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 里啪啦」下來,底下坐著的並未挨打的幾人頓時也鎮定不下來了,各個拼命低著頭,就怕下一個輪到的就是自己。
「你們要記住,我的本意並不是要打你們,而是想讓你們知曉,書法之道,貴在堅持刻苦,想想歷來書法大家,哪個不是歷經寒冬酷暑不間斷的練習,方才得後來的大成就,我雖不必你們成為什麼大家,但既是已經開始學了,便必要做到精益求精,看字如看人,若一手字寫地好,那人品自也是不會差到哪里去。」柳先生看著李思溫二人泫然欲泣的模樣,語氣稍稍軟了一些,循循善誘地教導道。
「學生記住了。」李思溫、李思柔異口同聲地回道,模樣甚是乖覺。那柳先生也滿意地點了點頭,便揮揮手讓她們二人回座位上去了。
那二人頓時如蒙大赦,雖然舉止盡量保持著端莊,那那頗有些凌亂的步子,依然可以反應出她們內心的焦急。
房間里頓時又變得鴉雀無聲,那柳先生又從一疊宣紙中挑出其中的幾張,緩緩開了口說道︰「三小姐,四小姐,你們二人上來。」
李思雨的面上早已沒有了原先懨懨的表情,她白著臉,僵硬著身體,慢慢走到了前頭,那李思瞳倒還好,原本就一直是一副愁苦的模樣,此刻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些罷了,二人走到柳先生面前,似是等待著審判的犯人一般。
「三小姐倒是有些長進了,這十頁的字也沒算是白寫,但離我的要求還遠遠是不夠的,手板子可以免了,不過今日回去再另寫二十張,三日之後我還是要檢查的,到時若沒有達到我的要求,自是另有懲罰等著你的。」柳先生板著那張俏顏,如是說著,手中的戒尺已經沒有放下,閃著懾人的微光。
李思雨本是松了一口氣,但听到要再寫二十張大字,那小臉立馬又垮了下來,好不可憐,但總算是先躲過了一頓打,她也便點了點頭,福身行禮後退下去了。
柳先生的目光移到那李思瞳身上,停頓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看得出來四小姐是下了功夫的,還不錯,下去吧。」
這真是難得的夸獎了,阿芙微微有些驚詫地看著李思瞳,她的面上倒是也沒有露出多少歡喜的神色,只是誠惶誠恐地與柳先生行了禮,方匆匆退下去了,不過阿芙也可以理解她這般動作,畢竟從李思溫與李思柔身上傳來的極大怨念,連坐在後頭的她都感受到了,更別說離她們更近的李思瞳了。
最後剩下的一個便是那李思憐了,她臉上的傻笑也不見了,柳先生還沒有出聲喚她,她已經乖乖地走到了前頭,將兩只胖嘟嘟的小手伸出去,咬著牙對那柳先生說道︰「先生,您打吧,我知道我寫的那些東西也肯定不能達到您的要求的。」
柳先生只是斜睨了她一眼,那寒光凜凜的戒尺卻是沒有落下,只是淡淡地說道︰「不用輕易妄自菲薄,你的字雖還不到我的要求,但有沒有努力去寫,我還是看得出來的,下去吧,你雖是天資不足,但勤總能補拙,繼續好好練就是了。」
李思憐有些驚訝地望著柳先生好一會兒,那招牌似的傻笑便有掛上了臉,開心地與那柳先生行了一禮,便腳步輕快地回座位上了,阿芙不知曉她有沒有注意,反正她的耳中听到了李思溫不滿地呢喃了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
眾人的課業檢查完了,而後便要開始上課了,阿芙有些奇怪,今日上課多了自己這個大活人,那柳先生怎麼好似視而不見的模樣,竟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看過來,不會近視眼這麼嚴重吧,這都看不見自己,看那柳先生已然開始講課,阿芙也只能暫且壓下心中的疑惑,認真地听起課來。
這個柳先生果然不是徒有其表的,講課的內容也很是簡潔易懂,今日她講的是顏真卿的多寶塔碑,引經據典,旁征博引,將本應該是枯燥無聊的書法課講得甚是生動,阿芙自然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雖然她原先練毛筆字的時候,也專門去了解過顏真卿的這個名帖,但外行人理解的總不是如此透徹,今日听了這柳先生的詳細解說,倒是有種醍醐灌頂的功效,對那多寶塔碑與顏真卿有了更加深刻的。
那柳先生洋洋灑灑講了一個時辰,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又說道︰「你們暫且先休息一刻鐘,等會兒便每人臨一遍顏真卿大家的多寶塔碑吧,下課的時候我會檢查,若是不符合我的要求的,我的手板子可是不會留情的。」
本是放松下來的眾人頓時又是一片愁雲慘淡,似乎連休息的心情都沒有了,俱是想著一會兒該如何寫好那多寶塔碑。
柳先生緩緩走出了房間,應該也是休息去了,整個房間中唯一不愁眉苦臉的可能就只有阿芙一人了,她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腳,面上卻俱是滿足的表情,她本練習書法,只是為了磨磨自己有些急躁的性子,但听了這柳先生的一堂課,倒是對這書法的興趣愈發濃厚了,也開始慶幸第一日便讓她遇到這書法課,怎麼說她都是有些底子在的,並不會出什麼洋相。
「小姐,吃些芸豆糕吧,等會兒可還要上一節課呢,可千萬別餓著了。」春梅從隨身帶來的食盒中拿出一疊顏色鮮麗的糕點,放到阿芙的面前,冒著熱氣的茶水早就由育殊閣的小丫鬟們端上來了,阿芙看著那芸豆糕,倒真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拿起最上頭的一塊,輕輕咬了一口,並不是很甜,倒還算和她的胃口。
「呦,芙妹妹,你怎麼還有心思吃東西呢,你方才也見識到那柳先生的厲害了吧,在她手底下可是絕對不會有一絲僥幸的,姐姐不知曉你原先有沒有練過那書法,可柳先生的要求卻不是一般的高啊。」阿芙剛剛吃下了一塊糕點,正端起茶杯準備喝茶的時候,那李思溫卻是巧笑倩兮地走到她身邊,貌似關心地說道。
阿芙心中暗罵一聲「晦氣」,面上卻是依舊帶著淺笑,淡定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方才抬頭與她說道︰「謝謝溫姐姐提醒,你說的我方才也都知曉了,但俗話說的好,嚴師出高徒嗎,有這樣一個先生教導我們書法,難道還怕咱們的字習不好嗎,阿芙我原先也只跟著父親學習了一些皮毛,自然是比不上姐姐們的,不過柳先生也說了,勤能補拙嗎,這手板子,我倒是一點都不怕的,只是我方才看姐姐您似乎被打地很痛的模樣,不知現在好些了沒?」
李思溫看著阿芙滿臉的關切之情,卻怎麼都覺得對方是在諷刺自己,面上的偽裝隱隱有龜裂的跡象,但總算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語氣中也不那麼友善了︰「我看著妹妹似乎也是比我們皮要厚許多,想來真的是不怕柳先生的手板子。」
阿芙並沒有在拿話反駁那李思溫,她並不想跟小女生做這些個口舌之爭,低了頭飲茶,很明顯的便是一幅不想再繼續談下去的模樣。
李思溫本來心中已經窩了一團氣,但那阿芙卻跟團棉花似的,似乎不管怎麼旁敲側擊地打擊她,都會被反彈回來,讓自己攢一肚子的氣。
阿芙看著氣呼呼離開的李思溫,有些無語的搖搖頭,心中也很是奇怪,不知這小姑娘是怎麼回事兒,老是喜歡沒事兒找事兒干,自己似乎也沒招惹過她啊,卻老是喜歡來撩撥自己,真是吃飽了飯撐著了。
休息的時間總是轉瞬即逝,柳先生再回到課室里的時候,眾人均已經都端坐在座位上等候了,柳先生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大家都開始寫吧。」眾人便俱是認認真真地開始寫起那多寶塔碑來了。
夏荷早就已經將墨磨好了,阿芙拿起那支已經寫慣了的兔肩紫毫,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放松下來,方才集中精神,開始下筆。
這多寶塔碑在現代的時候她也是曾臨摹過的,臨好帖的第一個訣竅便是要必先要仔細讀帖,只要將貼中的每一個範字都牢牢地記在心里,把其字形深深地刻在大腦里,無論何時,一旦提到這個字,馬上就能想出這個字在字帖上的形狀。便能做到胸有成帖,腦有成字了。
阿芙練習這多寶塔碑不是一次兩次了,幸好那柳先生教習的也是出自顏真卿大家的那版,所以這一點她倒是要比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優勢,再者,即使心中已經對每一個範字都了然于胸,也一絲不能大意,要寫好一副字,長期苦練固然重要,卻還要善于動腦,否則,寫出來的字將只具型而無神。在面對字帖的時候,切不能心猿意馬,只知狂怪,不明規矩,提筆便是龍飛鳳舞,只有勤學苦練、善于動腦,才方可寫出一副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