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他們懷有這樣的心思已經整整三年多了。可笑自己竟然是一點兒也沒有想到。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
文秀想到這里,心下不由一沉。就算她在三年前就知道了,又能如何?難道自己還會因為知道了這件事而選擇不與雷辰澤合作?早知道了就能改變父兄所做出的這個決定?不能!如果她在三年前就知道他們的打算,她也同樣什麼都做不了改變!她不由在心中無奈的暗暗苦笑。
她不能昧著良心說這三年來就算沒有雷辰澤的幫助,自己也能在別院生活得很好。這三年來為了能有個好的生活環境住得舒服一點,她在修繕別院上花了多少銀子她自是再清楚不過。如果沒有雷辰澤的幫忙,就靠每年府里從那處莊子里送來的那點兒用度別說是修繕別院了,就是想要多裁一兩套衣裳、多吃兩帖調養身子的藥都會是個問題。
雖說她賣給雷辰澤的各種新鮮調料以及食譜膳方也確實幫上了他的幫,可若是憑良心講還是自己佔了他更大的利處。她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宅門小姐,有著從前那些見識的她自然不會單純的以為自己有了這些方子單憑著她自己這三年來就能平平安安、毫無風險麻煩的掙這麼多的銀子。如果沒有雷辰澤的手段,沒有雷氏與萬俟氏的龐大勢力,她手上這些能帶來巨大利益的東西帶來的只怕就不止是利益,更多的會是災禍了。所謂「懷璧其罪」這種事可是影視小說里才有的。
至于君家,她是打從開始就沒有想過要依靠君家。因為她知道以三年前那個時候自己在君家的地位,如果想要以那些東西來跟自家合作,只肖「長輩們」來一句「為家族做奉獻」,那就無論自己願意與否都得將這些東西貢獻給家族。家族若是分點兒零頭給自己,自己只怕就得「感激涕零」了。將來到時自己若是嫁了人離了家,若是再想借助這方面來謀財就根本不可能了。自己最終也就只有能落得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結果了。因此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依靠君家的勢力來做點兒什麼。
而自己的父親大人之所以在知道了自己的那些業務,卻沒有插手接管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顧忌到雷辰澤,或是根本就是他們雙方在自己的背後已經以此另外達成了什麼協議也不一定。
所以如果沒有雷辰澤的幫助與合作,她現在的處境還真的很說。上一輩子她從小說听她媽常叨念「人是英雄,錢是膽」,而在她的兩世的生活經歷都無比準確的驗證了這句至理名言的準確性。
同樣的,她也清醒的知道即使自己兜里有了幾個錢,但想要反抗父親的決定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在這個父系男權社會里,身為人女的她確實沒有能改變父兄意志的資本。在政治利益的面前,她所賺得那點兒錢,可真的算不得什麼。
君成熠的這些話足了表明了他和那位父親大人的立場,那就是告訴文秀無論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她都必須按照他們的意願去努力爭取她與萬俟辰宇的聯姻。因為他們是不會讓任何因素來破壞他們謀劃了三年的大計的。
果然,見到文秀又低下了頭半點沒有要正面回應的意思,君成熠終于丟下了最後一個勸服她的條件︰「听說這三年來秀兒一直都在想要將二娘接到別院去休養?父親讓我轉告你,看在你孝心可嘉的份上,可以讓你將二娘接出府去。」
听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文秀的心跳猛然的加快了一下。她抬起頭,半眯起眼楮緊緊的盯著君成熠的臉,眼中迸出來的精光就像是想要看穿過他的這張臉,去看看他腦子里此刻最真實的想法一樣。
直盯得像君成熠這樣的涵養頗深的人都快為她眼中的銳利而稍稍感到有些不安了。這讓原本就已經對這個異母妹妹有些看重的他,心里越發的增添了幾分欣賞。果然不愧是能得到那些人另眼相加的人,無愧是自己君家的女兒、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妹妹!在這件事上自己和父親果然沒有看錯人!
就在君成熠不動聲色的在心中對文秀暗暗贊賞的時候,文秀的臉上像是罩上了一層寒霜,她盯著君成熠看了半晌之後才用一種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恨恨的道︰「什麼時候?」
君成熠听著她這有些滲人的聲音,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知道她所問的是能讓她接人的時間。他當然知道既然她問到了這個問題,也就是說明她已經決定接受這個條件了。
嘖嘖,父親對她的看法果然沒有沒有錯。自己這個妹妹真是個既重情又聰明識時務的人哪!只是與父親相比起來,到底還是女敕了一些,從而事事逃不過父親的掌控。
于是臉上漾起了個略帶得意的笑容答道︰「父親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出閣,二娘就什麼時候出府。」
這真是赤luo果的要挾!文在心里暗恨道,如果可以現在她真的很想將君成熠這張笑得像偷了雞的狐狸一樣難看笑臉給一巴掌打散了。但是她始終還是沒有失去理智,知道這種妄想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算了。
在剛才君成熠提到以君夫人的自由為條件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今天一定會要逼自己在這條件事情上表明立場、做出承諾。但她心里同樣也清楚,其實他就是不提出這個條件來到了最後只怕自己也還是一樣的要答應。他們之所以會提出這個附加的條件,為的只是讓自己更加安心努力的去完成。他們可能是怕是自己沒有明確表態,就算是勉強應下了也多半會「消極怠工」。
哼,算盤打得到是精妙。是,他們這個附加條件確實可算是拿捏到了自己的軟處,但是自己也不能讓他們太得意了︰「不行,太久了。我還有一年方才能及笄嫁人,我不想等那麼長的時間!」
「一年的時間並不算長,二娘在雲蕙院都已經住了十來年了,應該不在乎再多等一年。再說二娘怎麼說也是父親的續弦正妻、這府里夫人,這里才是她的家。」君成熠搖了搖頭,不贊同的道。
「哈!續弦正妻?夫人?真是笑話!」文秀滿是譏諷的冷笑道。
君成熠不提後面的一句還好,他這一提文秀就感到一股控制不住的邪火從心底深處直往外冒。
「誰不知道這十多年來這府里只有一位‘婢妾’出身的當家‘二夫人’?這里是她的家,可不是我娘的。大哥你不會不清楚這處府邸對我娘來說只是一座華麗的牢籠而已。」說到這里,文秀已然激動的從座上站了起來,又朝他所在的書桌走近了幾步︰「啊,不對!以雲蕙院的破敗,這華麗兩個字也是當不得的。將我娘留在這樣一個地方,就連一天我都嫌多,听到有機會讓她‘緩刑’,怎麼可能讓我不更多的為她爭取?」
文秀這樣的突然變得激動的態度很是君成熠不滿意。特別是听到文秀這些嘲諷的話里特別強調的那幾個詞,他難得的鎖緊了好看俊眉,看向文秀的眼神也頓時冷了許多︰
「秀兒!注意你的身份!」他第一次將聲音語調提高了半度,讓文秀听得出他有些運氣了︰「想想你剛才所說的那些都是些什麼話?那些難听的用辭是能用在這些地方的嗎?」。
一般來說像他這樣看上去很溫和、難得動氣的人一但生起氣來是有些嚇人的。只可惜現在對著他的人是文秀,若是換作府里的除了正經長輩以外的任何人都可能會被這樣的他給嚇到,但是卻沒有能讓文秀有半點的收斂。
文秀這時已經站到了書桌的邊上,兩只手甚至已經按到發桌角,她全然沒有回避的直視著她大哥因為隱含微怒而越顯深邃的黑瞳,半分也不退讓的道︰「我的用詞遣字有哪一個說錯了地方嗎?怎麼,還是說這也是屬于那些只能做,不能說的事?」
君成熠沒有立刻回答文秀的質問,而是與她對視了好一會兒。才收斂了眼中犀利審視的光芒,卻沒有移開對她對視的視線,只是放緩了語調緩緩的︰「關于這個,我確實不好怎麼回答。只能說有些事你並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你應該知道世上的事在沒有完全弄明白內情之前,是不足以妄下判斷的。」
「什麼內情?那就告訴我啊?是什麼樣的內情讓我娘必須在府時承受這十多年來被幽禁于一隅的苦難?我不知道,你就告訴我啊!」文秀很是心煩的道。
君夫人為何會被幽于雲蕙院的十來年時間,一直是這三年來文秀最想要弄明白的一個迷。但這三年來她費盡了心機、想盡了辦法卻也終究沒有能將這個迷底揭開。無論是君夫人也好,紫蘇也好,還是府里年長的那些僕媽也好,在提到有關于這件事的時候要不是臉色大變避之違恐不及,要不就是一副諱深莫測的模樣。總之除了知道君夫人應該是犯了一些事才會被軟禁這顯而易見一點之外,就再也打听不出其實的了。
文秀心里一直認為,若是想要將君夫人從這府里弄出去,在不知道問題癥結之前應該是可能的。但沒有想到君成熠,不,這應該是父親大人君元儀的意思,會在今天以君夫人的自由作為條件主動提出來。這對她來說雖然也能算作是個好消息,但她還是想要將這個盤桓在心里已有多年的疑問給弄明白了。既然他們都已經答應放人了,那讓她知道詳情也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在文秀期盼的眼神下,君成熠卻很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秀兒,這世上有很多事總是不知道比知道得要好。而這件事便是其中一件。況且這些事也都是長輩們之間的事,與你關沒有關系。你完全不必執著于此。關于這些你應該已經問過你母親了,二娘她沒有回答你,也就證明了她也不想讓你知道。也就是說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你母親來說,忘記這些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