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的御輦在三日之後到達了隴縣行宮。
隴縣四面環山,環境清幽,進入了隴縣之後,氣溫明顯升高。
因為永熙帝的到來,整個隴縣都處在了極高的戒備當中,尤其是行宮方圓百里之內,一律不允許閑雜人等出現。
為了確保安全,西南大營中調出了一支步兵一支騎兵作為外圍守衛,而內衛守衛除了平日行宮的守衛之外,還有隨行的一支侍衛,永熙帝御前守衛仍用御前侍衛。
暗衛則在暗中保護。
三日的行程雖然在御醫的允許範圍之內,然而,三日的奔波還是將永熙帝地折騰的夠嗆。
即便她一直呆在馬車上,可是,終究還是撐不住。
也便是到了現在,永熙帝方才真正地明白到了自己身子虛弱到了何等境地。
方才一躺下,她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狀況急壞了隨行的御醫宮侍。
「簡御醫,如何了?」蒙斯醉坐在了床邊,看著床上臉色蒼白已經沉睡了過去的永熙帝,問道,即便面無表情,然而,聲音仍舊是听出了一絲起伏。
簡御醫抬手抹了一把冷汗,「回豫賢貴君,陛下只是累了而已,並無大礙。」
陛下來行宮是經過了她和李院正的認同的,若是陛下因此而出了什麼事情,那她們便是萬死也難辭其究了。
「不是說她離京沒有大礙的嗎?」蒙斯醉移開了視線,眸色有些冰冷,「為何會這樣?難道你們之前沒有顧忌過會這樣?!」
簡御醫低著頭稟報,「回豫賢貴君,若是依著之前的情況,陛下不會這般,只是……似乎陛下未曾放下心底的憂思,所以……」
「未曾放下心思的憂思?」蒙斯醉慍怒道,「你是陛下御用的御醫,在這之前你便該考慮到這些!她是大周的皇帝,你認為她真的可能將一切都丟下听你的話安心靜養?!」
「是臣等的疏忽。」簡御醫沒有分辨,領罪道。
蒙斯醉卻余怒不消,「來行宮是你們的意思,如今出事了,你們卻在這里推卸責任,你們……」
「豫賢貴君。」冷霧開口打斷了蒙斯醉的發作,「陛下如今需要靜養,不如先將這事的責任押後在處置?」
蒙斯醉繃緊了臉,「下去!」
「你確定陛下現在真的沒有大礙?」蒙斯醉冷聲問道。
簡御醫再三保證。
蒙斯醉沉默半晌,然後道︰「下去!」
簡御醫領命,隨後,退了下去。
冷霧也請旨道︰「奴侍前去看看行宮安排的情況。」
蒙斯醉點頭,「不要再出差錯了!」
「是。」冷霧領命,隨後退下。
蒙斯醉轉過了視線,看向昏睡著的永熙帝,那操縱著千萬人生死,操控著他的喜怒哀樂,掌控了他的將來的人,現在卻這般躺在這里,就這樣躺在這里,即便蒙斯醉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永熙帝,可是卻是第一次萌生了如今這種復雜的難以言喻的心情。
半月的冷漠以對。
三日的一言不發。
可是,終究還是做不到完全丟下。
「是我太過于下賤,還是你的手段太過高明?」
司慕涵,為什麼我始終還是放不下你?
為什麼現在看著你這般躺在這里,我的心還會慌?
即便你根本就沒有危險,我的心還是慌,比先前你有著性命之憂之時還要慌。
「為什麼你要帶我來?是擔心我會趁著你不在的時候做什麼?還是……你的心里,真的還有我?」他停下了話,呆愣了半晌,然後,嗤笑一聲,「果真是我自己下賤,否則怎麼會到了這個時候還會想著這些?人們常說,人之將死其言亦善,可是,在你最危急的時候,你的那些話,卻都是帶著目的……是不是真的之後我死了,方才能夠,不再被你防備,被你利用?」
司慕涵,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有多愛你便有多恨你!
永熙帝這一覺,一睡便是整整兩日兩夜,這樣的情況讓隨行的御醫急的團團轉,而作為此趟隨行伴駕的御醫之首的簡御醫,也是急的頭發都白了許多。
好在,兩日之後,永熙帝便醒來了,而且,精神不錯,脈搏也是平穩有力。
永熙帝一醒來,見到的便是蒙斯醉的臉。
她看的很清楚,蒙斯醉此時的臉上,有著真切的擔憂。
只是,便在她正欲開口讓他別擔心之時,他的臉色便變了,變成了路上三日那般的冷漠。
路上三日,即便兩人呆在了同一輛的馬車內,可是,卻仿佛隔著天涯。
馬車內放置了火爐,只是,卻也驅不散那股冰冷。
「陛下醒了?」蒙斯醉開了口,聲音和面色一樣的冷漠。
永熙帝收斂了思緒,顫動了一下面皮,然後,擠出了一抹笑,「朕感覺周全無力……」
「陛下睡了兩天兩夜了。」蒙斯醉回到,「臣侍一直讓人溫著膳食,陛下用些吧。」
永熙帝應道︰「嗯,扶朕起來。」
蒙斯醉沒有反對,招來了一個宮侍協助,很快便將永熙帝給扶著坐起了身。
永熙帝雖然無力,但是卻比方才度過危險期之時好了許多,至少,能夠真的坐起身,而不是躺著,「你的臉色也不太好,這兩日,沒睡好?」
「陛下未曾醒來,臣侍自然不能入睡。」蒙斯醉低著頭替她整理著身上的錦被。
永熙帝看著他,「朕沒事。」
「陛下自然不會有事。」蒙斯醉抬起頭,揚起了微笑,道。
然而,即便是笑著,卻也無法驅散臉上的冷漠。
永熙帝看著他,沉默無語。
這時候,宮侍端了清粥進來。
蒙斯醉移開了視線,端過了清粥,仔細地喂著永熙帝喝,同時道︰「行宮中的確比京城暖和,等陛下好些了,可以出去走動走動,听說行宮還有溫泉,不過御醫交代,溫泉雖然對人的身子好,但是,身子太弱的人卻是泡不得,陛下若是想泡,恐怕要再好些方才可以……」
話都是一些關懷的話,語氣也是溫和,只是,卻始終彌漫著冷漠的氣息。
永熙帝一直沒有開口,安安靜靜地喝著清粥,同時,凝望著眼前的男子,行宮是比京城暖和,只是,眼前之人,卻比在京城之中,更加的冷漠。
用完了清粥之後,蒙斯醉又叫來了等候已久的簡御醫。
一番診脈過後,簡御醫終于可以真正地安下了心,「陛下脈象平穩有力,繼續靜養,不出一月,便可以大好。」
「下月便是年下,陛下可能回京?」蒙斯醉忽然間問道。
永熙帝看著他的眸子掠過了一抹幽光。
簡御醫沉思半晌,「最好不要來回奔波。」
「下去吧。」永熙帝不等蒙斯醉開口,便開口讓簡御醫退下。
簡御醫似乎也注意到了兩人之間不甚愉悅的氣氛,領了旨意急忙退下。
「藥也在溫著,陛下吃過了東西便將藥也給喝了吧。」蒙斯醉隨即道,「憶古,去將藥端來。」
一旁的憶古領了命令,轉身出去。
永熙帝伸手握起了他冰冷的手,「你這兩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這里讓冷霧伺候就成。」
「臣侍先伺候了陛下用藥再退下。」蒙斯醉卻道。
永熙帝凝視了他半晌,然後,點頭。
憶古很快便領著奉藥的宮侍進來。
蒙斯醉看著那斷著藥的宮侍,眼底掠過了一抹淒厲的諷刺,接過了藥,如同方才喂粥頤一樣,喂了永熙帝喝藥。
永熙帝也一直沒有說話。
喂完了藥漱完了口之後,蒙斯醉便起身,「臣侍告退。」
「好好休息。」永熙帝開口。
蒙斯醉垂頭,平靜接話,「臣侍會的,多謝陛下。」然後,轉身退下。
一出了室內,寒風便迎面撲來。
即便是比京城暖和,但是,畢竟還是北方的冬季。
行宮的冬季,也是一片蕭條的景象。
雪白,幾乎成了唯一的顏色。
在交泰殿,雪總是會被在第一時間內清掃干淨,然而在這里,雪成了精致,極美的精致。
只是,這雪換了地方便有了另一番的意義,而他們,即便挪了地方,即便離了那沉郁壓抑的皇宮,卻仍舊沒有任何的改變。
正如,行宮的冬季再暖和,也是冬季。
唯一不同的是,這冬季會過去,而他們,卻回不到從前。
「走吧。」蒙斯醉緩緩開口,緩步走下石階。
憶古急忙跟上,「主子,陛下其實很關心主子……」
「憶古。」蒙斯醉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這些話,我不想再听見。」
「主子……」
「她連讓我身邊的人踫那藥都不允許,沒有了信任,再好,也不過是虛情假意!」蒙斯醉一字一字地道,聲音,比肆虐的寒風更加的冰冷。
……
屋內
永熙帝在蒙斯醉離開之後便一直沉默,幾乎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方才緩緩開口,「這兩日,豫賢貴君一直在朕身邊?」
「是。」身旁的冷霧回道,「豫賢貴君一直守著陛下,因為陛下一直沉睡不醒的事情,還屢次發作了御醫。」
永熙帝半垂著眼簾,「他還是關心朕的……」
「豫賢貴君很關心陛下。」冷霧肯定回道。
「可是為何……」永熙帝幽幽開口,只是,卻沒有說下去。
究竟為何,她心里比誰都清楚。
半垂的眼簾全部落下,聲音更是幽深,「這兩日京城有沒有消息傳來?」
「鳳後讓人來傳過話,說京城一切安好,讓陛下放心,此外,還送來了五皇女和五皇子的請安折子,另外,太女正君以及榮王靖王和禮王正君都派人送來了東西,大皇子、二皇子也都讓人送來了問候的書信,三皇子讓人來問,說是想來行宮陪陛下。」冷霧一一稟報,「此外,翊君也派人傳來消息,說陛下下旨讓他辦的事情他已經在執行。」
永熙帝睜開了眼楮,「三皇子想來陪朕?」
「是。」冷霧回道,「三皇子派來的人是冷雨,昨日方才到,如今還在行宮之內,陛下可要見見?」
永熙帝沉思半晌,「不見了,讓他傳話給琝兒,朕沒事,讓他不必擔心,快過年了,他也有家,便不要過來折騰了。」
「是。」冷霧領旨。
永熙帝又沉吟了會兒,「翊君那里……讓他一切依照朕的旨意辦就是了。」
「是。」冷霧回道,「除了宮里面的消息,太女昨日也派人送來了一封折子,太女無法決斷,便來請示陛下。」
「什麼折子?」永熙帝問道。
冷霧回道︰「奴侍未曾打開。」
「去拿來。」永熙帝道。
冷霧領命,一刻鐘後,將折子拿了過來。
永熙帝接過打開,半晌過後,直接將折子給扔在了地上,冷聲怒喝︰「畜生!」
「陛下息怒。」冷霧跪下。
永熙帝冷笑,「息怒?你知道朕因何而怒?」
「奴侍不知。」冷霧道,「奴侍只是知道御醫吩咐陛下需安心靜養。」
永熙帝冷笑幾聲,「樂王和康王請辭,一個說是要去泰陵為良貴太君守靈三年,一個則說自己身子不適!」
冷霧低著頭沉默。
「朕一直希望一直希望朕猜錯了,德貴君猜錯了……」永熙帝一字一字地道,「可是現在——他是她們的父親!即便再錯,也是她們的父親,她們怎麼可以為了自己——」
「陛下息怒。」冷霧低著頭道。
永熙帝面容因為憤怒而扭曲猙獰,合上了眼楮,「將折子傳回京城,便說朕允了!」
「是。」
……
京城
朝和殿
永熙帝歷經之後,朝和殿便恢復了每日早上的請安。
水墨笑這般做一是立規矩,二便是借此警告眾人不要在永熙帝不在京城期間生事,尤其是擔心舒君溫氏的事情再發生。
好在宮里面的君侍不多,他能夠有能力看緊。
一番訓戒過後,眾人散場。
水墨笑原本是想留下德貴君將一些瑣事交給他的,不過在看見了蜀羽之心神不寧的情況之後便改變了主意,將他留了下來。
「你總是心神不寧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陛下在行宮當中的情況不好?」
蜀羽之忙道︰「不是,陛下一切安好。」
「那你這是做什麼?」水墨笑蹙眉道。
蜀羽之斂了斂思緒,「鳳後,臣侍無事。」
「無事?你當本宮的眼楮瞎了?」水墨笑冷笑,「翊君,你的事情本宮不想管,只是如今陛下不在京城,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本宮希望你不要隱瞞!」
蜀羽之深吸了一口氣,「鳳後,真的沒事,臣侍是有些精神不好,只是也不過是臣侍自己有些不舒服罷了。」
水墨笑盯著他半晌,「最好如此!」
「鳳後放心,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臣侍不會隱瞞。」蜀羽之正色保證道。
水墨笑點頭,「好了,既然不舒服便回去休息吧,該召御醫便召御醫,我們都不小了,有時候該是認老了!」
蜀羽之垂眸道︰「臣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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