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天色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但是街道的兩邊除了那些沒有關門的商鋪門都點著不少燈籠之外,大約每間隔五十米左右的距離都設置了一個燃燒的火架。這應該是專程為這廟會加設的火加盆里雄雄燃燒的烈火不但將這夜晚的街市照得通明透亮,還驅除了不少這冬夜里的寒氣,更為這人頭攢動的街市增添了熱烈的氣氛。
這大景朝國都京城的街道,雖比不得文秀前生所見過的那些動輒就能並行六輛車八輛車的大馬路那般的寬敞,可也不能算狹窄。以前世的標準看來,文秀現在所在的街道也是能並行至少四輛車的。平常這種天子腳下的京城街道雖然也很繁忙人流不斷,但也還不至于像現在這時這樣因為行人太多而有些顯得擁堵。
文秀這時年紀才不過十四,這兩年來她的身量雖然因為發育的緣故而長高了不少,甚至在相比同齡人來說還算是個頭比較高的,可是在一站到這人群里卻還是嬌小了一點。讓她在人潮里是既看不頭,又瞧不見尾,滿眼楮里能看到的除了人還是人。
也不知道是前生宅得太久,還是這輩子被養在深閨的日子太長,她發現自己對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人群竟然變得有些不太習慣了。而且隨著在人群里走動的時間越長,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就強烈。再加這具身體本身就缺乏鍛煉,下了馬車後沒有多久她那因為去了趟會館而有些疲累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了了。
「二哥,你說的那個味道很不錯的吃餛飩的地兒到底還有多遠?我現在又餓又累,就要走不動了。」文秀抱怨的對拖著她在人群里閃來閃去走得飛快的君成烽道。
「快了,再堅持一會兒,就到了。」君成烽頭也沒有回的道︰「那餛飩的味道真的很好,你吃到後一定會覺得就只是為了這餛飩這一趟過來也很值的。唉,到了!就是前邊那個攤子。」
君成烽嘴里剛說到了,腳下的步子就邁得更快了,比他腿短的文秀幾乎是要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伐。就在她正在為此出聲抗議的時候,卻忽然聞到了一股很香香的羊肉味。因為這讓她感到肚子更餓了的香味,她不但將抱怨抗議的話咽下了肚子,腳下的步子更是主動加快了許多。
不一會兒,他們兄妹倆就帶著春燕潤珠以及另外兩個隨從跟班趕到了一個路邊小攤旁。這小攤不大,但生意卻甚是紅火。不但一共三張的圓桌旁此刻擠滿了人,還有不少沒能能佔到桌子的人只端著個碗就這麼蹲在牆角根邊吃得熱火朝天的。
不過從這個小攤出現在文秀的眼界時起,文秀的眼楮就沒有離開過小攤子上的那兩口鍋。因為她很確定那股讓她嘴里唾液分泌至少加快了好幾倍的羊肉香正是從其中的一口鍋里傳出來的。
「方老頭,給我們來六碗餛飩,要大碗的那種!」君成烽很是自然的大聲對那個正在忙著下餛飩的白胡子老頭叫道。
「好 ,六個大碗的。」那白胡子老頭听到君成烽說話的時候,正在將一碗剛下好的餛飩交到一個客人的手里。他回應著回過頭來,看到來人是君成烽之後立刻道︰「原來是君少爺,你可有好一陣子沒有來光顧過小老兒的生意了,怎麼今天得了空過來?」
他說話的時候手里的動作卻是沒有慢下半分,手腳利索的從小架子上抽出一層搭著干淨白布的餛飩交到正在站在其中一口大鍋的年青後生手里,讓那個後生下到鍋里去。然後又拿起一只大湯勺準備好的放在他自己面前的那口鍋上,擺出一副隨時要從里邊舀湯的架式。
「我這陣子有些忙,成天總是城里城外的跑。雖然很是相信你方老頭的這羊肉餛飩,但就是擠不出過來的時間。正好今天過來廟會知道你今晚一定會在這里擺攤,我這不就特地的空著肚子趕過來了。」君成烽用眼楮掃過那兩張沒有空位的桌子,然後道回過頭向這方老頭道︰「你這老頭也真是,明知道今晚的生意一定紅火,怎麼也不見多準備幾張桌子,我這可是有女客的。」
听到君成烽的抱怨,這方老頭只是一笑道︰「這可沒法子,我這種小營生本就不是您們這種貴人光顧的地兒。要不你們還是去那間溢香樓坐著,一會兒讓你的人給你取過……這位小姐,您這是在……」方老頭這才說著,就發現本來還是站在君成烽身後的文秀這時已經走到他的身邊,頭都快要伸到他面前這口大鍋里了。
「老伯,你這羊肉湯熬得可真香,你這都是怎麼熬出來的?」文秀听到方老頭在跟她說話,忙將頭抬起向他問道。
方老頭听了文秀的問題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他用空著的那只手模了模自己的胡子得意洋洋的道︰「這湯到底是怎麼熬出來的?這可不能告訴你!要知道這可是小老兒家的幾代人捉模出來的秘方,小老兒家幾代可都是靠這個營生的。」
他這話說著,那個年青後生那邊就向他招呼道︰「爺爺,兩份小碗已經好了,另外那六份大碗的也快了,您快把湯碗遞給我。」
這方老頭一听就從手邊的一疊碗上拿起一只來,然後從大湯鍋里舀了一勺湯倒入碗內,再將一只一只的將盛了湯的碗遞到了年青後生手里。看到他舀湯的動作,文秀也將視線轉到了湯鍋里,只是除了幾根湯骨之外,卻沒有能看到什麼其他的配料。
正在她有些失望的時候,卻听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從她身後的不遠的地方傳過來︰「方老頭,給我們來四碗大碗的。一會兒給我們送到溢香樓去。另外我們少東讓我跟你說一聲,那件事要盡早決斷了。啊,三小姐怎麼您也在?」
很顯然這人後一句所問的對象正是文秀。
「原來是你,你怎麼有時間來逛這廟會?難道天香樓今天這麼早就打烊了嗎?」。文秀回過頭來,看到的人果然是以前接觸得最多的天香樓二掌櫃常路後道。
「啊,沒有。雖然因為這廟會的緣故我們天香樓這幾晚的生意比平時要清淡些,但也並沒有關門。我這也是陪著少東家和國公府的幾位主子們過來湊個熱鬧而已。對了,我們少東家他們就這家溢香樓里,少東家他們一定會很高興能遇到三小姐和君少爺的。」常路在提到國公府的幾位主子時眉眼有些不自覺的擠了擠。
「既然有緣遇上了,當然應該見見。」
就只看到他這模樣,文秀就知道那幾位主子里一定有她新出爐不久的未婚夫萬俟辰宇在。她正想要開口回拒時,卻被一旁的君成烽搶先一回答應了。君成烽在說這句應下的話時,那眼楮卻也是看著文秀的,而且那眼楮里的戲謔之意也是明顯至極。
「君少爺,您要的六大碗餛飩已經做好了。您這是要帶走,還是……」方老頭向君成烽問道。
「我們帶走。」君成烽朝他的那兩個隨從便個眼色,然後向文秀道︰「這時沒有地方,我們還是去溢香樓里再用吧。也順便去給雷少東他們打個招呼。」
可憐文秀還沒有來得急開口反對,就被君成烽一把拉著走向了離這小攤最近一處茶樓。在常路的引領下,文秀兄妹進到這名為溢香樓的茶樓後就被帶到了其二樓的一處包間內。這間不大的包間里正坐著三男一女四個人,其中她認識的兩個人正是雷辰澤和萬俟辰宇。
「你真的就是那個君三小姐?與辰宇哥訂了親的那個?」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人正是那不認識的一男一女中的那個女孩兒,她一面問出這個問題一面從頭到腳的上下打量了文秀一遍︰「原來你長得這個樣子,跟我以前想像的不太一樣呢。」
「紅珍,你這是怎麼說話的?」雷辰澤輕輕的喝止了這個說話的少女,然後向文秀兄妹道︰「三小姐、成烽兄弟,這丫頭是舍妹萬俟紅琛,這是舍弟萬俟辰守。他們兩個三小姐都沒見過,但成烽兄弟應該是認識辰守的吧?」
「萬俟四少,在下當然是見過的。」君成烽說著又帶著文秀與萬俟兄妹一一見禮。
「三小姐,你可別誤會,我剛才的話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以前見過梁郡王妃和祁陽世子妃,感覺你與她們長得不怎麼像。只是這樣而已,你千萬別多心。我的意思是其實你長得也很秀麗,只是……哎呀,我這其實是要說……」年紀與文秀相仿的萬俟紅琛這解釋的話說得很是有些混亂,她那樣子就像是生怕文秀會因為她的剛才的會對她產生什麼誤會。
「紅琛,你若是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這次打斷她話的人是自文秀進門後眼楮就沒離開過她身上的萬俟辰宇。
「沒關系,紅琛小姐的意思我明白。若論容貌我確實是我們堂姐妹中最不出色的那個,這是事實並不是什麼說不得的事。對這個我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好在意的,我知道紅琛小姐並沒有惡意。」文秀安撫的向臉上已經有了些委屈的萬俟紅琛微笑道。
「紅玨姐說得果然沒錯,你真的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你也別稱呼我紅琛小姐,以我們之間的關系听上去有些怪生疏的。听說我倆是同年,不如就以名字相稱。你就稱呼我的名字紅琛,我也直呼你的名字文秀,如何?」這萬俟紅琛很是自來熟的向文秀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