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的心里雖然因為雷辰澤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以及話里所流露出來的這種傲慢,火氣是越燒越旺,但是頗為奇跡的是她還是保持住了一種表面上的鎮定。如果仔細看她那時不時閃爍著火光的幽深墨瞳,她可算是聲色過未露。
對于自己到了這個關頭還能有如此可稱為上佳的表現,就連她自己都有些感覺不可思議,因為這樣的表現實在是與她以往的個性十分的不合。如果按她的本性,早應該在雷辰澤這翻挑動她神經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自己就摔門走人了,而不是像自己現在所表現的這個樣子。
看來僅管這一世她只是「平靜」的過幾年,那一直都被她自己以及前生的血親們認為磨滅不掉的稜角終于還是被有了被磨平的跡象。這個消息如果讓他們知道了,只怕都會感到驚奇不已吧。
有了這樣的一分神,她胸中那把熊熊燃燒的怒火似乎也有些降溫的趨勢。只不過這種趨勢並沒有能完好的給保存下去,只是因為這時雷辰澤在看到文秀在听到他剛才所說的說後只是半垂著眼簾,再無其他反應之後又繼續的往下說道︰
「據在下所知,這些年來三小姐與在下合作都是由三小姐自己一手籌辦,並未得到過君家一分一毫的幫助。就連最初的啟動的本錢,也是與在下交易所得來的,除了那反季節的果蔬是種在君家的別院的土地上之外,其他的都與君家扯不上任何關系。所以在下認為三小姐所置辦下的這份產業應當完全的算作三小姐自己的,理所當然的必須在未來的嫁妝之內。
可另令尊和令兄對此卻是另有意見,他們認為三小姐只要一天未出嫁,便是君家人、包括三小姐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本人在內,都是屬于君家的財產。所以未來出嫁的時候,作為陪嫁的嫁妝只能由君家按實際情形來擬定。其言下之意無外乎就是將來會將這些列君家的產業留在君家。」
說到這里,他又再次的停了下來,借以喝茶的動作在暗中仔細的觀察了文秀的表情。文秀這次到也總算是如他所願,沒有再像剛才那樣表現得不為所動了,但是卻也與他所預料的情況不一樣。她沒像他早先所預料的那樣怒不可抑,而是反常的輕笑出聲,那雙看向他的墨瞳里更是有著一種易辨的輕諷。
看到她如此的表現,一向精明干練的雷辰澤也不覺微微一怔。她現在的這般態度于他來說既是在情理之外,卻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盡管這種說法听上去確實有些矛盾,但卻是事實。眼前的君三小姐君文秀對他來說是既陌生又熟悉,說陌生是自從三年多前最後在君府一別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的面;而說熟悉則是因為這三年多的時間里,他們雖然沒有再見過一次面,但因為合作生意的關系書信交流往來卻是很勤。
通過這些來往密集的書信交流,再加上那些被安排關注著她一舉一動的暗哨,他自認對她的個性絕對比她在君家的那並不親近的父兄要多得多。除了知道她有著金錢和美食兩大生平最愛,更了解的是她那一向看似平靜隨和的淡然之下的那顆心不但十分的聰慧且還十分的高傲。
正因為如此,他對于今天與她見面所要談的這個話題心里其實並不是十分的有底。因為這是來自于萬俟世家里某些人的指示,他本人其實並不是很贊同。但這個不贊同也只是僅限于采用這樣的方式,對于這件事的本質︰將這份已然從某種程度上將可以決定著雷氏這些產業未來興衰走勢的產業,緊緊的把持在他們自己手里這種看法卻是十分贊同的。而且隨著受益于她這些小小產業的酒樓飯莊越來越興旺,這種要求也越發的迫切起來。
對于自己這邊謀算著要從她的手中奪取這些產業,他心里當然不會有什麼愧疚的感覺。因為這並非是針對她個人,而是任何一個成功的商人或是家族,都不會任由任何能影響左右他們的隱患存在。這個道理他相信以她素來所表現出來的聰明通透,不可能會不明白。
他所不贊同的采用像這樣直接的方式,認為這很可能會因為觸動了她心底的那份高傲而導致失敗。只可惜他因為身份責任所限,這也由不得他選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的按他的想法來打動她。
就在雷辰澤心里百轉千回的想著這些念頭的時候,文秀終于開口了︰「既然你們都已經在商量了,那你今天還特意邀我過來這一趟做什麼?你們雙方自己商量好了,再將結果告訴我不就行了嗎?」。
文秀說席話的時候臉上雖然依然還保持著躲笑意,但語氣卻是譏諷至極。就連話里的稱呼也都有所改變,不再使用尊稱而是改成了最平等的「你」、「我」。
听到她這樣說話,雷辰澤一點兒惱意都沒有。相反的,他還暗暗的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畢竟這樣的反應才算正常不是不螞?有這種在他預料之內的反應就好,這樣他才更有繼續下去的把握。心這樣想著的雷澤澤將手中的杯盞輕輕的放回桌上,又道︰
「這些產業都是三小姐你一手創辦的,無論我們如何商議最後也都得要尊重考慮三小姐自己意願。今天邀請三小姐來這一趟,其實是也是為表我們的誠意。」
听到這里,文秀嘴角那抹微笑里諷刺的笑意又愈加的深厚了幾分。尊重考慮她的意見?他們真正尊重考慮的是她中的那幾張還尚未被他們攻克的秘方吧?至于誠意這種東西,她很懷疑是否真的存在于他們的人生字典里。況且即算是真的有,也不會存在于與她這種無足輕重毫無份量的人之間。
不過她現在雖然是很生氣,但卻還沒有被怒火燒去理智,她知道自己現在是不能與他們翻臉的,所以這些很想狠狠甩到他臉上的話只能被她硬生生的給強忍了下來。
她的城府自然是無法與人精似的雷辰澤相比的,這些想法即使是沒有說出口,也不可能瞞得過他多少。對于已經沒有了什麼好臉色的文秀,雷辰澤只是淡淡的回以了一笑,然後繼續向文秀闡明他們的「誠意」道︰
「三小姐生于君家,對于君氏如今的內部情況就算了解得不多,應該也還是多少知道一點吧?三小姐父親這一代的君家嫡支一脈里並沒有什麼懂得經營之道的人才,唯一一個在這方面稍強一點的人也就只有令三叔一個。這些年來君家嫡支的主要用度花銷都是由他賺取的,可他如今的下場卻是在被人陷害的同時,便被家族給放棄了。」
提到文秀的三叔的這件事時,文秀有注意到雷辰澤的眼里閃過了一種很是輕蔑的眼神。他的輕蔑針對的君家所做的那個不智決定,很顯然他對于文秀三叔所出的那件事的內情遠要比文秀了解。
「至于他們的下一代、也就是三小姐你們這一代,除了三小姐你之外,並沒有發現還有誰的身上有這種才能。三小姐是精通營商之道的,應該很清楚再好的產業若是沒有一個懂得經營的人來經營它,也是無法長久使其能立足世的。
而三小姐你雖然精于經營之道,但對君家來說畢竟是個將來一嫁出家門便成了別家人的女孩兒,在方面再是精通也無法讓你參與君家的產業的經營吧?而且考慮到你遲早會是別家的人,你越是精通這些他們在這方面對你的防備也就只會越大。這個道理以三小姐你的才智不可能會想不到。」
「雷少東這話題扯得太遠了,對小女子也太過夸贊了。小女子只是一介想要過平凡日子的平凡人,沒有要執掌一家營生的偉大理想。君家的產業交由誰來經營,小女子半點也不關心。」文秀忽然出言打斷了他的話。
他這些帶有明顯挑撥意味的話,听在文秀的耳中讓她心里很有幾分的不舒服。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並不是來源于他說中了事實,而是她感覺這些話不應該從他的嘴里說出來。雖然他今天的目的讓她很是不喜歡,也很生氣,但卻並沒有改變對他的高看一眼。
「就算三小姐對于君家的那些產業不感興趣,那那些由三小姐你自己親手搭建起來的心血呢?難道三小姐願意就這麼看著它們落在君家那些不懂的人手里,然後一點點的敗壞?」雷辰澤看著她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道︰「雖然都是傳承古老的世家,但萬俟氏與君氏最大的不同,但是在用人之道上向來是不拘一格。如果將來三小姐成為了萬俟家的人,萬俟家是不會任由三小姐你的這些才能被白白埋沒的。到時三小姐除了自己的這些事業之外,萬俟家需要借助三小姐的才干之處還會有許多。
只是……」
「只是這一切之前都有個先決條件,要將我的那些小小玩竟兒都作為陪嫁帶入萬俟家是吧?」盡管雷辰澤後面的那些話真的十分能引人遐思,但文秀的回答卻是十分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