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當最後一道甜品被端上桌的時候,一個披著件猩猩紅抖篷梳著個三丫髻的高挑少女姿態裊娜的進到了屋內。她將抖篷月兌下後就在一直為她帶路的那個丫環的帶領下來到了文秀她們所坐的這一桌前。
這位姍姍來遲的少女不必問,文秀也知道她就是表姐宋芳琪的堂妹,盧平宋氏嫡脈嫡支的女兒。她的父親正是在文秀三叔的事上「出力」不少的都察院左都副御史宋亞叔,是如令宋家對付君家的絕對主力之一。
來到文秀她們這桌的宋芳玥看到了紅玨,正想要開口的她卻被紅玨搶了個先︰「宋小姐先坐下吧。」
宋芳玥听到紅玨這話後先是看了一眼文秀,接著又看了一眼江大家,有些細長的鳳眼中有著難掩的厭惡與不屑。她飛快的環視了一眼已經坐滿了人的另外兩桌,再看了看自己這桌唯一的一張空位之後,很是有些為難的輕輕皺了皺眉。但在看到紅玨看向她的眼神里除了無聲的催促之外還已經有淡淡的不悅之意後,最終還是極不情願的在這張空座上坐了下來。
宋芳玥一坐下,就忍不住再一次對紅玨姐道︰「紅玨姐,我來遲了是因為……」
「來了就好,這些以後有了時間再說。」她的話又再一次的被紅玨的擺手給打斷了「宴席要快要結束了,你多少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感覺無法的宋芳玥只得听從紅玨的話,接過丫頭送上來的干淨當碗筷目不斜視的開始吃了起來。
一旁的江大家這時卻放下了手中的湯匙,從懷中抽出絲帕動作極其優雅的輕輕的擦了擦嘴之後,紅玨道︰「少夫人,既然宋小姐已經及時趕到了,那婷雲就先功成身退了。」
「也好,今天的事真是有勞了。」紅玨向她點了點頭,然後招來了一個侍婢小聲吩咐道︰「在去在李樂師的邊上再給江大家的準備一架琴。」
「真是謝謝少夫人了,」江大家向紅玨道完謝,又沖文秀微笑著點了點頭之後才離開了這張桌子,走到了李月兒身邊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隨著江大家的離桌,文秀她們這一桌又恢復了靜默。
宋芳玥心里很想跟蕭大少女乃女乃紅玨好好解釋一下自己會遲到這麼久的原因,但剛剛紅玨的話卻讓她只得暫時的忍了下來。
紅玨不但是蕭家的大少女乃女乃,更是是他的堂姐,無論從哪方面她不想輕易的得罪了她。而紅玨是因為在考慮接下的事,沒心思听宋芳玥的解釋。這宋芳玥從前是見過幾次的,對她雖及不上怎麼討厭,但也說不上什麼喜歡,感覺只是平平而已。要不是因為兩家有親,這次她母親又親自出了面,今天的這次宴會根本就不會請她。可沒想到她居然在對小姑這麼重要的芳華宴上遲到了這麼久。雖然芳華宴是小姑碧涵的,但主要協辦的人卻是自己,宋芳玥今天弄的這一出,可是差點兒就讓碧涵、讓蕭家鬧出笑話來了,這如何不讓她有些動氣?
至于文秀,她就更沒有開口出聲的理由了。雖然不知道自己從未見過的宋芳玥是如何認出自己的,但從她之前看自己的那種毫無掩飾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知道自己是誰的。雖然文秀對于如今勢同水火的宋、君兩家的關系沒什麼感覺,更不會因為與自家的表姐、這位宋小姐的堂姐宋芳琪之間的恩怨而對從未見過面宋芳玥有什麼意見,但她也絕不去做拿熱臉去貼人冷的蠢事。這位宋小姐既然已經表達了她對自己的不待見,那只要她不來招惹自己,那自己也會不去主動沾惹她的。
無可否認,這宋芳玥確實還是小有一些姿色的,雖然及不上文怡及江大家的艷麗,但比起只算是清秀文秀來說還是要強上不少的。鳳眼瓊鼻、烏發秀眉,比尋常女兒來得更為高挑的身段,再加上今天她這一身淡紫色繡著白荷的錦襖,更是為她憑增了幾分清艷之色。盡管文秀始終認為她的嘴唇有些過薄,讓她的面相看著帶上了刻薄之相。
宴席剩下的時間很快就在這幾眼的觀察中過去了。在喝過飯後奉上的清茶之後整個听雪閣的人都知道今天的的重頭戲到了。在所有在坐的人都接過被奉上的茶盞之後,大廳中央設立的那一道道將男賓女客們分隔開來的繡花立屏終于被撤了下去。
當文秀的視線輕輕掃過對面那三桌上坐著的那些穿著各色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們,再看到蕭家大哥蕭志明再一次從座上起身,走到之前還擺放著繡花立屏的大廳最中央時,她不由自主人浮想聯翩,現在這個情景到底算是古代版的玫瑰之約,還是古代的非誠勿擾?
想到這些,文秀不由的回想起了許多被她刻意深埋已久的前生回憶。陷入前生回憶的她對站在大廳中央的蕭志明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內容,她是一點也沒有听進去。
突然的,文秀感覺有人在桌下推了自己一把。回過神來的她朝一旁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剛才在桌子底下推自己的人正是紅玉。想來來是她發現了自己在走神恍思,這才用這樣的辦法提醒自己。
「……好了,不知各位誰願意先來?」
「君小姐願意先來!」
听到「君小姐」這怎麼都是指自己的稱呼,文秀很是小驚了一下。前面提問起的人是蕭家大哥,但後面將自己推出來的話卻正是同桌的宋芳玥所提。
該死的丫頭!文秀狠狠的盯了正面露得意的宋芳玥,心里在暗暗咬牙切齒的同時,也在不由的暗暗叫苦。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要她行來什麼啊?她剛才可是在走神,根本就沒有听到蕭志明前面的話,自然也就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
文秀現在的情況將她從走神狀態下拉回來的紅玨最是清楚,她到是很想出言提醒文秀,但是現在整個大廳里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文秀的身上,這樣情況讓她不怎麼方便開口。
就在文秀為難的時候,另一個清冷傲氣的男聲從男賓那邊最遠的一桌上響了起來︰「還是我先來吧。」
頓時所有集中在文秀身上的視線又全都轉到了剛才開口說話的人身上。那個人在眾人的目光下一派從容的站了起來,用一種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到了中間那張不知在何時擺上的桌子旁,從桌上的筆架上隨意的挑了一只筆,探過硯上已經磨好的墨汁之後,就很是隨性的在早就鋪好的紙上洋洋撒撒的寫下了幾行字。
不久他就放下了手中的筆,然後用他那清冷深邃的墨瞳朝著文秀的方向深深的看過了一眼之後,這才轉身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坐下。
之前還在想著這個紫衣青年的相貌很是有幾分眼熟的文秀,在他最後那似是意味深長的深深一望之下,幾乎是立刻的就確定了他的身份。
萬俟辰宇!這個人就是萬俟辰宇!雖然三年的時間,讓正值發育期的萬俟辰宇相貌身材都變化很大,被這莫名一眼看得心里有些發緊的文秀此刻卻再是確定不過。她的這種確信並非是完全建立上那依稀還殘留著的幾分相似輪廓上,而是建立在一種感覺上。
在他剛才的那一眼之下,忽然的她就好像回到了三年多前,那個災難的一夜過後他將自己的真實面目暴露在自己眼前時的那一刻。這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感覺,哪怕是時隔了三年多的時間,她也依舊記憶猶新。
剛才認定這人就是萬俟辰宇之後,文秀的視線就不由自主的一直都落在他的身上。回到原位上的他,並沒有再回視文秀,而是從桌上端起了自己的茶盞,輕輕的開始啜了兩口茶。
蕭志明的聲音又一次的響了起來︰「萬俟公子這首用以拋磚引玉的詠梅詩,詩題是︰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
散作乾坤萬里春。」
「好詩,真是好詩。」
蕭志明將這首萬俟辰宇剛剛新作的詩念完之後,就將這張寫著這首白梅的紙傳傳閱了下去。一時間對于這首詩的品評聲不斷︰
「很不錯,沒想到以軍功卓著的萬俟家也有辰宇公子這樣的高材!」
「我看不但這詩好,這字更是一個好!」
……
「紅玨姐,這是要做詠梅的詩嗎?」。趁著這個喧鬧的機會,差點兒就出了大丑的文秀向一旁的紅玨請教道。
紅玨嗔怪的看了她了一眼,才道︰「你也是,走神也不看看時候。還好我那堂弟剛才出面幫你解了這個圍,不然你可就麻煩了。今天全程的主題都是‘梅’,現在是作與之相關的詩。」
紅玨與文秀正在說話,剛才想要陷害文秀出這個丑而未得逞的宋芳玥,此刻看向文秀的眼神里又更添了幾分閃爍陰冷的嫉恨。盡管文秀和紅玨都看在了眼里,但卻都沒有理會她。
于紅玨來說她雖然很惱恨宋芳玥今天的事,但她今天是主人,不方便與身為客人的宋芳玥計較為難。而文秀現在卻是沒工夫理會她,剛才她突襲自己的那一悶棍她可是記在了心里。前生那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教訓名言她可是耳熟能詳得很,現在難得有個讓她將之發揚光大的機會,她是不會放棄的。
「下一位,萬俟公子的拋磚引玉之下,哪位願意下一位來?」蕭志明稍稍提高了音量道。
「還是小女子來吧!」這次不待宋芳玥再次陷害敲悶棍了,決意「雪恥」的文秀主動的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