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掃了一眼何寒,那是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她從不覺得何漣的出現會有什麼好處,這也是她為何不允何漣之前所謂跟著來將功贖罪的要求!
而事實也是如此!
「除了她們兩個,其他人都下去!下去——」何寒繼續吼道。
司慕涵隨即沉聲喝道,「下去!」目光一直緊盯的著吊在空中的雪暖汐。
雪暖汐滿臉的焦急,淚水已經涌了出來,他想說話,可是經過方才的事情,他明白自己開口只會更加的激怒何寒,他只能搖著頭,看著司慕涵搖著頭。
司慕涵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不能,她如何能夠看著他在危險之中而自己一個人逃離?!
身後的人一個一個地從推進了甬道上。
甬道很陡峭,何寒根本便看不清楚那從崖面上退下去的人究竟退了多遠,然而,她似乎早已經有了準備,或許著何漣的出現讓她的準備得以實現。
她看著何漣,獰笑著,「將那塊大石推下去!」
司慕涵目光移向了何寒,同時掃了一眼甬道出口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你——」
「快!」何寒又厲喝道,「你不是說想彌補我嗎?現在就動手!」
「寒兒!」何漣既是心痛又是焦急,她豈會不知道這塊石頭退下去之後會是什麼結果?「不要再……」
何寒面容一獰,再一次重復了方才的拉扯繩索的動作。
「啊……」雪暖汐忍不住溢出了一聲痛楚的低喃。
「阿暖!」司慕涵雙目圓睜,「夠了何寒!夠了!」說完,便喝向何漣,「照她說的去做!」
「陛下……」
「去做!」司慕涵厲吼道,目光若是化作了利刀,已然將眼前之人千刀萬剮了。
何漣咬著牙掙扎著半晌,最終還是去做了。
巨石幾乎有一個人高。底部深嵌在了土里,若是普通人根本便不可能移開,便是習武之人的何漣也是廢了好大的勁方才將它推得松動。
「快點!」何寒卻不管這件事有多麼的艱難,只是以為何漣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因而一直凜生催促著。
大約一刻鐘,已經滿頭大汗的何漣方才將巨石給推動了。
「把它推下去!推下去!」何寒見了這一幕,滿臉的興奮,幾乎興奮手舞足蹈。
何漣看了女兒一眼,眼底絕望之色充斥其中,「啊——」咆哮一聲,隨即猛然用力,巨石從甬道中滾了下去。
轟隆的聲響一直傳來,期間還夾雜著人的哀嚎聲。
這些聲音讓何漣面如死灰,卻讓何寒更加的興奮,興奮的雙眼綻放起了瘋狂的光芒。
「將皇貴君放下。」何漣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何寒。
「你站住!」何寒厲吼道。
何漣停下腳步,凝視了女兒片刻之後,然後,噗通跪在了地上,「寒兒,我求你,將皇貴君放下……」
「求我?你求我?」何寒怒意更濃,「你們都求我!都為了她求我!為什麼?!憑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對我,都要背棄我!你們是我最親最親的人!你是我的身生母親!你——我一直將你當成親生父親一般敬愛,還有蘇貴,我一直相信她一直信任她,可是你們一個個都為了這個人而背棄我!求我?求我?你們憑什麼求我!」
何漣根本無法理解女兒的這份思維,心里悔恨以及痛心交織著,「寒兒,我是你的母親,我從來就沒想過背棄你!從來沒有!沒錯,我是做了很多傷你心得事情,可是寒兒,母親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都只是想要你好!你將皇貴君放下,我便是豁出性命去也會保住你的性命的!我發誓!寒兒,你是我和興兒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孩子!」
「不!」何寒怒吼道︰「你從來就沒有將我當做你的女兒,從來沒有!我也不屑當你的女兒!從我懂事開始,我最恨的一件事就是身為你的女兒!你知道父親臨終之時跟我說過什麼嗎?他說讓我絕對不要讓你好過!他說,既然他一輩子都痛苦,到死都痛苦,讓他淪落到那個境地的你又憑什麼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他說我是他的女兒,便該為他達成遺願!我答應了父親我會達成他的遺願的,可是後來我沒有做到!你知道為什麼嗎?」她轉過頭看向雪暖汐,「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因為蘇貴說她會將你嫁給她,所以我方才違背了父親臨終的遺言!我希望你能夠過上好日子,所以,我一直什麼都沒做!可是你——我為了你連父親的遺願都不顧,你卻從來沒有為我想過!舅父!你說在你的心里已經將我當作了親生女兒,可是你做過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嗎?!你沒有!我只是求你和我離開,我會奉養你終老的,我會的!我不是真的要逼你嫁給我,你是我的舅父,是我的父親,我怎麼會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若是只有這個辦法可以讓你一輩子不離開我,那便是遭天打雷劈我也願意!可是你還是不肯點頭,你為了這個根本沒有將你放在心上的女人寧死也不會願意嫁給我!舅父,為什麼你們都這樣?為什麼你可以變成這樣?!難道你這十幾年的疼愛都是假的嗎?!我們明明很好的,明明很好的!」
雪暖汐面色悲戚,「寒兒,你魔怔了!即便我不在如從前一般照顧你,可我們的關系,我們的感情都沒有變,我們還是可以好好相處,好好來往的,你仍舊是……」
「假的!都是假的!」何寒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真的這般想,便不會不跟我說一聲便直接離開慶安!你若是真的這般想,那便不會等到第二日才來看我!更不會一直不肯答應跟我走!你就是想著她,想你們的那兩個孩子!她們才是你的孩子,我不過是你失去記憶之時慰藉你思念之苦的替身而已!就連你給我的昵稱,都是她的!」
「就算是又如何?!」司慕涵厲聲喝道︰「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他沒有責任如同親生父親一般對待你!即便你的父親,何家對他有收留之恩,可你們憑什麼用這份恩情來要求他付出他根本便不可能付出的情感?!你說他對你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你呢?你若是真的敬重他,便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到了現在你還在傷害他!你真的將他當做親生父親一般敬重嗎?若真的是,你會想出那等荒謬的法子,會逼他接受那等誅心的事情?!你現在還會將他吊在這里不顧他的安危?!你一直在指責你的母親,指責阿暖,那你呢?你又做了什麼?!何寒,你憑什麼認為所有人都欠了你的?!」
「你住口!」何寒喝道,聲音如裂帛一般。
何漣開口︰「寒兒,一切都是母親的錯,只要你罷手,不管你想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即便你讓我死在這里死在你面前,都可以!」
「寒兒,莫要再繼續了,你若是罷手,你還是我的孩子,你仍舊可以叫我舅父,寒兒,不是沒有回頭路的。」雪暖汐也勸著,目光卻看向司慕涵,哀求她莫要再沖動激怒何寒。
他仍舊是相信何寒不會傷害他,可是,他卻沒有信心她不會傷害司慕涵。
司慕涵讀懂了他的意思,抿著唇握著拳頭隱忍著。
何寒卻哈哈大笑,將兩人的承諾當作了最好笑的笑話,可笑了過後,她卻從何漣的話尋到了一個和她目的相吻合的信息,挑著眉,一字一字地道︰「讓我放他下來?好啊!只要你——只要皇帝陛下您答應我一件事,我立刻就放他下來!」
雪暖汐目光頓時看向何寒,「你想做什麼?!」
「何事!」司慕涵冷聲道。
何寒勾了勾嘴角,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扔在了司慕涵的面前,「是你讓我失去了我本來就不多的一切,所以,你必須付出代價!只要你死了,我保證,不會傷害舅父一根頭發,我還會好好地奉養他終老,讓他下半輩子都過得幸福安康!」
「何寒!」雪暖汐驚怒地喝道,隨即看向司慕涵,「涵涵,你不能這樣做!你不可以!」
司慕涵沒有動,只是盯著何寒,戾氣在周身蔓延。
何寒冷笑︰「怎麼?舍不得你的尊貴的性命?舅父!你看,我就說了她根本就沒有多愛你!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我說過我會讓你看清楚她……」
「你閉嘴!」雪暖汐真的怕了,即便司慕涵如今沒有行動,但是雪暖汐卻相信她最後一定會屈服的,他不能讓她這樣做,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保護她,守護她,讓她過的比所有人都好,他怎麼可以讓她這樣做!「涵涵,你不要听她的!她不會傷害我的,不會的!你不要傻!涵涵,即便你這樣做了我也不會獨活的!我不會的!」
「你錯了舅父,我不是在傷害你,我是在讓你遠離傷害!這個人她只會給你帶來痛苦!舅父,你怎麼就不清醒呢?!」何寒說罷,面容再一次猙獰起來,擱在了繩索上面的劍緩緩地用力,粗大的繩索切開了一個小口。
「住手!」司慕涵厲色喝道,「你住手!」
何漣也焦急吼道︰「寒兒,住手!」
「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司慕涵撿起了眼前的匕首,「好!」
「涵涵不要!不要!」雪暖汐劇烈掙扎著,因為拉力,那繩索上面的裂口以肉眼看到的速度在裂開。
「阿暖不要動!」
「你不要胡來!你若是這樣做我發誓我一定會跟著你一起去!你不能這樣做!你是大周的皇帝,是述兒和琝兒的母皇!他們已經沒有了父君了,不能再沒有母皇!我已經讓他們沒有了父君十三年,我不能再奪走他們的母親!涵涵,你不能這樣做——」
「阿暖,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你好,我便不會有事,你若是有事,我也活不了!涵涵,我一定活不了的!一定的!我求你不要這樣做,不可以!」
司慕涵卻是輕輕的笑了,「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即便到了現在,我也不能確定我能不能到最後真的如我所說的放你走,阿暖,我真的不想放手,真的。」
「那你便不要這樣做!」
「你知道嗎?這十三年來,每一次我都恨自己當日為何心存僥幸,為何將你交給別人保護,為何便不讓你跟著,為何便那般自信你不會有事……我不斷地將自己困在政務之中,讓自己日以繼夜地忙著,可是即便是如此,每當夜深人靜,我的心還是痛著……十三年……我已經錯過了你的十三個生辰了,我答應過你你每一個生辰我都會陪朕你的!我也十三個生辰沒有吃過你做的壽包壽面了……你也答應過我每個生辰都會親自給我做的!……十三年,我甚至連不過自己生辰的權力都沒有!我甚至還需要笑著,面對著每一個人都笑著……可是,你卻再也不在我的身邊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往雪暖汐走去。
「涵涵……」雪暖汐淚流滿面,「我求你,不要……不要……」
「我不能再看著你受傷害,這是我該還給你的,阿暖,這是我欠你的……」
「不要……」
司慕涵一步一步悄然地向雪暖汐靠近。
而何寒,卻不知道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對話而憤怒還是因為被司慕涵的決定給鎮住了,一直沒有發現。
他們越來越近。
可何寒不可能失神太久,在司慕涵離雪暖汐還有兩米遠的時候,便被何寒喝住了,「站住!」
司慕涵停下腳步,看向了她。
「我就說你怎麼會答應!」何寒冷笑道,「原來是想趁機擾亂我的注意!果然是皇帝,夠陰險!你不是說要死嗎?站在那里一刀刺進你的心口就可以死了!動手啊!」
雪暖汐看向何寒,聲音近乎哀求,「何寒,你不能這樣做!你不可以!你放她離開,我答應你你跟你走!我答應你!」
何寒卻冷笑︰「舅父,我是瘋了,可我不是傻子!若是我放了她,即使你願意跟我走,她也會追我們到天涯海角,舅父,她可是大周的皇帝,連南詔都被她給滅了,天底下我們還能去哪里!」說完,又對司慕涵喝道︰「還不動手?!你再不動手這繩子恐怕就撐不住了!」
司慕涵抿著唇,雙手攥緊了匕首。
「何寒!」雪暖汐厲喝道︰「你若是傷害她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何寒仿若未聞,繼續緊盯著司慕涵,「還不動手!」
司慕涵盯著她,匕首一點一點地從鞘中拔出。
何寒的神色卻是復雜的難以言喻,她一方面是真的很想司慕涵死,而另一方面,若是她真的這樣做了,真的為雪暖汐犧牲了自己,那她的所有人指控都煙消雲散,那時候她又該如何自處?!
掙扎,成了她此時唯一的情緒。
可是,沒有持續多久。
何漣待司慕涵拔出了匕首的那一刻猛然沖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她的手上奪走了那匕首。
「你干什麼!」何寒氣急敗壞。
何漣面如死灰,眼中的一切光彩漸漸地燃燒成了灰燼,「是不是唯有死亡方才可以讓你放下心中的執拗?是不是只有有人死了,你才可以罷手?好,你是我的女兒,你如今成了這幅樣子一切都是因為我,既然只有死亡才可以讓你回頭,那就我死。」
何寒瞪大了眼楮。
何漣看向雪暖汐,徐徐跪下,「皇貴君,草民知道草民沒有資格求您,可是請您念在興兒的份上,念在寒兒是你一手養大的份上給她一條生路,她還小,她還可以改的!皇貴君,她還可以改的!」
雪暖汐也是雙目睜大,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何漣的話。
何漣也似乎不保多少的希望,因而也沒有等雪暖汐的回應,轉而看向何寒,「寒兒,你父親之所以郁郁而終,是因為我一錯再錯,所以,我欠了你父親一條命。」說完,匕首舉起,然後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月復部。
何寒眼眸瞪的幾乎要裂開了一般。
何漣拔出了匕首,匕首劍刃上滿是血紅,繼續看著何寒,蒼白地笑著,「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娶你的父親,我真的愛他,很愛很愛,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然不會屈服于長輩的壓力,更不會為了要一個繼承人而那般傷害你的父親……我錯了……寒兒,我真的錯了,為了那虛無的根本無法觸及的東西,我將一個我此生最愛的人一步一步地逼到瘋狂,逼上死路……你說,你的父親到臨終之時還是恨著我……我即使難過,也是高興,難過……是因為我居然傷他至此,高興……是因為他到死還愛著我……我欠了你父親的一條命,更欠了你的!」
說罷,又舉手刺入了一刀。
何寒渾身顫抖,面容扭曲的難以用言語形容。
何漣身受兩刀,雖然未曾立即斃命,但卻明顯虛弱,地上,浸染了一片血紅,她仍舊是堅持著看向何寒,「你父親離世,讓我悲痛欲絕,我便只有你一個……所以,我沒有考慮太多便將你接回了何府,我沒想到你會……那件事出了之後,我震驚,然後怪你,怪自己……卻未曾好好去想你為何會如此……華家主的事情,我也只是責怪你,廢了你的武功,卻還是沒有好好地引導你,寒兒,你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說完,舉起了刀又要刺進身體。
「夠了!」何寒厲聲喝道,「夠了!夠了!你想做什麼!你要做什麼!?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不會!我不會!即使你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的!不會的!我恨你!恨你——」
雙眸猩紅,嘶啞地喝著。
渾身顫抖不止。
即便是又恨,但是恐怕沒有一個女兒會在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在自己面前自殘卻還是平靜對待的。
何寒是瘋狂,可是她的瘋狂的根源卻仍是源自于愛,一份被多重扭曲的愛。
這邊,母女對峙著。
而那邊,司慕涵即便被何漣的行為驚了驚,可她沒有花費多余的心思去注意這些,她趁著何寒精神不穩之時,一步一步地靠近雪暖汐。
距離,越來越近。
何漣還想說什麼,可是她已經支撐不下去了,下刀,她沒有留情,也不是做戲。
她是真的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喚女兒一條性命。
何寒是被震住了,甚至連雪暖汐都給忘了,擱在了繩索上的劍漸漸地落下,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何漣,身子也不禁癱軟下來。
「不會的……我不會的……不會的……」
何漣跪坐在了地上,即便已經身負重傷,卻還是沒有躺下,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嘴唇動動,卻不知說什麼好。
司慕涵越來越靠近雪暖汐。
雪暖汐也緊緊地盯著她。
還有半米,她就可以抱住他了。
可是,便在這時候,
何寒猛然厲喝︰「你干什麼!?」
司慕涵不管何寒當即沖上前。
與此同時,何寒面容一獰,猛然拔出了劍狠狠地看在了那已經斷了一般的繩索上。
就在司慕涵的手就要觸踫道雪暖汐的時候,雪暖汐猛然往下墜,即便他的腳下仍有一寸地方,可是在雙手雙腳都被幫著的情況下,他根本無法站穩,便這般猛然仰身從司慕涵的面前往懸崖下墜了下去。
「阿暖——」司慕涵厲喝一聲,不顧一切地猛然上前,卻只是能夠抓住了那根斷了的繩索。
繩索另一頭的重力將她往懸崖出拖。
司慕涵半個身子落在了懸崖下。
雙手緊緊地拉著那根繩子。
雪暖汐的身子騰空地懸在了空中,身下是煙霧籠罩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
「不要動!阿暖,別動!」司慕涵緊緊地拉著繩索,將一點一點地欲將雪暖汐拉上來。
雪暖汐沒有動,可是綁著雙手的繩索似乎漸漸地欲月兌開,他沒有恐懼,只有擔憂,擔憂半個身子掛在了懸崖外的司慕涵。
「別動,別動……」司慕涵自然是看到了雪暖汐手腕上的繩索開始松,因而,聲音也變得小心翼翼,像是害怕聲音大了繩索便會松的更快。
若是沒有打擾,司慕涵或許可以順利在繩索松開之時將雪暖汐拉上來,可是,何寒還平安無恙。
何寒嘴邊噙著冷笑,走到了司慕涵的身邊,手中舉著長劍。
雪暖汐看見了這一幕,當即大驚,「涵涵——」
司慕涵側過頭,看了一眼何寒,然後,便繼續拉繩索。
「涵涵你放手!放手吧!」雪暖汐叫道。
「別說話,阿暖,別說話。」司慕涵卻笑著安撫,「很快就沒事了!」
何寒冷笑︰「沒事?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沒事!」說完,一劍劃在了司慕涵拉著繩索的手臂上,衣袖劃破,鮮血涌了出來,低落在了雪暖汐的臉上。
溫熱,帶著血腥。
「何寒,你住手!住手!」雪暖汐叫喊著。
可何寒卻似乎上癮了似的,她似乎不打算取司慕涵的性命,而是要折磨她,像是想看她究竟能夠支持到什麼時候。
甚至連雪暖汐,她都已經不在乎了。
她蹲在了司慕涵的身邊,像是個玩鬧的孩子似的,將劍探在下面,伸長了手,揮著。
「舅父,我們一起去死吧!你放心,我不會殺她的。」何寒看著懸崖下的雪暖汐,「我可不會讓她去地下再纏著你,再和我搶你!我,母親,父親,還有舅父您,我們四個人永永遠遠快快樂樂地在一起!」
說完,又往司慕涵的另一只手劃了一刀。
「何寒——」雪暖汐聲音像是撕裂了一般。
司慕涵沒有理會何寒的話,而是繼續拉著,因為用力,手臂上的血滲出的更多,像下雨一般落在了雪暖汐的臉上,頭上,在被他的淚水劃開。
「涵涵,你放手吧!我求你放手吧!」
「不放!阿暖,不妨!」司慕涵卻是聲音溫和地說著,「別怕,很快便能上來了。」
血,落得更多。
何寒又往她的肩頭化了一劍。
因為劇痛,她的身子往懸崖下又墜了一些,雪暖汐自然也往下墜了一些。
可何寒卻玩得更加的起勁,司慕涵手臂上,肩膀上的傷痕更多,都不是致命的。
她真的不是在要司慕涵的性命,而是想逼她放棄。
這便是她最後的報復方式。
從上來這里,她就沒想過活著,如今,更是一心要拉著所有人一起死。
不,不是所有人。
至少司慕涵不再其中。
她要讓她活著,活著痛苦一輩子。
她不是說你後悔當年沒有救他嗎?那現在她就讓她再一次讓他在她的面前死去,讓她眼睜睜看著他在你面前摔的粉身碎骨!
這一次,害死他的人,還是她!
何寒心里瘋狂地想著。
看著司慕涵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低落的血越來越多,雪暖汐幾欲崩潰︰「我求你,我求你了涵涵……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的!涵涵,我不值的!我不干淨,我不干淨,我不值得的!你就讓我死了,讓我就這樣死了好不好?放手吧,我求你放手吧!」
「阿暖,我不會放手的,我不會的……」司慕涵咬著牙「阿暖,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證明我真的不在乎,我絕對不會背棄你,只有這個,阿暖,我們同生共死。」
「我不是不信你!涵涵,我不是不信你的!」雪暖汐搖著頭,「我不是真心的,不是的,我那般說,我跟冷霧說的那些話只是想氣你,想讓你死心,讓你放棄,涵涵,我不是不信你……」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讓你不安心,阿暖,我不想讓你再有半絲的不安心。」
「可你死了,述兒怎麼辦?你將她推上了那個位子卻這樣丟下她一個人,你讓她怎麼辦?當年先帝那般為你籌謀,可最後你還是受了那般多的苦,如今你就這樣扔下述兒,你讓她怎麼辦?」
「她們長大了,可以依靠自己活的很好,當年我可以,她們也可以的!」
「不可以的!不可以——」雪暖汐開始掙扎著,試圖掙月兌手腕處的繩索,只要他掉下去了,涵涵就可以對付何寒了,她就可以活下去。
這是他唯一可以想到讓她安然的方法。
司慕涵驚懼不已,「阿暖,不要動!」更加用力地拉著。
血,也流的更多。
何寒面容猙獰,像是自己的游戲被破壞似的,「你……」
可話還未說完,便斷了。
甬道內傳來了聲響。
即便很輕微,但是何寒還是注意到了。
她看向出口,再看向身邊一直不放手的司慕涵,咬著牙關沉默了半晌,然後,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若是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她舉起了劍,然後,起身。
可她卻怎麼也想不到,就在她起身的瞬間之後,心口處傳來了一陣劇痛,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心口,然後,抬起另一只手,緩緩地模向了後背,模到了溫熱的血,也模到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她愣住了,然後,放下了手,緩緩轉身。
便在前方,何漣雙手撐著身子,面容驚恐地看著她。
而她的雙手,身上並沒有匕首。
她睜大了眼楮盯著她,會兒之後,又低頭看了自己漸漸被鮮血浸紅的胸口,又會兒,抬頭,繼續盯著何漣。
此時,何漣的面色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何寒又愣怔了半晌,然後,一步一步地往她走去。
而這時候,冷霧帶著人從甬道內沖了出來。
掃了一眼在場的情況之後,便往懸崖邊沖過去。
「陛下!皇貴君!」
雪暖汐看見了冷霧,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
司慕涵卻像是沒有發現冷霧已經到來一般,仍舊是拉著那繩索根本便不讓別人插手。
冷霧不敢刺激司慕涵,只能讓人一邊拉著她的身子,再讓人落下另外的繩索。
雪暖汐哭的更加的厲害,無聲地哭著。
很快,便下來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護著雪暖汐。
司慕涵仍是堅持著一點一點地將親自將雪暖汐往上拉。
一點一點。
一直支撐了,即便血已經幾乎浸濕了身上的衣裳,卻仍是沒有放手,即便是成功將雪暖汐拉上了懸崖,卻還是沒有松開已經繞了自己手臂好幾圈的繩索,甚至連身子也沒有松弛。
「陛下……」冷霧驚懼地叫著。
雪暖汐抬起還被綁著的雙手,撫向了她的臉,「涵涵……涵涵……」
司慕涵呵地笑了一聲,然後,張開了手,緊緊地將眼前之人摟在了懷中,緊的幾乎讓他窒息,「沒事了……沒事了……」
雪暖汐一直哭著,放聲大哭。
這邊危機解除,冷霧便能騰出手來對付何寒,可當她看向何寒,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出手了,他不知道情況究竟如何,不過依照何寒中匕首的位置,她即便現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他讓人圍住了兩人。
而何寒此時眼里也沒有別人,只有何漣一個人。
她沒想過自己還能活下去,可是,她卻怎麼也沒想過自己會死在自己的親生母親手里,即便曾經無數次喊著要她殺了自己,可是,卻從未真正想過真的會有這一日。
她走到了何漣面前,然後,跪坐在了地上。
何漣面上已經沒有血色了,神色也已經近乎癲狂。
她沒想殺自己的女兒,她怎麼會想殺她?!
她只是想擊傷她的肩膀讓她握不住劍而已,她沒想要殺她的!
你為什麼要站起來?
為什麼?
她為什麼不早一刻出手,為什麼不晚一刻出手?!
為什麼這般巧?!
為什麼哪里不中偏偏射中那她的後心口?!
為什麼——
她想開口說話,可是現在,身體似乎已經僵硬了,石化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何寒嘔出了一口血,落在了地上,和何漣的血混在了一起。
血濃于水?
這就是血濃于水?
何寒想起了很多年前蘇貴和雪暖汐做滴血驗親之時,她躲在了一旁看著,看著碗中的那兩滴血就這樣融為了一體。
這就是血親的證據。
可是現在……
她卻死在了血親的手中!
多可笑啊!
「哈哈——」何寒仰頭,發出了尖銳大笑,就像是野獸死亡前的最後一吼一般,然後,一點一點地垂下了頭。
身子卻始終僵直著。
眼眸,始終瞪的大大的,殘余著震驚以及譏誚。
何漣終于能動身子了,可是,她卻只能抱著一個漸漸失去體溫的身子。
「寒兒……寒兒……」
她一遍一遍地呼喚著女兒的名字,溫和的宛如睡前的呢喃安撫一般。
沒有人知道此時她的內心感受,因為,她的臉,連悲傷都無法顯示出來了。
無數個悲劇收場的猜想,恐怕也沒有眼前的現實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