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香樓的東、有些雷氏和萬俟氏雙重背景並在兩家之中佔有絕對核心地位的雷辰澤來出這個面,在場的所有人都多少得給些面子。
畢竟在場的人中大多對他的份量有著足夠的認識,打從出身便由萬俟氏過繼到母族雷家,自弱冠之齡便開始打理在天下財富中佔有不輕份量的雷氏家族的生意,並將之發揚光大的雷辰澤,他的份量可不是在場的他的另一血親、尚未及冠並且未在外人跟前顯山露水的弟弟萬俟辰宇所能相提並論的。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雷辰澤的面子別說是地的這些身份大多為官宦世族的二代子弟們或是未成年的皇子郡王,就是他們的父輩也是在顧忌一二的。
既然由他親自送來了下牆梯,在場所有的人中除了去意甚堅的君氏兄妹謝絕了他的挽留之外,其他的人也都沒有再多生枝節,三三兩兩的就在東明大掌櫃的恭請下上去了三樓,天香樓內最好的天號雅室里。
至于其他那些麻著膽兒在稍遠處看這場熱鬧的閑人們,則早在雷辰澤出面的那一刻就忍痛放棄了,回到他們自己各自的包間內。對于今天能在這里親眼看到這場小小的「熱鬧」的發生經過,他們的心情都有些激動。能在這天香樓二樓包間里用膳的人,身份基本上都可算是非富即貴、小有背景。除了一些京城各衙門落衙後來放松的官員部吏,更多的還是京城里官宦世家中的青年子弟。
他們大都是些平日里無所事事、百般無聊的人,是些生平最喜歡的便是「白天唯一願牛斗架,晚上唯願火燒天」的唯恐天下不亂之輩。雖然近來京城的熱鬧八卦不少,但那些事若是與剛才所見的這一場相比,可就遜色多了。這場「好戲」里的每一個角色可都是在京城里大大有名的,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風吹草動都可算是京城里眾人矚目的焦點,更何況像這樣發生在他們這些焦點人物之中的沖突?若不是不想太招人眼,他們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立刻離開這里,去向他們那些今天沒有能趕上這場「好戲」的狐朋狗友們好好的分享八卦一番的心情了。
這場小小的「意外沖突」對于這些輕浮的紈褲們來說是一場「精彩的八卦」,但對于今日「有幸」看了到了這場有好戲的另外一些「有心人」來說,其背後的意義就並不僅僅只是有限于此了。這些心眼子生得比常人要多的人,平日就好鑽研那些能影響朝局的各方勢力的動向。
近來京城里、朝堂上的各方勢力可謂是風起雲涌,各類有關各方勢力的小道消息更是滿天飛。而在這些紛亂的傳聞中最倍受關注的則是姬氏和萬俟氏為首的新舊世家兩個當朝最大勢力派系,以及那些與他們有著各種關系的各大世族之間,那不斷反復變化的復雜的關系最為引人關注。在這樣的背景局勢下,剛才他們所撞見那一幕落在他們的眼中便被嗅出了另外的意義。
剛才的那些人都是姬氏、萬俟氏、姬氏所出的皇子以及近來傳聞中與他們雙方都有些牽扯的古老世家君氏,這些家族種的重要嫡系成員。特別是剛才有著姬氏母妃的梁郡王會突然的對他下月成親的未婚妻的嫡親堂姐、近來在京城里聲名極盛的君三小姐突然發難,這本身就代表著某種特別的意味,甚至也許是某種信號也說不定。
雖然這位梁郡王平常就被傳說是個驕縱、任性的人,年紀也不大,但是他們可不會忘記他畢竟是出身皇族,這就注定也他絕對不會是個這樣「簡單」的人。他能在未及弱冠就越過了前面不少年長的兄長們得封郡王爵,不可能僅僅只因他有個在宮中品級地位都頗高的母妃,以及一個強大的外戚家族的外家。所以在他們看來,他就再是任性也不可能不管不顧這樣的胡鬧,這背後肯定還有其他一些現在不為外人所知的東西在里邊。
對于這樣的發現,他們心里的興奮只會比另外那些只想看熱鬧八卦的紈褲子弟還要強烈得多。他們以及他們背後的那些勢力若是想要在即將到來的這場風雲中保持現在的地位、甚至是爭得更大的利益,最重要的問題不是別的什麼,而是選擇正確站隊。選擇正確站隊除了要靠運氣之外,就是要能準確把握清楚那些糾葛不清的勢力強大的世家派系之間的微妙關系。只要做到了這一點,就能最大可能的選擇站到最可能得到最後勝利的一方,並與之分享那最後美妙的勝果。而剛才的那一幕,就可能是一個潛藏的契機,如果能將這件有些奇怪的事剖析透徹,也許就能從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找到一條通天大道。
就在整個天香樓在因為剛才那一場「熱鬧」而人心浮動的時候,自覺今天自己非常倒霉的文秀已經跟著大哥君成熠坐在了回府的馬車上。對于他們兄妹的堅持離開,雷辰澤那邊到是也未曾多加挽留。在旁人看來,那樣尷尬的情形下他們兄妹的離開也並不能算是掃了作為東主的雷辰澤的面子。
文秀在跟著君成熠走出天樓的大門後看到等著的不是自己來時所乘的軟轎,而是一輛有著君家徽記的馬車時,她便知道自己所想的沒錯,這是君成熠在久侯自己不歸之後這才親自前來接自己的,卻沒有想到居然遇到了這樣的難堪場面。
自家這位大哥自向雷辰澤告罪道別,一直到將自己拉上馬車並坐好之後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只是鐵青著他那張一向溫和的俊臉。車廂掛著那盞琉璃燈所透出來的淡淡黃暈,也沒有能讓他臉上那陰沉的表情看上去柔和多少。毫無疑問的,自家這位大哥是真的被挑動了真火,顯然他的理智並沒有能完美的管束他對憤怒的表達。
這樣的他在文秀的眼中是很陌生的,盡管她自認也是受害者,但不知為什麼她的心里就是有著一種淡淡的莫名歉疚之意。雖然這種莫名的歉疚非常的淡,但這依然讓她在現在車廂內的這種靜默環境感到有些難安。于是在她被這種難安的感覺弄得有些難受的時候,她終于打算主動開口說些什麼,來打破了車廂內這份有些膠著的氣氛。
「大哥,剛才是……」只是這話才剛提了個開頭,她便不知道應該要如何接著說下去了。
她能說什麼?她要怎麼說?說自己真的沒有招惹到鐘禛瑤,是那鐘禛瑤自己突然發瘋的向自己發難,自己也很莫名其妙?還是說對于剛才的那場鬧劇她雖然還是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卻也有一些與之相關的初步想法只待求證?甚至向他保證日後她一定會報復回來,讓鐘禛瑤以償他們今日所失的顏面?這些好像都有些不大合適,所以她的話說到了這一半便被卡住了。
還好,就在她有些為難的時候,面色不改陰沉的君成熠反而再次安撫的伸手模了模她的頭,道︰「我知道這件事的因由並不在你的身上,鐘禛瑤他這是故意的!」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的肯定,讓文秀听出了于此他好像是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的。這讓正想著求證自己那些想法的文秀心中一動,便向他問道︰「大哥這樣說,是不是有些什麼想法?」
文秀的這一問,讓君成熠的眼神閃了閃,然後在緊緊的盯著文秀那坦誠問詢的眼楮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
「我想這件事可能是與下個月他與文怡的那樁婚事有關。你可能並不知道,這樁婚事完全是由宮里的德妃、也就是鐘禛瑤的生母一手安排的,鐘禛瑤他本人一直都在反對。這樁親事會辦得如此之急,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正是因為他一直都在鬧騰著要悔婚。德妃與姬家為了以免夜長夢多,這才會將這門親事就定在下個月。他對這門婚事非常的不滿,所以遷怒我們這些文怡的近親也並不算奇怪。」
听到君成熠的說法,文秀只是有些感悟的點了點頭。對此她到並不感覺有多意外。甚至她還認為自己遠要比其他人更了解鐘禛瑤如此反對這門親事的根源。這樣一來,君成熠這樣的說法听著到也確實有些道理,但是她的直覺以及那些想法都告訴她未必只是如此簡單。
而且她還相信就是君成熠他本人,也並不會以為僅僅只是如此簡單,不然他的臉色也會難看至此。但對此她到也並不怎麼在乎,因為她同時也相信他對自己的這種隱瞞未必是出于一種不信任,更可能應該是出于一種習慣。一直以來除了三年前進京的那一次,她在他們的面前所顯露出來的才華多在賺錢經營上,對于這類關乎于朝政時局的方面卻是沒有,所以他也從未想過與她討論這方面的事情。
也許是看到文秀此刻臉上表情中的那一絲絲的不認同,又或是真的想要問問自家這位越來越顯才智不俗的妹妹自己的看法,君成熠忽然反問道︰
「對于這,妹妹可是還有些別的看法?如果有,不如說來听听?若是有什麼說錯的地方也不要緊,這只是我們自家兄妹私下說說而已。」
君成熠這樣一說,到也讓文秀生出了想與之討論的心情。而且如果事情都如她所想的那樣復雜,那能夠以此對他提個醒也是好的。畢竟他們是同在一條船上的,君家的這條在船若是翻了,自己多半也只能溺斃其中不得逃生。
于是她想了想,便道︰「大哥的說法確實是有道理,但我卻認為這只是他目的其中一部分。而且應該還不是主要的那部分,不然我還真會懷疑他是如何能從皇家的眾多皇子中月兌穎而出,佔得帝寵的了。」
「哦?你到是仔細跟大哥說說看。」果然,君成熠對于文秀的這種說法很感興趣︰「你認為他今天這番做態的主要是什麼?」
「我認為其一應當是離間。我想對于父親、大哥和萬俟家的接觸他們應當是知道不少的,他們只拉攏到了大伯他們並不代表拉攏到了整個君氏一門。特別是近些年來,父親雖然並是君家的家主,但在君家的地位影響卻是日重。特別是近來听說祖母有意讓大哥你取代大伯家的成煜堂哥成為下任家主,這將意味著父親大哥一系在君家的話語權將更強。
雖然大伯對此很是不滿,但到底他的心中家族是佔有很重份量的。所以盡管他現在因為各種原因倒向了姬家,但卻也不無被父親說服改變立場的可能。所以在他們得知拉攏父親無望之後,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讓大伯與父親徹底的決裂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辦法。
今天他在背著大伯準女婿的名份,在這個關頭如此擺明的給我和大哥難堪,便是在變向的進一步逼大伯表明他的立場。將君家現在所隱藏在水面下的分歧矛盾,完完全全的暴露于人前。君家內部出現了重大矛盾,對于任何一個想咬君家這塊肥肉,想要取君家地位而代之的世家大族來說,這都是個不容放棄的絕好機會。
另外現在是這樁婚事的操辦進程中,他們完全可以依照大伯的選擇來決定是否叫停。並且無論最後大伯的選擇是個什麼結果,對他來說都有好處。如果成功了,大伯他們將被徹底的綁在他們的戰船上,並且成功的分裂整個君家,削弱君家的實力,甚至動搖君家已有些浮動的根基。如果敗了,他也能借機毀掉這樁他本就不願意要的親事,並且同時狠狠的打擊君家所傳承的財富中重要的一部分——君家的聲望。
對于大伯來說其實也沒得選擇,四妹妹這樁人盡皆知的婚事如果被叫停做罷了,那對大伯、對君家的聲望都將會是個巨大的打擊。而且以大伯的處境,這樣的結果將會造成他這一系的完全沉寂。就算他能夠接受得了,那些跟在他周圍的人也是接受不了的吧。君家幾百年的傳承,留下的不僅僅都是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