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溫的那句話雖然說得很輕,但阿芙一向耳力過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只是拿眼斜斜睨了她一下,眉眼笑得極溫柔,那李思溫卻是又沒來由地滲得慌,立馬轉臉與那李思柔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阿芙收回眼神,心中頓時舒暢了一下,惡人自有惡人磨,老娘殺人的眼光可不是一日兩日便練就成的,她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片子,還稍稍嫌女敕了一些。
回頭來卻又迎上一縷崇拜的目光,之前那一直縮在角落里的李思媛,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楮,一臉崇拜地看著她,想來平日里她定是沒少受那李思溫的氣,這時候看阿芙竟然能讓李思溫吃癟,自然是十分佩服她的。
阿芙對這種軟軟糯糯的小豆丁最是沒有抵抗力了,便也對著她柔柔地一笑,完全是出于真心的,沒有一絲作偽,她忽然覺得,在這種大家族中,只要你沒有足夠尊貴的身份,即使錦衣玉食,卻一樣生存不易,她忽然有些慶幸了,幸好是自己進到了這里,腦海中又閃過那少女純澈的眼眸,聖母什麼的,還真是不適合這種地方啊,眼前這看上去無辜而又無害的小女孩兒,再幾年之後,或許也會成長成另一個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呢
耳房中的壓抑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那二太太過來了,阿芙便要過去與她請安見禮了,阿芙也沒有表現出與那李思溫有什麼隔閡,兩人的面上都帶著親昵的笑容,幾人再回到偏廳的時候,依舊如方才一樣,態度親昵如姐妹一般。
「看來你們聊得挺不錯的,行了,有什麼話以後多得是時間說,阿芙先給你二伯母請安吧。」竇氏看她們幾人進來,便笑著招呼著阿芙說道。
阿芙一進門的時候,便看到了坐在袁氏對面的那個美貌少婦了,知道她應就是二太太秦氏了,她生得臉頰尖而無肉,杏眼柳眉,顴骨有些高,看這面向便知曉是不怎麼好相與的,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碧霞孔雀紋錦衣,同色的留仙長裙,頭上與身上的發簪飾品,比之那袁氏還要華貴幾分,但卻沒有袁氏身上的那份氣度,能撐得起這些個珠寶,整個人便顯得有些淺薄與浮華。
阿芙與竇氏行禮後,便走到那秦氏的面前,恭謹地請安行禮,阿芙並看不見那方氏的表情,但卻能很真實地感覺到她投在自己身上審視的目光,從鼻腔中輕「嗯」了一聲,淡淡地說了句︰「起來吧,無須多禮。」
阿芙站直身子,也沒有直視那秦氏,只是用余光觀察著她,她的表情似是有些倦倦的,很是不耐煩招呼她,從丫鬟手中拿過一個精致的錦囊,就遞給了阿芙,懶懶地說道︰「你既是老夫人的親戚,那往後便在咱們李府安心地住下吧。」而後再也沒有與她說一句客套話,當真是十分的干脆利索。
阿芙伸手接下,又是恭謹地回禮謝恩,不知道怎麼的,對著這個不怎麼友善的二太太,卻遠遠比對著噓寒問暖,溫柔體貼的大太太要舒服許多,果然如竇氏說的一般,這個二太太也許說出來的話不怎麼好听,但卻並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殘忍無情。」
秦氏的身邊坐著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兒,一個著桃紅衫裙,另一個著翠綠衫裙,阿芙根據她們的穿著打扮與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分辨出那個桃紅衫裙的女孩兒應該就是秦氏的嫡出小女兒李思雨,今年十三歲,因著性情有些清高倨傲,所以並不是十分得竇氏的喜歡,听府上的那些風言風語,她似乎對那對雙胞胎姐妹隱隱有些敵意,時常有小爭吵與摩擦,不過想想也正常,同是嫡女,偏偏她們兩個受寵,難免心中會有些不舒服,更別說從小嬌生慣養的貴女心眼兒定是極小的。
「這是你三姐姐,只比你大兩歲,往後也可多親近親近。」阿芙正觀察間,竇氏開口與她介紹道,阿芙立馬福身行了半禮,恭謹與她請安。
李思雨似乎是知曉她的身份的,看著她的眼光帶著一絲淡淡的厭惡,她似乎也是不屑隱藏自己眼中的情緒,對著阿芙的請安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而後就似乎並不怎麼想搭理她了。
阿芙對著刻意的冷落卻也是毫不在意的模樣,依舊淺笑著,輕移蓮步,走到李思雨身旁的李思瞳面前,李思瞳是二房的庶出,只比那李思雨小了一歲,生母原是秦氏身邊的丫鬟,後來生了李思瞳,便被抬了姨娘,也是二房現今唯一一個還活著的姨娘,或許是因為她真的對秦氏忠心耿耿吧,反正這李思瞳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從來都是畏畏縮縮地跟在李思雨身後,不像個小姐,倒更像個小丫鬟。
阿芙與她行禮,她倒是頗有些受寵若驚,但卻礙著李思雨,也裝著一副不理不睬的冷淡模樣,阿芙自是不會介意,因為她已經感受到竇氏那邊投來的不滿目光了,心中暗忖,怪不得二房怎麼都比不過大房了,人家表面功夫做得好,溫良賢德的愣是讓人抓不出一點錯處,可二房的這母女幾人,不管什麼都放在臉上,不遮不掩的,自然就已經落了下風了。
阿芙與二房這幾人行完禮後,便被安排在離竇氏不遠的地方坐下了,竇氏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表情淡然地問道那秦氏︰「听說廷兒今個早上又吐女乃了,現在怎麼樣了,好點了沒有?」
听那竇氏提到「廷兒」,秦氏臉上的表情稍稍舒緩了一些,卻仍是憂心忡忡地回話道︰「方才已經尋了劉大夫過來看過了,說是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廷兒從胎里出來身子就弱,出生到現在也是小病不斷的,我可真是憂心啊!」
「既然沒事就好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好好調養著,等到再大一些或許身子骨就強健了,想當年言兒剛出生的時候不也是體弱多病的,可你看看現在,多壯實的一孩子啊,不也都這樣養大了嗎。」
秦氏听後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眉頭卻一直都是輕蹙著的,想來竇氏那幾句寬慰的話語也並不能夠解了她的心結。不過在場的眾人也都知曉她為何如此在意這個孩子,雖然這個孩子並不是她親生的,但以她的身份,她現在的年紀,若再是沒有一個嫡子,那她的地位可真就是要岌岌可危了。
秦氏的事情阿芙早就在那綢布之中知曉了,秦氏本就是個善妒的,所以一直都對二老爺李誠輝身邊的女人不擇手段,不是不明不白地死了,就是犯了錯處讓秦氏給賣了,反正沒幾個有好下場的,不過也許是報應吧,秦氏連生了兩個孩子都是女孩兒,生完那李思雨後,又因為太過失望,沒有做好月子,再想懷孕也很難了,便只能在身邊的眾丫鬟中選了個姿色出挑的,開了臉給那二老爺做了通房,那丫鬟也算爭氣,沒多久肚子就傳出好消息了,只可惜秦氏本就只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她這個做娘的,生完孩子沒多久那丫鬟就得病死了,這個男孩兒自然就讓秦氏養在了身邊,只是孩子生下來身子就弱,按大夫的說法,是胎里帶來的體弱,必須慢慢調養,對于這麼困難才得來的兒子,秦氏自然是十分在意,唯恐他有一絲閃失。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阿芙看著在這房里的老老少少,真覺得沒幾個人是活的自在快活的,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陰謀算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手中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血腥,不過她自己也沒什麼資格說別人,她不是也為了自己的目的,正不擇手段著嗎,但這個世界不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嗎,若是不夠冷血凶殘,便只能做那待宰的羔羊
回到雪卉園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午時時分了,阿芙一大早起來,便只喝了一小碗白粥,此時早已是饑腸轆轆了,不過還好,一直在房中等著她們回來的夏荷是個細心的,早早便讓廚房準備好了各色菜肴,雖然阿芙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涼了,但對于饑餓的人來說,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麼,阿芙也沒讓夏荷她們再去熱飯菜,直接拿起碗就吃了起來,直到吃了七八分飽,才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她是一個自制力極強的人,就算再餓的時候,也不會讓自己吃的很飽,因為吃的太飽的了,不僅會傷腸胃,人的精神也會不夠集中,反應也會遲鈍,這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可是萬萬要不得的,在這個主宅里,她必須時刻保持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