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邊那個秋伶丫頭的話,文秀略帶疑惑的轉向君夫人問道︰「今天是書院休館的日子嗎?」。
「應該不是,」明白文秀問這話意思的君夫人搖了搖頭,道︰「你大哥已年近及冠之齡,下個月又要大婚了。從上個月起就不再去書院了,大婚之後他岳家會安排他下去京郊的一個縣城做縣丞。」
說完見文秀似乎還是有些不明白,又補充了一句︰「你大哥的岳父杜青雲也是他的親堂舅,是吏部的左侍郎。」
文秀這才恍然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她好像更能明白君夫人為何會如此擔心父親他們會給自己胡亂對個人家了。聯姻結盟能給君家帶來的實利可謂真是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讓人很難抵擋如此誘惑。
君夫人的話音剛落,紫蘇就已經帶著一個打扮清爽的翠衣丫頭進了門。
「奴婢秋伶,給夫人、三小姐請安。」翠衣丫頭走近長榻後,十分規矩的向坐上榻上的君夫人和文秀問安。
這丫頭雖然年紀不大,但卻還真是無換于她的名字果然有著幾分伶俐。看著她對君夫人十分恭敬的態度,文秀心里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感到被打擾了的不快頓時消散了不少。
文秀沖她點了點頭,然後向君夫人道︰「娘,既然大哥那邊找有我事,那我就先過去。晚些時候再過來陪您用膳。」
在君夫人的首肯之下,文秀心里雖然還是有些不大情願,但卻還帶著春燕跟著這個秋伶丫頭去見她那位大哥君成熠了。
君成熠見文秀的地方不再是上次的書房,也不是他在府里所住的院子,而是在一處不比雲蕙院要好多少的小偏院。這讓文秀感到十分驚訝。這位大哥在府里的地位可不是君夫人可比的,可看著眼前的情況這里現在又確實是君成熠的住處。
大概是文秀臉上的驚訝表現太得過明顯,坐在屋里棋盤邊上的君成熠一邊玩著手中的一顆白色棋子,一邊微笑著道︰「我住的院子正在翻修擴建,大伯他們現在也暫時住在了這邊,所以這里是我暫時的住處。」
「秀兒見過大哥。」文秀聞言點了點頭,向他問安。
同時也收回了環顧四周的目光,改將全副注意力都集中放到了君成熠的身上。自己這位便宜哥哥她雖然只有過三年前的那一次直接接觸,但從那次的經驗來看他也同樣是個表里不一的人。盡管有著一副看似無害的純良外表,但內里卻與那對月復黑兄弟是同等貨色。
再加上那位有著「中虞美玉」之稱姬祈月,文秀不得懷疑這是否就是所謂的名門世家精英子弟的共通特質?想到這里,文秀不由感覺到腦門一陣抽痛。如果可以,她是最不願意與他們這樣的人打交道的,因為太累!
「秀兒妹妹,在這一別三年里妹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君成熠一邊抒發著感慨,一邊招手示意文秀隔著棋盤坐在他的對面︰「就是不知道在這三年里,妹妹在棋力方面可有所長進?在幾年之前就有听說過妹妹的棋力不俗,三年前妹妹那次回來的時候我就有心向妹妹討教一局,但在還未來得急的時候妹妹卻很快就去了別院。你這次回來大哥我可是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放過了。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妹妹現在就陪大哥手談一局?」
文秀早在進門看清楚擺在君成熠手邊的棋具時,心里就有些打鼓。這弈棋可不同于撫琴只要獨自苦練就成,這棋可是需要兩個人才能下的。這三年來她雖然也常也打譜惡補棋藝,但在別院那個偏僻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找得到一個能合適弈棋的對手?雖然後來有個沈老頭也算是會下棋,但他的水平實在是一塌糊涂得讓人慘不忍睹。這個對手有與沒有相差實在不大,根本就達不到陪練的作用。
這樣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棋力如何,讓她如何敢與眼前這個外表溫雅內里卻是十足精明的人對弈?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只怕根本不肖幾手就能看出自己的底細來。這讓她如何敢接下他的這個邀請?
「大哥,你也知道我住的別院有多偏僻,三年來根本就找不到一個合適對弈的人。所以秀兒已有三年未踫過棋子了。所以三年來棋力別說能有寸進,就是下棋的規則下法都也有記憶不清了。與這樣的秀兒對局,只會耽擱大哥的寶貴時間。」文秀低頭看向近手邊裝滿了黑亮棋子的黑木棋盒,小聲的推月兌道。
「秀兒太過自謙了吧,」君成熠輕笑道︰「就算是也沒有關系,反正是自家兄妹玩玩而已,無需計較勝負。不若這樣,這局大哥就讓你執黑,且再讓你三子可好?」
听到君成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文秀也實再無法再做推月兌,只得應了聲「是」之後,就從棋盒里取出了三枚黑子落在了棋盤的三個星位上。
不久,屋內就只剩下了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就這樣,兩人你一來我一往的下過了近三十手。
正在文秀漸漸的將心神都貫注于棋盤的方寸之間時,君成熠忽然輕聲問道︰「近來雷雷少東可有與秀兒有過聯系?」
他說這話時文秀正要將手中的棋子落于棋盤上,听到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她不由一分神,手中的棋子一個沒拈好就掉落了下去。這一手也她原是要用「靠」的,但棋子落下的地方卻在「飛」上,這樣的突變頓時打亂了她之前對布局的整個想法。
文秀並沒有立刻答話,甚至也沒有抬頭,只是面帶似是懊惱之色的看著這處意外的「敗筆」,好像在苦思解救的辦法一樣。其實這時的她已經再沒什麼心思放在棋局上了,而是在心里飛快的考慮君成熠為何會如此突然的有此一問。
她知道自己與雷辰澤之間的合作並沒有能瞞得他們,但是同樣的在對待這件事上,這三年來君家的態度一直都是保持著一種無視,既然沒有阻止,也沒有幫助,在文秀的認識里這應當就是一種默許。
雖然文秀心里也有數,知道這種「默許」的背後應當是隱藏著他們自己的用意的。這三年里她也曾無數次做好了他們將這件事點破、提出他們要求的準備。但這三年來卻一直都沒有發生。
難道他們等的就是現在這個機會?文秀心里不由的想起之前君夫人提到的已經有些混亂的朝局,以及萬俟世家不可抵擋的強勢崛起。看來現在確實是時機到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文秀在心中輕嘆過一聲後終于抬起了頭。看向了那雙從剛才問話起就一直注視著自己沒有移開過半分的眼楮,道︰
「自從那位姬七少搬去給我做鄰居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了。」
對于文秀的回答,君成熠微微皺了皺眉︰「那豈非有近兩個月的時間了?在最後聯系的時候,他們可有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大哥指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文秀心里隱隱有了一個想法。
「就是關于……關于你們下一步的合作,他們可有什麼想法?」君成熠將視線又轉回了棋盤上,落下一子後才道。
文秀故做不解的眨了眨眼楮,然後道︰「關于下一步的合作?沒有!因為姬家盯得緊,我將制作提供給他的些東西的作坊換了地方,也就是說以後只是取貨的地方變了,不再是在別院。其他的依然還是照舊。」
君成熠又抬頭看向了文秀的眼楮,像是要從中看出她是否有所隱瞞一樣。但看著一派坦然的文秀不像有說謊的樣子之後,他才又換了另一個話題︰
「三年前秀兒曾與雷少東以及萬俟家的五公子一路結伴而行,在這後來的三年里更是與他們有著緊密的合作。秀兒對他們兄弟倆應當也有些了解,不知秀兒對他們兄弟倆有怎樣的看法?」]
听到君成熠的這個問題,文秀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細的思考了一下,才斟酌著道︰「要說有多了解,那是談不上的。真正與他們兄弟有所接觸,也只是在三年前同路而行的那段日子。最後一次見到他們,還是在三年前初回京城的那天他們來府里拜訪的那次。而且就是那次也只是在園子里短暫的踫了一面罷了。我去了別院的這三年里,盡管因為那些合作的關系,我與雷辰澤也有偶有通信,但里邊所說的內容也多限于在合作的問題上。偶有其他,也多是京城的里廣為流傳的一些傳聞,並不曾涉及雷家或是萬俟家。
至于他的弟弟、武安侯家的嫡公子萬俟辰宇,在三年前府里的匆匆一別之後就再未有過聯系。既然是在雷辰澤的那些來信中也從未提及過。所以我說對于那兄弟二人,我實在是稱不上了解。」
說著,在看到君成熠的眼中對她的話明顯的有些不滿之後,她又繼續道︰「如果真要我說說對他們的看法,我只能說他們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雷辰澤外表溫厚內里精明,思維開闊,且擅于周全細節。萬俟辰宇看似有些孤傲乖張,但殺伐果斷、且善謀大局。難得的是兄弟兩人不但都能力非凡,而且其能力在許多方面還是相輔相成的。他們兩應該都是萬俟世家這一代的絕對精英。」
「說得好,眼光更好!」君成熠臉上露出了個贊許的笑容︰「既然秀兒對武安侯家的辰宇公子評價如此之高,想來如果將來能與之結親,妹妹定當是不會反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