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听了,很不好意思地說︰「嗯,那謝謝江大姐了」
「謝什麼?」江瀾撫模了一下芳華腦後那短短的發根,懇切地說︰「你既然叫我大姐,能幫的忙,我一定幫你。」
芳華感激地看著江大姐,眼楮微微有點發潮。
她掩飾地回過頭,招手讓後面站著的嘉輝走過來,給二人介紹道︰「大姐,這就是我和您說過的梁嘉輝。」
江瀾剛才就注意到芳華和這個年輕人在一起親密說話的樣子了,此刻近距離打量了一下,覺得看上去還不錯。她伸出手說道︰「嗯,早听說你了。什麼時候回國的啊?」
嘉輝自然也知道江瀾的身份,禮貌地伸手相握,說道︰「江大姐,您好我是一月份剛回來的。」
他們聊了幾句,江瀾得知嘉輝暫時沒有到301的意思,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讓他們兩個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時,只管找她。
江瀾走後,芳華也拉著嘉輝去吃飯。嘉輝一邊走一邊說︰「你很幸運。」
「嗯,我知道。總是遇到好人。」
下午,教育處通知︰碩士研究生的開題報告集體通過了。
有未被證實的小道消息說,專家們評的最高分是芳華的報告。不過這個最高分沒什麼意義,所以教育處是不會宣布的。
芳華只是慶幸自己在荒廢了近半年時間後,終于趕上了進度,不至于被淘汰或延遲畢業了。
本來她可以有半年時間呆在實驗室只做實驗的,但按規定芳華還要保障臨床輪轉的時間充足,所以為了彌補出海耽誤的時間,她就只能壓縮在實驗室的這段時間了。
不過,臨床的研究生也不都是自己動手做實驗的,一般只做一小部分,很多難度高的、或者大量重復性的工作,都可以交給實驗員去做。這當然要給報酬的。
鑒于自己的實驗經費緊張,臨床時間也緊,芳華把主意打到了某人的頭上。
當晚,芳華說出自己的打算後,嘉輝見她一副期期艾艾的樣子,不禁好笑地摟住她,將她的頭發使勁揉了揉︰「說什麼幫不幫的?我給你做事情,就是給自己做事。你就把我當成你終生專屬的實驗員好了。」
芳華將頭緊緊貼著嘉輝的胸口,又一次听到那讓自己听了就覺得既歡喜又平靜的心跳聲。她心里歡喜到想流淚,也平靜到想笑,因為嘉輝對自己如此,而自己也會如此對他的。
愛,本該如此。
她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呢,這兩個月就幫我把重要的幾個實驗做一遍,把實驗條件模索出來,教會我。這樣,我以後做實驗的時候,就簡單了。」
「行,沒問題。」嘉輝沒有二話。
芳華知道用言語已經不能表達自己對嘉輝的感謝了,而且不是有人說愛人之間不用說謝謝和對不起嗎?因為他們可以用行動來表示。
于是,她一手勾住嘉輝的脖頸,將他的頭拉下來,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嘉輝也自然而然地摟緊了懷中的芳華,和她共同分享這一吻。大概是這感覺太美好了,兩人不但久久舍不得分開,身子還不由自主地越貼越緊。
終于,嘉輝停了下來,聲音略有點低沉︰「芳華,我覺得你該回學員隊去住了吧?」
芳華看到嘉輝的面色有些潮紅,也感到他的身子很燙,知道他正甜蜜地痛苦著,有點好笑也有點心疼。
她雙手撫上嘉輝的臉,感覺自己的手似乎可以給他的臉降降溫呢。
「嗯,我是該回去住了。我這陣子是打著休假的名義在外面住,雖然學員隊管得不嚴,但老這樣夜不歸營也不好。不過,我回去了,你一個人還住這兒嗎?」。
嘉輝笑了笑︰「我和實驗室的宋老師打听過了,你們儲物間里放著好幾張折疊行軍床。我可以晚上在實驗室的電腦間睡覺,白天把床收了就是。而且關鍵的是住實驗室,我比較方便給你做實驗嘛。」
「啊?可是……」芳華知道長期住招待所不合適,她原本是想打學員隊的主意。但听隊長說,不是研究生或者進修生,還真是不能住進去的。她又想,要麼偷偷找男同學們幫忙找個空床位,但是覺得讓同學給自己擔風險、違反規定也不太好。
她還沒想好讓嘉輝住哪兒呢,沒想到嘉輝自己想住實驗室,睡行軍床。這讓芳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嘉輝見她如此,親了親她說道︰「沒事,你們實驗室裝修得很好,和賓館也不差什麼。而且還有電腦可以上網,比招待所更是強多了。」
芳華知道事實確實如此,實驗室里空調暖氣都有,浴室也是二十四小時提供熱水。自己以前也住過實驗室,除了覺得折疊床不太舒服,其他什麼都比學員隊宿舍條件好多了。
她不再說什麼了,後來找到兩位科主任和實驗室主任,征得他們允許後,就讓嘉輝成了實驗室的臨時成員。為了讓嘉輝睡得舒服點,芳華還新買了床棉絮和被子。
不過,晚上在實驗室的電腦間里消磨時光,還是挺舒服的。這里空間大,窗明幾淨,把電腦打開,工作學習或者上網娛樂,比招待所還自在得多。
芳華的研究生經費撥了下來,就八千元,形式大過實質。每個學生都是靠老板的課題經費做實驗,所以找個「財大氣粗的老板」很重要。經費充足,實驗相對的就能做得漂亮。
紀主任自然算是財大氣粗的了,不過手下好幾個學生,都是燒錢的主兒。要不是有實驗室的依托,也養不起他們。現在又多了芳華這個燒錢的TMZ項目,紀主任最近都在為這件事想辦法呢。
最終,還是通過江瀾的牽線搭橋,用原來買藥的關系和國外藥廠聯系上了。他們對國內的病例資源也感興趣,又知道301醫院的實力,很快同意展開合作。
藥廠以臨床療效觀察試驗的名義批給了神經外科研究所一批足量的TMZ藥物,這下芳華的實驗有了切實的保障,而且整個腦外科的醫生只要手里有合適病人,都會幫她充實臨床病例數。
這段時間,芳華很忙。白天忙著上手術和在病房處置病人,下午和晚上有空就到實驗室,跟著嘉輝學習做實驗。
雖然忙,但是每天都過得很充實的。病房有來來去去的病人需要她的幫助、安慰,每次在手術台上都有新的體會讓她不斷積累著、進步著,而從嘉輝那里學習到的東西就更多了。
跟著他,芳華可以盡情地問著所有對實驗中不清楚的問題。慢慢地,原來自己東學一點、西模一點的實驗知識逐漸系統起來。很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方,都豁然開朗了。
而芳華從嘉輝身上學習到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細節是成敗的關鍵。
比如,同樣是養細胞,他養的細胞就是比芳華養的精神。在倒置顯微鏡下看去,它們個個透明光亮,形態飽滿。而芳華的細胞雖然是活著的,看生長速度似乎也不差什麼,但是在鏡下看,細胞質總是有點發暗、培養液中也似乎總有些渣滓似的。
芳華一開始納悶,都是用的一樣的培養瓶和培養液,放在同一個37攝氏度恆溫的CO2孵箱,同一天傳代,同樣的換液,為什麼自己養的細胞看上去狀態就是差一些呢?
嘉輝也觀察了芳華的操作後,說她的主要問題還是在傳代的時候「消化」這一步驟掌握得不好。
所謂傳代,是指當細胞在培養瓶中長滿了,就把它們稀釋後取少量,重新置于新的培養瓶中繼續生長。這是保證細胞健康成長和獲得大量細胞進行實驗的必需步驟。
而大多數腫瘤細胞都是緊貼著培養瓶的內壁生長的,在顯微鏡下看,球形的細胞就因貼壁而呈現多角形。
而「消化」就是用胰黴消化液和細胞作用,使得細胞皺縮變圓,這時候輕搖培養液、或用吸管吸取培養液吹打內壁,將細胞洗下來。最後將細胞懸液用吸管吹散後分瓶傳代。
芳華知道這一步的確很關鍵。消化過度則對細胞的活性損傷較大,消化不足則細胞難于從瓶壁上吹下,反復吹打同樣也會損傷細胞活性。
這胰黴消化的時間就是關鍵中的關鍵了。一般是1到3分鐘,這只是大概,不同的細胞系、甚至不同的胰黴在消化的時候,所需的時間都不一。
這需要實驗者注意觀察細胞形態了,當本來挨得比較緊密的細胞之間出現了細胞間隙,細胞變圓時,就是該終止胰黴消化時間了。
芳華每次都是將培養瓶從孵箱中拿出來在鏡下觀察。有時候遇上不同的細胞系,不清楚大概時間的時候,她還可能一分鐘、一分半、兩分鐘……拿出來看好幾次,試探最佳消化時間。
本來,芳華還覺得自己也能比較好地將細胞消化下來。但是,看了嘉輝的操作,芳華才覺得自己做得是差一些。
不說他每次在開關超淨工作台時的細心,嚴格按無菌原則操作的嚴謹,也不說他的動作輕重得當,緩急有別。單是他觀察細胞消化的時候,就熟練到了不用顯微鏡的程度。
他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從孵箱里拿出培養瓶,對著自然光看一下瓶壁。
因為生長滿瓶的細胞往往使透明的瓶壁上形成霧狀,變得半透明。嘉輝肉眼觀察就能感覺這半透明的細胞層的厚度,再輕輕搖晃一下瓶中的胰黴消化液,看瓶壁細胞層的減少程度,就能判斷出消化程度。一般他的判斷和顯微鏡不差什麼
當他判斷消化時間還差點,他就放回孵箱,等一會兒再拿出來就差不多了。做得幾次後,他往往時間拿捏得更準確了,一次拿出來就是最佳時間。所以,他消化下來的細胞,只需吸管輕輕吹打,就月兌落下來,而且損傷極小,當然傳代的細胞生長得就好。
芳華很佩服,知道他對細節的把握能力,一定也是做了無數實驗後才積累起來的。而這回,嘉輝都耐心地教會了芳華。慢慢,芳華養的細胞也同樣個個長得「粉女敕粉女敕」的了。還有很多其他實驗技巧,嘉輝也都手把手教會了芳華。
嘉輝也不光是做實驗這一項厲害。他看到實驗室的電腦還在用win98系統,就幫著給裝上剛出來的win2000系統。電腦或者實驗室的某些儀器設備出了問題,他都能大概分析出原因,並動手解決或修理了。
芳華白天不在實驗室的時候,嘉輝除了幫芳華做預實驗、模索實驗條件外,也經常和宋老師等實驗員老師以及做實驗的幾個博士碩士研究生們,討論著各種實驗方法和技術。這讓他對國內的研究水平也有了更多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