……」
司以晏渾身一顫,臉色也開始發白了起來,他盯著莊之斯看了半晌,然後轉身便往外走。
「晏兒!」莊之斯猛然抓著他,然後將他緊緊地抱在了懷中,「你現在不能進宮!」
「為什麼?為什麼?!那是我的母皇!」司以晏厲喝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
莊之斯將他緊緊抱在懷中,「晏兒,一切都不過是我們的猜測罷了,或許只是我們多疑了……」
司以晏哭了起來,「幾個月前……父後便一直擔心著母皇的身子……父後說,母皇太累太累了……她太累了……一定是!」他猛然抓著莊之斯的手,抬頭看著她,「阿斯,母皇一定是因為太累方才病倒的!只要母皇好好休息,便不會有事的!一定是這樣的!對不對阿斯?!對不對?!」
莊之斯心里沒有這般樂觀,但是卻還是點了頭,「一定是這樣,晏兒,我知道你擔心,也知道你害怕,只是現在天已經黑了,宮門估計也關了,你若是這時候進宮恐怕會不妥,如今所有人都盯著皇宮,盯著皇女皇子的行動,她們都要以你們的舉動來揣測陛下的情況,所以,我們不能莽撞,即使你不放心,那夜必須等到明日方才進宮!」
司以晏不知道听進去了多少,只是卻沒有吵著要進宮,而是靠在了妻主的懷中輕顫地啜泣著。
……
而此時,在三皇子府內,司以琝一個人坐在了黑暗當中,隱隱的,可見身子也在輕輕顫抖著。
夜漸漸深了。
二皇子府內,司以佑一直站在了院子的門口凝望著前往的長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又似乎在恐懼著什麼……
另一邊,榮王府的正君院落內,今晚也是燈火通明。
即使司予赫心里也是不安,對于宮中傳出的消息,她也是半信半疑,快入夜的時候,她也去過了交泰殿,但是卻還是被擋了回來。
回府之後,心里的不安便更是濃。
榮王正君李氏見了妻主這般,也是安撫了一番,但是效果卻不大,而他心里憂心的不僅僅是宮里面的情況,還有榮王再過兩日便要去西南大營一事,猶豫了半晌,他終究還是將這件事說了出來,「殿下,西南大營您可還是要去?」
司予赫一愣,「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關心這個?」
「殿下,便是這個時候我方才關心這個。」李氏正色道,「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若是可以,殿下便不要去西南大營了,即便是延遲也好!」
「為何?」司予赫不解,「本殿是擔心母皇,可是這已經是訂好了的事情……」
「殿下。」李氏打斷了她的話,神色憂心而凝重,「若是陛下出事,那西南大營便是……」
「你胡說什麼!?」司予赫勃然大怒,這是他第一次對李氏發脾氣。
李氏是料到了司予赫的反應,並沒有在意,而是鎮定地繼續道︰「殿下,我知道殿下不願意听這些,可若是陛下出事,西南大營震懾和穩住京城的最大力量,若是殿下這時候去西南大營,殿下定然無法月兌身,這樣……」
「夠了!」司予赫厲色打斷了他的話,「本殿知道你擔心什麼,可是你也清楚本殿要走的是一條什麼路!而且,母皇絕對不會有事,她絕對不會這般突然便……她怎麼可能會有事?她還這般年輕,她明年方才四十而已!這些話,本殿永遠也不想再听到!」
李氏仍是憂心忡忡,可是到了這般境地,他也只能點頭。
他也希望陛下能夠平安無事。
否則這京城恐怕便真的要大亂了!
司予赫沒有再說話,不過卻也不想繼續呆在這里,終究還是對李氏動了怒,即便她也清楚他是為了她好,可是這種情況之下,她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李氏的好,「本殿去書房。」
說罷,便轉身離開,不過,還未等她走出了屋子,甚至還未等李氏生出難過的心情,便見榮王府的管家匆忙而來。
「殿下,不好了殿下——」
司予赫見了她這般驚慌失措,頓時怒斥︰「慌什麼!什麼不好了?!」
管家停下了腳步,臉色卻仍是難看,「小的方才接到消息,如今京城中有人在傳著陛下今早暈厥一事並非是因為勞累過度而染上風寒,而是因為染上了疫癥……」
司予赫聞言,頓時大驚失色……
而同時,在皇宮中,蜀羽之也是听見了一個讓他完全變了臉色的事情,不過他的心情卻和司予赫的不一樣。
他想殺人!
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殺戮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