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殿便在太極宮旁邊,中間有一條回廊直通太極宮。
太極宮是帝王的住所,而與它毗鄰的,自然是後宮最尊貴男子——鳳後的住處,雖然行宮不比在皇宮規矩森嚴,但是,從行宮建立,和裕鳳後沒到行宮一次,便是住在融雪殿。
這些,蒙斯醉未曾詢問,只是,憶古卻還是一一稟報了,他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這也是蒙斯醉無法想通的一件事。
為何她要這樣安排?
若只是想讓他待在她近處,大可讓他直接住進太極宮。
偌大的太極宮難道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是恩寵?
若是恩寵,便不該將他至于這樣的風口浪尖之上!
這件事傳回京城,其他人會不會做其他的想法,他不知道,只是他卻可以肯定,鳳後心里一定不樂意!
即便他不在乎鳳後對他如何,但她可曾替他想過?
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何解,可是我找不到一點理由!
到了寢殿,蒙斯醉听了一下,借著寒風醒了醒腦子,然後,方才進去。
一暖一冷,讓他的身子產生了不適。
或許,真如他所說的,他真的老了。
進了內室,便見冷霧等宮侍正服侍著永熙帝用早膳。
「陛下今天的氣色不錯。」蒙斯醉緩步上前,說道,隨後,行禮。
永熙帝看向他,微笑道︰「你的氣色也挺不錯。」
蒙斯醉上前,接過了冷霧手中的碗,「這便要多些陛下的憐愛,讓臣侍好好休息一晚。」
「融雪殿住得可舒適?」永熙帝繼續微笑道。
蒙斯醉回道︰「一切都好,只是,臣侍以為臣侍住在融雪殿有些不合規矩。」
永熙帝張口吃下了他遞過來的粥,「既然不在宮中,規矩什麼的便無需這般看重。」
「既然陛下如此說,那臣侍便繼續住著了。」蒙斯醉回道。
「融雪殿後殿有一溫泉池子,朕泡不得溫泉,你倒是可以好好泡泡。」永熙帝岔開了話題。
蒙斯醉笑了笑,卻說起了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情︰「臣侍今早起來的時候發現了臣侍的頭發白了許多,想來臣侍是老了。」
「朕比你年長。」永熙帝沉吟會兒,回道。
蒙斯醉笑道︰「沒想到陛下還記得,陛下比臣侍年長多少呢?半年?還是一年?陛下可還記得,臣侍的生辰?」
永熙帝凝注著他,「醉兒……」
「陛下不記得也是正常。」蒙斯醉打斷了她的話,「這些年來,便是鳳後的生辰,陛下也未曾有所表示,臣侍的生辰更是微不足道。」話停頓了一下,隨後微笑道︰「陛下你還記得吧?當年在雲州,陛下第一次給臣侍慶賀生辰的事情?那天臣侍生辰,父親便張羅著給臣侍過,好不容易,臣侍終于找到機會偷出去找你,結果你送給臣侍的生辰禮物便是你親手烤得一只烤雞,還是讓臣侍來生火的,雖然過程我們都很狼狽,可是,那是臣侍這一輩子過的最開心的生辰!後宮進宮了,開始一兩年,陛下無暇給我過,後來幾年,雖然每一年臣侍的生辰,陛下都會來流雲殿陪我,而每一次,陛下總是送臣侍許多的生辰禮物,可是,卻再也沒有親自動手為臣侍做一樣,再後來,陛下便是連臣侍的生辰都給忘了。」
「對不起。」永熙帝在他的話結束了之後,溢出了這三個字。
蒙斯醉卻不為所動,仍舊是沒心沒肺地微笑著,「陛下這話臣侍如何擔當的起?你是君,而臣侍,不過是你的其中一個君侍罷了,有過幾年的用心,臣侍已經是很幸運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還剩一半的粥,「你看臣侍,盡顧著說話,這粥也涼了,臣侍下去換新的吧。」
這時,冷霧上前,「奴侍去吧。」
蒙斯醉沒有拒絕,將碗放下,「既然冷總管說去,便去吧,或許,如今也只有冷總管去,陛下方才會安心吃下。」
「這是下人的活。」永熙帝緩緩開口,似乎听懂了蒙斯醉話中深意。
蒙斯醉輕笑︰「多謝陛下憐惜。」
冷霧很快便將溫熱的粥送了進來,蒙斯醉接過了繼續喂,「陛下如今還是沒有力氣自己喝粥?」
「有些累。」永熙帝回道。
蒙斯醉點頭,隨後,便不再說話,安靜地喂著永熙帝喝粥,之後,又親自取來了溫毛巾替她擦臉擦手,幾乎將她當成了沒有任何行動能力的孩子一般照顧。
永熙帝一直沒有說話,眸子一點一點的幽深。
……
京城
三皇子府
司以琝這幾日的狀態很糟糕,整日處于極度的緊張狀態,恍恍惚惚的,夜里還時常驚醒,面色呈病態,臉在一日一日的消瘦憔悴。
甚至在面對李樂的時候,也無法擠出笑容。
李浮基本是寸步不離的守在了他身邊,不但要守著他,也要安撫李樂,還要隱瞞司予述他的情況,看著他這個樣子,她對于自己將真相告知他而懊悔不已。
「琝兒,只想吃些什麼?」
司以琝很早便起來,幾乎是天一亮他便起來了,仿佛,白日的光亮能夠驅散他內心的恐懼,此時他坐在了靠牆的暖塌上,面色仍舊是憔悴。
「琝兒。」李浮柔聲繼續道,「我讓人給你做你最喜歡你的面?」
司以琝抬起視線,「冷雨可回來了?」
「京城去隴縣快馬加鞭至少也要兩日,更何況如今下著雪,冷雨即便習過武,但是總是男子。」李浮柔聲道,「你放心,他一回來,我便立即讓他來見你。」
「母皇……」司以琝低喃道,「她會讓我去嗎?」
李浮沉吟會兒,「琝兒,即使陛下不同意你去,也並不能代表她便不原諒你,這段時間京城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陛下每做一個決定都會引發一連串的反應,陛下不讓你去行宮,或許是想保護你,或許還有其他很多可能,而不僅僅只是因為她不肯原諒你。」說罷,伸手握著他的肩,「琝兒,你相信我,陛下沒有在意樂兒的事情,若是陛下在意,便不會一直什麼也不做了。」
司以琝盯著她半晌,然後,緩緩道︰「我恨你,你知道嗎?」
李浮心中一痛,「我知道。」
「我恨你當日騙我,我恨你當日在西北那般對待我,我恨你跟著我回京,我恨你居然讓我為了報復嫁給你,我恨你不阻止我犯下這個無法彌補的錯,我恨你為何到了現在才告訴我母皇早便知情,我恨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我恨你——我真的好恨好恨你!」司以琝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著。
李浮凝視著他半晌,「琝兒……」
司以琝閉上了眼楮,「李浮,我們當真正的夫妻吧。」
李浮渾身一顫,面色驚愕。
司以琝睜開眼楮,「母皇希望我忘了宗哲景遙,她希望我好好和你過下去,我做了太多太多傷害母皇的事情,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既然你不是宗哲景遙的人,既然母皇相信你,那我便也相信你,我將我的下半輩子交給你,將我的一切都給你,我們永遠永遠不分開,永遠……」
「陛下想要的是你能夠過得幸福!」李浮松開了他的肩膀,站起身來,雙拳攥緊,面色堅定,「琝兒,若是你做出的這個決定只是為了贖罪,而沒有一絲的幸福,對陛下,便又是另一種的背叛!」
司以琝憔悴的臉上滑落了兩道淚痕,「我只是想彌補自己所犯的錯誤而已!既然你並不厭惡我,既然你娶了我,既然你說樂兒是你的女兒,為何不能讓我這樣做?你不是說你會不惜一切給我幸福嗎?!」
「我想要的只是你幸福!」李浮聲音有些顫抖,「只要你能幸福,即便讓我去將宗哲景遙……」
「不要再跟我替她!」司以琝忽然喝道,有些歇斯底里,捂著耳朵,蜷縮成了一團,「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不想,永遠都不想——」
李浮忙安撫,「不說了,我不說了,琝兒,你冷靜一些,我再也不提了……」
司以琝低著頭,啜泣了起來。
一步錯,步步錯。
他的人生,便是在一個有一個的錯誤當中形成,可,明明犯錯的人是他,為何最終受到傷害的人,卻是他身邊最親的人?
以前是父君,現在,是母皇,是皇姐,還有樂兒……
都是他至親至愛的人啊!
為什麼,他會走出了這樣的一個人生?!
「李浮——」他抬頭看著眼前滿目焦急以及憂慮的女子,「不要讓皇姐知道……不要……」
李浮點頭,「我不會的!」
「還有……」司以琝繼續道,「即便你不願意……也請,不要離開……我不能讓真相暴露,不能——」
李浮渾身緊繃了一下,然後,伸手,將眼前這滿目無助的男子擁入懷中,「我不會離開,也不會讓你所擔心的事情發生!我發誓!」
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
……
隨著冬日的寒風越來越冷冽,京城之內的新年氣氛也越來越濃。
永熙帝離京之後的京城,並沒有出現任何的亂子,太女安安分分地監國,而東南一案的後續處置,也在刑部的安排之下,根據靖王所提供的線索以及證據有條不紊地進行,在新年前的兩日,基本的審查結果出來,牽涉在內的東南官員數目不小,單單是被判了斬立決的便有十個,其他的各種刑罰的,更是量大。
這般折騰下來,東南便騰出了許多的空缺。
無論對誰來說,這都是一個極好安插自己人的機會。
然而,太女在這件事上面,卻沒有動心思,而是直接交給了吏部處理。
因為新年將近,所以新的安排只能延遲在年後,而空缺下來的位子,由下一級官員暫代。
朝和殿
在永熙帝離京之後,司予述仍舊是和永熙帝病重之時一樣,將朝堂上的事情稟報水墨笑,雖然沒有之前的頻繁,但是三兩日來一樣卻還是有的。
「快過年了,朝堂上的事情本宮也沒有精力去管了。」這一日,水墨笑不等司予述開口說起朝堂的事情,便道,「既然陛下將朝堂交給你,你便安心管著吧。」
司予述也沒有客氣,領了下話,「是。」
水墨笑凝視了她半晌,「太女,或許你心里會覺得難受,覺得委屈,但是請你相信,在陛下的心里,你仍舊是第一位,作為一個儲君,有些事情能夠做,而有些事情,卻不能太過于心急,你母皇,只是想你多些歷練罷了。」
「兒臣明白。」司予述低頭道。
水墨笑沉吟會兒,「看著現在的你,本宮便想起了當年你母皇還是先帝皇女的時候,當年,你母皇對先帝也是有諸多的不理解,最後,方才明白先帝的良苦用心,太女,本宮不希望你也等到最後的一刻方才明白。」
「兒臣明白。」司予述仍舊是那句話。
水墨笑見狀,嘆息一聲,正欲繼續開口,卻見一宮侍匆匆忙忙進來。
「鳳後……佛堂來人稟報,大師暈倒了……」
水墨笑倏然起身,驚愕道︰「什麼?!」
司予述抬起頭,眼底也是詫異,同時,還有一絲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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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查了一下年會排名,居然給我上了百名,驚喜了一把,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