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185 沒有奪走

作者 ︰ 文苑舒蘭

白氏臉上的微笑頓住了。

「你沒有話想問本殿?」司予述繼續問道,同樣的問題。

白氏還是沒有回答,仿佛愣怔住了似的。

司予述握著他手臂的手,越來越緊。

白氏卻還是愣愣的,像是絲毫沒感覺到手臂的疼痛。

不知過了多久,司予述松開了手,嘴邊浮現了一抹自嘲的微笑,隨後,起步往前走。

「殿下!」白氏叫住了她。

司予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

「殿下……」白氏咬了咬牙關,宮燈之下,他的面色不太好,「我知道殿下的心意,如今父君回來了,我會找機會跟父君……」

「白氏!」司予述倏然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和臉色同樣的冷凝,「你不是本殿月復中蛔蟲,如何得知本殿的心意?!」

說罷,拂袖而去。

白氏起步欲追,可方才走出了一步,便停下來了。

沒有話問她嗎?

不!

他有,有很多,可是,他有什麼立場問?

她的正君嗎?

可即便是她的正君,他也沒有資格質問她這些事情!

他更不想因為這件事而破壞他們好不容易終于緩和了的關系,可是……

她為何還要動怒?

他不過問,難道也錯了?

她的心思不是很早便表明了嗎?

……

朝和殿仍是那個朝和殿,並不會因為主子心情的好壞而有一絲的改變。

燈火通明,威嚴沉穆。

即便它不是後宮中最華麗的宮殿,但其氣勢威嚴早已融入了殿內的每一處裝飾每一處磚瓦之中。

這里,是大周後宮最高權力的所在。

水墨笑離開了膳廳,便直接回了寢殿,隨後,一個人坐在了床邊,望著眼前仍是莊嚴的寢室失神。

二十三年的歲月。

他在這里度過了二十三年的歲月了。

在這座小小的寢殿內,寫下了他青春歲月里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在這里,他受到了這一輩子最大的恥辱,也得到了這一輩子從未妄想過的幸福。

就是在這里,他放下了對權力的執拗,而執著于一份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相對回應的感情。

這是只屬于他和她的地方。

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都只是屬于他和她的!

水墨笑知道自己不該再沉溺在這可能讓他萬劫不復的情緒之中,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心,除了痛,便是無邊無際的虛無。

再也找不到當日好不容易得來的踏實。

「父後……」司以晏終究還是不放心地追了過來,蹲在了父親的跟前,「父後,你別這樣好不好?」

水墨笑低頭看著兒子,「父後沒事,很晚了,去休息吧。」

「不。」司以晏搖頭,「父後這樣,兒臣如何能夠放心?」

「晏兒。」水墨笑抬手撫了撫兒子的頭,「去休息吧,父後,想一個人靜靜。」

「父後……」

「好了。」水墨笑打斷了兒子的話,「父後只是想靜靜,會好的,都會好的……」

司以晏不放心,可是,掙扎了會兒,還是起身,「那兒臣先去休息,父後你也不要待太晚了,早些休息。」

「去吧。」水墨笑點頭。

司以晏三步一回頭地離開,在走到了門口之時,便又停下來,轉過身看向孤零零一人坐在床邊上的父親,攥著拳頭,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轉過身又跑了回去,「父後,今晚上兒臣和你一同睡好嗎?」

水墨笑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兒子。

「就像小時候一樣。」司以晏繼續道,「兒臣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和父後一同睡了。」

「晏兒……」

「兒臣覺得自從兒臣出嫁了之後,在父後的心里便沒有從前那般重要了,今晚上父後能不能不要管母皇,便只想著兒臣?和小時候一樣,我們一起躺在床上說悄悄話,然後,一同入夢鄉!」司以晏決定了,今晚上絕對不能讓父親一個人待著,「父後,兒臣生的是女兒,即便暄兒小時候我也是帶著她一同睡,可是卻和我們以前不一樣,父後,兒臣真的很懷念當年與父後一同安寢的日子。」

水墨笑眼眶中涌出了濕潤,抬頭看著兒子,「晏兒,父後今晚上只想一個人靜靜。」

「父後——」司以晏沒想到父親仍會拒絕,難道雪父君的歸來對他造成的傷害已經大的讓他連他這個兒子也不在乎了嗎?

「去休息吧。」

「父後,兒臣……」

便在此時,外面傳來了一聲高揚的通報聲。

「陛下駕到!」

司以晏停下了勸說,整個人都愣住了,是錯覺嗎?他居然听到了陛下駕到的通報聲?他看向父親,卻見他的神色比他的還要震驚。

震驚的像是整個人都傻了。

「陛下駕到……」第二聲通報聲傳來。

隨後,便有一宮侍匆忙進來稟報,「啟稟鳳後,陛下往朝和殿來了。」

司以晏倏然轉過頭,「母皇來了?」

「是。」那宮侍回道。

司以晏幾乎不敢相信,「真的?」

「是。」那宮侍再一次道,「陛下已經到朝和殿的宮門口了。」

笑容,當即爬上了司以晏的面容,他看向父親,卻見他仍舊是呆愣著,「父後,母皇來了,她來了!」

母皇沒忘記父後!

沒有!

水墨笑卻仿佛仍在夢中一般。

她來了嗎?

真的來了嗎?

可是,她怎麼可能會來?

怎麼可能?

司以晏看著父親這般,隨後,也想起了一件事,轉過身看向那宮侍,「母皇是一個人來,還是……」

「守門宮侍說就只有陛下一人。」那宮侍似乎听到司以晏的詢問,當即回道。

司以晏的心終于放下了,母皇一個人來,那便是說母皇是記掛著父後的!

是啊。

母皇一路上已經陪了雪父君夠多了,倒是和父後分別了幾個月,而父後又一直為母皇管理好後宮,母皇心里豈會不在乎父後?

「父後,真的是母皇來了,我們去迎接母皇好不好?」

水墨笑卻渾身僵硬,沒有回答兒子的話。

司以晏看了看他半晌,然後道︰「兒臣去迎接母皇,父後你在這里等著,兒臣一定將母皇給父後帶來的!父後你等著!」

說完,便起步走出了寢殿。

一出了寢殿,便見一行人往這邊走來。

而在中間走著的女子,便就是他的母皇!

「母皇!」司以晏直接沖了過去,像是忘記了此時自己已經長大了嫁人了一般,如同小時候一樣,沖到了母親身邊,然後撲入了她的懷中。

司慕涵被兒子這般一撲,驚了一驚,隨後拍著兒子的背,微笑道︰「你這孩子,都嫁人當父親了,怎麼還這般?」

司以晏松開了手看著母親,「兒臣想母皇了。」

司慕涵抬手撫了撫兒子的頭,「想母皇了那往後便時常進宮看看母皇,別只是想著妻主和女兒!」

「兒臣哪有!」司以晏當即道,隨後,面色有些僵硬。

是。

自從暄兒出世之後,他便很少進宮給母皇請安了。

即便進宮,也只是去看父後。

不過,這也有因為他怕母皇的緣故。

可現在……

司以晏重新端量著眼前的母親,外表並沒有什麼改變,可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他一直認為雪父君回來,從前的母皇也會回來,便覺得眼前的母皇沒有這幾年令人畏懼的氣息。

「都是兒臣不好,不過兒臣保證,往後兒臣一定會時常進宮給母皇和父後請安!」

「你啊。」司慕涵溫和慈愛地嘆道,隨後便岔開了話題,「你父後呢?」

「母皇是專門過來看父後的嗎?」司以晏問道,神色轉為了認真。

司慕涵自然是看出了兒子的變化,「嗯。」

「父後在寢殿內。」司以晏道,「母皇,父後這些日子一直很想你,今晚上晚膳也沒吃多少,他……」話沒有說完,因為此時身邊有很多的人,他怎能說父後是因為雪父君歸來而不安而不高興,「母皇,自從去年你病了之後,你和父後便聚少離多的,往後你也多多陪陪父後好不好?父後就只生了兒臣一個兒子,兒臣出嫁之後,父後便一直很寂寞,大皇姐雖也是孝順,可她畢竟是皇女,終日忙著朝政,榮王正君雖也時常進宮給父後請安,可……可不管我們做晚輩的如何關心,都比不上母皇一個時辰的陪伴的!母皇,兒臣……兒臣也不是要如何……只是希望母皇能夠每日跟父後說說話,這樣,父後便會心滿意足的!」

司慕涵漸漸的也听明白了兒子的話,「你父後是母皇的鳳後,母皇自然不會不管他,好了,進去看看你父後吧。」

「兒臣不進去了,時候不早,兒臣不打擾父後和母皇了。」司以晏搖頭道,「母皇,時辰不早了,你來了便是要宿在朝和殿吧?」

「你啊。」司慕涵佯怒道,「大人的事你管這般多做什麼?小心母皇讓莊之斯收拾你。」

「母皇才不會了!」司以晏笑道,「不管,母皇既然來了,便不許走了!」

「好,不走了。」司慕涵笑道。

司以晏松了口氣,「那兒臣便不耽誤母皇去和父後相聚了,兒臣告退。」說完,行了一禮,便起步離開。

司慕涵好笑嘆息一聲,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司以晏這般了,「這孩子自從成親之後便越來越懂事,有時候懂事的連朕都有些懷疑那是不是朕的大皇子了,難得今晚上如此跟朕撒嬌。」

「大皇子有赤子之心。」一旁的冷霧回道。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對,赤子之心。」說罷,笑著起步上前,在進了寢殿之後。

冷霧轉身揮手讓隨行之人退了下去,自己帶著兩個宮侍守在寢殿外值夜。

寢殿內燈火璀璨,外室的燭火比平日多了好幾盞。

而內室,卻比外室都還要亮。

司慕涵進了內室,便見水墨笑低頭坐在了床沿邊,側著身,正在撫模著床鋪,緩緩的,輕輕的,像是在撫模什麼珍貴的物品一般。

司慕涵環視了四周,隨後,將目光定在了水墨笑身上。

水墨笑沒有起身行禮,甚至像是沒有發現司慕涵進來一般。

司慕涵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鳳後?」

水墨笑撫模著床榻的東西听了下來了,身子也僵直起來,沉默了半晌,然後方才轉過身,緩緩抬頭,看向了她。

這是這一日他第一次直視她的臉。

這一日,從她攜著雪暖汐回來之後,他便一直可以忽視著她的面容。

他害怕在她的臉上看見了已經消失了十三年的幸福。

這會提醒他,這十三年來,他不管如何的努力,都無法讓她重拾幸福,反倒是雪暖汐……什麼也不需要做,只需要陪在她的身邊,便可以為她帶來幸福。

他明知道這是事實,可卻寧願自欺欺人。

然而,自欺欺人,終究不可能長久。

她的面容和離開京城之時沒有任何的改變,唯獨,眉宇之間,眼底深處那仿佛永遠也無法消失的悲傷此刻已經消失的一干二淨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雪暖汐。

「陛下怎麼來了?」他緩緩起身,平靜道。

他原以為他會發瘋會發狂,至少,不會想如今這般平靜。

可是,如今,平靜卻是他唯一能夠給出的反應。

「過來看看你。」司慕涵上前,坐在了床沿上,然後靜靜地打量著他半晌,「朕在雲州接到消息說你病了,如今可康復了?」

水墨笑淡淡回道,「都好了。」

司慕涵凝視了他會兒,隨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讓他坐在了她的身邊,「你瘦了不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這是臣侍的責任。」水墨笑緩緩道,「說到辛苦,臣侍倒是要多謝多謝德貴君,臣侍病了這些日子都是德貴君在幫臣侍的忙,辰安殿的一切也都是德貴君準備的,不知皇貴君可滿意?」

「很好。」司慕涵簡單回道,「辰安殿久無人住,能夠收拾的如此模樣,定是費了不少心思。」

「那陛下可要好好恩賞一番德貴君。」水墨笑淡淡微笑道。

司慕涵看著他,眉頭微微蹙起。

「臣侍說錯了話了?」水墨笑見狀,問道。

司慕涵搖頭,「沒有,只是鳳後今晚似乎……」

「別叫臣侍鳳後好嗎?」水墨笑忽然打斷了她的話,面上的平靜也有了龜裂的現象。

司慕涵凝注著他。

「叫我名字好不好?我知道你現在沒有什麼需要我做,可念在我們多年結發之情,念在晏兒的份上,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水墨笑握緊了她的手。

司慕涵沉默半晌,然後,輕輕喚道︰「墨笑。」

「再叫一次。」

「墨笑。」

水墨笑緊緊地抱著她,眼眶涌出了淚珠,卻沒有再說話。

司慕涵緩緩地抬手輕拍著他的背。

半晌,水墨笑嗚咽出聲,「我想你。」

司慕涵手一頓,「朕知道。」

「我好想好想你——」水墨笑繼續道。

司慕涵仍是緩緩道︰「朕知道。」

水墨笑松開了手,隨後便環上了她的脖子,主動吻上了她的唇,不管這一次她為何而來,可她來了,便是意味著心里還有他!

只有心里有他,便證明,雪暖汐你並沒有完全搶走她!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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