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君成熠出事的淞道縣若按正常路程走,大約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但這趟出行並非是游山玩水,心急君成熠夫婦處境的幾個人都盡量的加快的行程的速度。在六天過後的一個傍晚文秀一行人終于抵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位于晉州州府下郡縣淞道縣縣城。
進入淞道縣縣城後,他們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就在那個回府送信的隨從明義的帶路下來到了一處位于陰暗雜亂的坊道內的破舊宅子。
被扶下馬車的文秀入眼看到的除了那處比四年前溫泉別院還要破落不知凡幾的小院宅門之外,就是那匯聚在不遠處那些街道暗角處時不時向自己這邊窺探的不明人士了。雖然有些距離,但文秀還是直覺的就感到那些窺視的目光中除了一些驚異之外,更多的還是不懷好意。
不過文秀也沒有多少工夫去注意那些鬼祟之徒,因為「吱呀」一聲眼前這個據說是大嫂目前落腳之地的小院破門已經打開了。從里邊小心探出頭的那個人在看到文秀這行來人之後,臉上那小心戒備的表情立刻被驚喜所取代,然後那扇破舊的院門在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之後,就被大打四開了。
「成烽少爺、于先生,啊,還有三小姐,你們都來了這真是太好了」這個開門人如釋重負的擦了擦水澤發紅的眼角,說話的聲音更是因為太過激動而有些高亢的變了調︰「成烽少爺、于先生,你們一定要想想辦法來救救少爺」
「那是當然。對了,明理,大嫂她還好吧?听明義說她可是雙身子的人。」君成烽有些擔心的看著眼前這個大哥身最得用的隨從問道。
听到君成烽的問題,明理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恨不能立刻就將所有的遭遇苦水全都倒出來︰「是,是。少女乃女乃暫時還沒有太大的狀況,但是卻也說不上好。自從……」
「這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去再說。」這明理正要給君成烽細說現在的情況時,卻被一直也在留意門外那些窺探的于海給打斷了。
「啊,是是,小的真是急糊涂了。成烽少爺、于先生、三小姐快請進。」經于海這一提醒,明理才如夢初醒的道。
幾個人跟著明理往屋子里走時,文秀落在後邊小聲的向潤珠吩咐了一聲,然後在潤珠點之後她才快步跟上了眾人。
「你們怎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君成烽邊走邊向明理問道。
「自從少爺出了事之後,衙門自然是住不得了,而少爺帶來上任的那些浮財和大少女乃女乃隨身的一些私房也被衙門給當作贓款給扣下了,若不是此地一個岳姓富紳好心幫襯了我們這個二進小院,又給了一些散碎銀錢,只怕少女乃女乃也會因為小的無能而流落街頭了。這里雖然是破落了一些,但好歹也算是一個能落腳的地方。現在少女乃女乃身懷六甲,如果沒有這個地方,現在還真不知道是個怎麼樣的情形。」明理很是無奈的回答道。
這個破舊的兩進小院真的很小,雖說有兩進,但大小大約只有文秀在君府住的著那個小偏院一般大。沒幾步眾人便被明理帶到了一門只有幾張破舊桌椅的屋子里,正當幾人剛剛坐下,就又有一個穿著藍色粗布衣裳的少女快步的闖了進來。
這布衣少女一進門看到剛坐下的文秀幾人,便飛撲到他們跟前跪倒在了地上,失聲道︰「成烽少爺、文秀小姐,救救我家姑爺吧。如果我家姑爺真出了什麼事,那我家小姐她也會……」
說到這里,這少女便泣不成聲。直到這時文秀才看清跪倒在自己腳下的布衣少女正是大嫂杜馨蘭來淞道縣時帶在身邊貼身服侍的兩個陪嫁侍婢之一的金桂。文秀之所以沒有能一眼就認出她來,是因為這金桂原本是大嫂那四個陪嫁侍婢中長得最圓潤的一個,有著一張難得看到下巴的圓臉蛋,可現在眼前這個布衣少女卻是一臉尖細蒼白得嚇人。可見自大哥出事的這大半個月來,他們的日子確實過得有多艱難。
「金桂,你快先起來。現在那個在大獄里的人不只是你家的姑爺,更是我和二哥的親大哥,先生的親傳弟子。你大可不必如此」說著,文秀親自起身將金桂從地上摻扶了起來。
文秀嘴里這麼說著,心里卻對金桂會這樣的舉動很是不解。心有疑惑的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臉哀苦之色明理,後者發現文秀的目光後臉色更是淒苦了幾分。看到明理這樣的反應,文秀心里的疑惑更是不減反增。但她也知道現在並不是問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于是直接問到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金桂,我大嫂現在的情形如何?我現在過去看她可方便?」
金桂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搖頭道︰「我家小姐喝了藥,不久前好不容易才剛睡著,所以,所以文秀小姐您能不能等她睡醒?」
听到大嫂正在休息,文秀自然不會去打擾。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對金桂道︰「我這次過來雖然匆忙,但是父親還是準備了不少適宜孕婦進補的藥材補品讓我捎帶上。這些東西現在都在外院的馬車上,潤珠一個人應該忙不過來,你也去那里幫潤珠搭一把手吧。」
在金桂領命離開之後,文秀這才向明理問道︰「她這是怎麼回事?」
「唉,她怕是被少女乃女乃杜家那邊的親人給弄得心寒了。少爺出事的時候少女乃女乃曾經帶著她去了州府,想找少女乃女乃那位任布政司理問的堂叔為少爺申冤。但是去了好幾日,那位杜大人雖然一直都在他府里,卻總是避而不見。後來直到被不甘心的少女乃女乃攔了他的官轎,才只說了一句‘無能為力’之後就將身懷六甲的少女乃女乃扔在路邊不管不顧的走了。
听說少女乃女乃這位堂叔是親家老爺一手提拔的親近之人,當初少爺來這淞道縣做縣令更是這位杜大人在親家老爺面前力薦的。少爺到這里上任之後,還未能從他那里得到幾分提攜,便陷入了如此不覆的地步。若說……」明理有些說不下去了。
「真是渾帳之極,」君成烽听了明理這番話,頓時氣憤得一巴掌拍在了桌身邊的桌上︰「大哥現在的罪名是虧空挪用修繕河道的銀子二十萬兩。我君家雖比不得當朝那巨富的幾大世家,但也還不至于要貪圖這些銀子。爛帳分明就是之前那些蛀蟲弄出來的爛攤子,天知道這州府從上至下有多少人從中沾了一份好處。這等只能欺上不瞞下的事這位司職布正司理問的杜大人不可能事先一點也不知道。既然如此,他還力薦大哥來這里做縣令,基根本就是其心可誅哼,有這樣的親戚大哥他還真是倒霉透頂」
「咳咳,成烽在事情的原委真相沒有完全弄明白之前,你還是不要胡亂猜測的好。杜家與君家幾代的姻親,其中的情份不是你這個年紀的孩子能明了的。」于海輕咳了兩聲後勸阻道。
听到于海的勸阻,在一旁面色尷尬的明理和明義這才暗暗松下了一口氣。二少爺這番誅心的話雖然明里指責的是少女乃女乃的這位堂叔,但暗地的卻是直指整個杜家大可的這個岳家。他根本就認為他大哥之所會遭此橫宮禍完全是杜家的一個圈套。盡管明理和明義心里也不定沒有這種猜測,但杜家到底是自家少爺的母族更是少女乃女乃的娘家。指責杜家多少也讓他們的兩位主子臉上難看。
注意到屋內氣氛的文秀這時想到了另一件事,于是有意打破這種尷尬的問道︰「對了,明理你之前說這院子和這些日子的開銷都是一個富紳幫襯的,那人什麼人、他這樣做有何目的,你可清楚?」
這可怪不得文秀會有這樣的疑問,她大哥君成熠這回的麻煩確實不小。在淞道縣這樣總是年年遭遇洪澇威脅的河防重鎮,這個罪名可實在是不小。從大嫂進州府救助的事便可看出對于這件事,整個晉州官場上下無論知不知道其中內情的,人人都不願沾染,全都避之唯恐不急。受大哥所累的大嫂就連她的血脈至親也都不敢伸手幫襯,更何況別人?
而大哥這次被羅列的罪名,那些不明真相的平民百姓對于此種事更深惡痛絕。這些年年總會因為洪澇之災失去土地親人的百姓,不恨烏及屋的對大哥的親眷大嫂出手就算不錯了,更別提會出手相幫。可偏偏現在就有人這樣做了,這敢冒這晉州官民上下之大不違的人,要說他不是別有目的,還真是很難讓人相信。
「這……小的也不太清楚。」明理遲疑了一下,然後用一種頗為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文秀後才道︰「起初少女乃女乃是寧願流落街頭也不肯接受這不明幫助的,但是後來那位岳舉人給少女乃女乃送了一封信後少女乃女乃就改變主意的帶著我們搬進了這處小院。對于那封信的內容,少女乃女乃並沒有說什麼,不過……不過少女乃女乃有提到這好像與三小姐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