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二小姐 三、犯了大忌

作者 ︰ 樂樂丫頭

喬軒羽邁步走進來,「清裕王要走了,閑岸霜洲找不到你,我便過來看看。」他漆黑的眸子掃過顏霽,如幽深的古井,波瀾不起。

顏霽移開目光,她憎恨他這副了然于心的樣子,憑什麼他那麼確定她在這里?「我只是隨便走走。」她繞過他,向門外走去。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你倒是英勇。」喬軒羽忽然又開口,聲音不大,卻也清晰地傳入顏霽的耳朵,連同其中的戲謔意味。

「我本就不聰明,不會明哲保身。」顏霽冷冷道。

「渾身戾氣,又爭強好勝,哪個男人會喜歡。」喬軒羽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顏霽暗中攥起了拳,「我們夫妻之間的事,與你無關。」她快步走了出去,不知是委屈還是惱怒,只覺天旋地轉,站了一會兒,才尋路回去。

他只要區區幾句話就讓她亂了心神。

離了顏府,馬車平穩地在大街上行駛。顏霽怔怔地坐著,目光飄忽。譽徹冷冷地吩咐,「停車。」馬車停在路邊,顏霽抬眼,不知他有什麼事。

「本王還有事,王妃自己回去吧。」譽徹說完就轉開目光,似乎不願再多費一句口舌。

「是。」顏霽不知哪來的怨氣,不卑不亢答應了一聲,就徑自下了馬車。

車簾一落,馬夫駕車遠去。顏霽站在大街上,寒風襲來,冷透衣袂。不用猜也知道,譽徹是在報復,不讓她吃飯,把她丟在街上,還有什麼手段等著她?顏霽走到路口,裙擺鞋襪都被雪水浸濕,雙腳凍得猶如針刺。四顧茫然,她迷路了。

顏霽走到街邊的餛飩攤,向小販問路。攤上熱騰騰的餛飩讓她肚子叫了起來,小販看了她一眼,衣著富貴,料定是大戶人家的,「少女乃女乃,來碗餛飩吧?小店很干淨的。」

顏霽下意識地模了模腰間,一文錢都沒有。沒出嫁時,顏臨遠還每月叫閑岸給她送五兩銀子,現在到了王府,她一點例錢都沒有。面對小販熱情的招呼,她尷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說什麼好。

「兩碗餛飩。」一只手伸了過來,掌心放著四文錢。

顏霽愕然回頭,喬軒羽正專心地點著菜牌,「蘑菇雞肉餡。」

「我沒錢。」顏霽轉身就走。

「哎。」喬軒羽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顏霽衣領下的傷口露了出來。喬軒羽目光一深,剛要出口的話變成了沉默,抬眼看了看她。顏霽一陣羞惱,好像說謊被人當場戳穿。她扯起領子,臉漲得通紅,「放開我!」

「還逞什麼能,自從做了王妃,一頓飯都沒吃呢吧?」喬軒羽拽著她的袖子不放,他總是能一眼看透她,並且不留情面。

顏霽很恨地抬眸,「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東西。」

喬軒羽盯著她,平靜的目光中涌起一絲暗流。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最後他驀地松開手,「好,好!」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當初這個我沒給你錢,現在用餛飩換行嗎?」

顏霽看著那個香囊,寶藍色的底子上繡著白色的荷花,那是她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顏霽拿過香囊,上面還帶著他的體溫,當初她一針一線繡的,帶著一個女孩子的全部夢想。

現在他用一碗餛飩來換,未免太貴了,她的那些夢早已一文不值。

顏霽拿過香囊,隨手丟到了路邊的雪里,眼楮眨也不眨,「那麼我把它收回,你不欠我。」

喬軒羽眉頭皺起,舉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他薄唇緊抿,似乎竭力忍耐著什麼。顏霽一刻也無法與他相對,轉身就走。

「你現在就是凍死餓死,又會有誰在乎。」喬軒羽冷冷拋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去。

顏霽怔怔地站在那里,天地茫茫,她孑然一身。

「少女乃女乃,餛飩好了。」小販殷勤地招呼著,拿毛巾擦了擦凳子。不知為何,顏霽走了過去,坐下拿起筷子。面前香噴噴的餛飩冒著熱氣,模糊了她的雙眼,淚水一滴滴落在湯里,她捧起碗喝下。她已與全世界為敵,何必再為難自己。

顏霽回到王府時,守門的僕人見到她嚇了一跳,王妃怎麼一個人走回來了?新婚第一天就這樣,往後只怕更不得寵。顏霽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回房間,把竊竊的議論聲關到門外。小浮急急地為她更衣,「小姐,你怎麼自己回來了,臉又這麼差,出什麼事了?」

「我可能犯了一個大錯。」顏霽凍僵的思緒慢慢轉動起來,心里的不安漸漸擴大。她站起身,「去廚房。」

晚上顏霽端著熱騰騰的魚片粥,推開了譽徹臥室的門,「王爺,臣妾請安。」

譽徹披著睡袍,立在書架前轉過頭來,幽幽的燈光柔和了他俊毅的輪廓,「什麼事?」

顏霽暗暗吸了口氣,臉上綻放淡淡的笑容,把托盤放在桌上,「這是臣妾親手炖的夜宵。」她穿著白色齊胸長裙,外披寶藍色曳地寢衣,寬袖飄飄,長發如瀑。

「本王沒有吃夜宵的習慣。」譽徹並不看那粥。

顏霽心里一沉,此刻完全清醒過來︰昨天為了和姐爭一口氣,她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喬軒羽的話在耳邊回蕩,雖然可惡,但並不無道理。顏霽定了定心神,走到譽徹身後,怯怯地說道︰「王爺,臣妾知錯了。」

她楚楚可憐地抬眼,「臣妾愛慕王爺已久,昨天洞房花燭,得知王爺不來了,心中失落,一時沖動……臣妾現在明白了,臣妾永遠比不上姐姐,只求王爺給一個機會,讓臣妾服侍左右。」她淚水涌了上來,泫然欲泣。

「王妃用情至深,讓本王心疼。」譽徹唇邊浮起一絲戲謔的笑意,執起顏霽的手,低頭吻著她的手心。

忽然,他眉頭厭惡地一皺,顏霽這才看到自己一雙手被凍得裂了小口,粗陋如村婦,就這樣呈現在他的目光之下。她不由咬住了唇,好像被人發現沒穿衣服一樣難堪。

「王妃這雙手,炖一碗粥就變得這麼粗糙啊。」譽徹輕慢地品評了一句,就把她的手扔到一邊。這時丫鬟端著洗腳水進來,譽徹不再理會顏霽,在丫鬟的服侍下月兌靴。

顏霽被晾在一邊,好像一個透明人。這難熬的安靜讓她恨不得立刻摔門而去,過去在顏府就算挨打受罵,她從未低過頭。這樣低三下四的滋味,比爹的藤條打在身上還痛。

最後她攥了攥拳,還是邁步走了過去,「我來。」

譽徹似乎沒听見似的,無動于衷。丫鬟詫然地看了顏霽一眼,見王爺沒有說話,便應聲退出。

顏霽蹲,為譽徹月兌了鞋襪,將他的腳放進熱水里。手觸水的那一刻,一道道傷口如萬蟲齊噬,痛得她不由一抖。

「怎麼能讓王妃親自來。」譽徹好像剛反應過來,一邊客氣,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眸中卻是冷冰冰的。

「這是臣妾應該做的。」顏霽嫣然一笑,將手硬生生伸進了水中。譽徹眸中光亮一閃,不動聲色地掃過她的臉,慵懶而警覺,如荒原上休息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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