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在淞道縣所過的日子,就正如她此趟過來之前她父親所交待的那樣,除了發呆想心事之外幾乎所有時間都放在了照顧有了雙身子的大嫂杜馨蘭身上。就是沈老頭師徒到來之後,她也沒有能輕松多少。
按照沈老頭的說法,她大嫂杜馨蘭本身的體質就並不算太強健,而且又在懷孕初期的危險期內遇到了那種打擊,她能支撐到他從京城趕過來的為她診治在他看來都可算作是奇跡了。
無論是文秀還是沈老頭,都是藥補不如食補的信奉者。杜馨蘭如今身懷六甲,在許多用藥和進食上都有著許多的禁忌需要顧及。再加上這個世界不同于她前生所在的世界,各種食材差不多已經沒有了什麼季節之分,只要有錢大冬天都能買到只有夏季才有各種時令食材。所以為了給杜馨蘭好好調養身體,文秀可算是絞盡了腦汁傾盡了全力。
跟她一道同來的于海和二哥君成烽則是為了獄中的君成熠每天都忙進忙出的,他們雖然偶爾也有會跟文秀提及一點進展,但大多數時候他們在做些什麼、事情到底進展到了哪一步,關鍵又卡在了哪里……等等這些文秀卻是知之甚少的。她雖然十分擔心被關在獄中的大哥君成熠,但卻也清楚對于這些自己是幫不上忙的。
盡管因為前生的見識眼界原因,她對于大勢總是能有自己的看法,但對于那些涉及到不同勢力不同個人之間的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就並非她所長了。與她相比,無論是于海還是近年來被父親極力培養的君成烽,在這些方面都超過她許多。好在無論是她那位對她期望頗高的父親,還是作為父親智囊的于海,都沒有對她有之方面的期待。所以並沒有如她過來之前所以為的那樣,自己會不由自主的在那些事被動的越陷越深。
這樣情況對她來說才是最好,她從來都不個有多大野心的人,到目前為止她所有的一切努力,其實全都只是為了能平安和順的過點衣食不愁的小日子罷了。那些爭權奪利的勾心斗角,她是半點興趣都沒有。
在那天君成烽對文秀說君成熠的事多少有了些眉目之後,又過了四、五天。雖然再也沒有從他們那里听到過事情的進展如何了,但看著君成烽越來越忙碌的進出身影,她猜想應該進行得比較順利才是。
這天中午文秀在看著杜馨蘭將她精心熬制的補湯喝掉大半之後,心滿意足的帶著潤珠離開了杜馨蘭的屋子,打算再回廚房去看看她另外特地為君成烽和于海準備的另一種藥膳補湯的火候如何了。來到這淞道縣之後,無論是在外奔走的二哥君成烽,還是始日在的分析整理各路情報的先生于海,都消瘦憔悴了許多。對于他們所忙的事文秀幫不上什麼忙,但為他們準備些補身的藥膳還是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的。
不想她這才一只腳剛踏進廚房,就被一臉急色看著就是特意來找她的明理給叫住了︰「小姐,成烽少爺回來了,讓你趕快去于先生那里。」
「這麼急?知道是什麼事嗎?」。文秀收回了踏入廚房的那只腳,轉身一邊快步跟著明理朝著于海暫停的屋子走去,一邊問道。
也許是近一兩個月來听到的壞消息太多,讓她的神經崩得太緊,文秀現在只要看到旁人說話的臉色不對,就總是會反射性的有種沉重的感覺。
「不知道,但成烽少爺看上去很心急。」顯然同樣在君成熠出事後就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的明理,也有著和她一樣想法。
文秀跟著明理來的于海的住處,剛跨進門檻還沒有來得急跟屋里的于海和君成烽打招呼,就听到君成烽對她劈頭蓋臉的問道︰「秀兒,大嫂的身體現在情況怎麼樣?」
「好多了,听沈老頭說大嫂最危險的時候算是過了,現在算是穩定了下來。只要小心不要再受什麼刺激,或是其他的意外,應該不會有問題。」文秀回答完後又反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君成烽沒有回答文秀的問題,而是又有些著急的追問道︰「那大嫂現在的身體狀況能趕路回京城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要問沈老頭。不過大概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文秀搖了搖頭後又再次著急的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這時突然要大嫂回京城去?難道大哥他……」
「元寶,你過去沈大夫那邊問問。」君成烽向門外自己的隨從吩咐完之後,這才緊鎖著俊眉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道︰「父親那邊送來消息,說是大哥的這幾日就要被移送京城,送交大理寺。」
「怎麼會是弄成這樣?怎麼會送交大理寺?」文秀的心不由的提了起來。
一旁的于海也面色沉重的道︰「也許是我們真正抓到那些人的痛腳了,他們想要先下手為強。移送大理寺,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看來之前猜測的果然不錯,這根本就是沖著東翁去的。大公子進了大理寺,無論結果如何東翁都在這個衙門呆不下去了。東翁這幾年的經營極可能就此毀于一擔。」
「大嫂她……」文秀有些不大確定的問道。
「大哥怎麼說都是杜家的外孫、是杜家的女婿,而且現在大嫂又有了孩子,于情于理杜家都沒有理由不聞不問的束手一旁冷眼看戲吧」君成烽的聲音又冷了幾道︰「大嫂不是早就想要回娘家去要個答案嗎?之前她身是身體不允許,現在應該是時候了。別說是大嫂,就連我也很想知道在這些事里,他們杜家到底算是個什麼角色。
而且這里到底不是久留之地,如果大哥都不在這里了,那我們也需盡早離開才好。」
文秀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能說出一個字來。這樣的變故在幾經周折之後,現在的情形也算不得有多意外。但一時間也確實讓人深受打擊。連文秀都如此,就更別說一直在努力的君成烽了。任誰眼看著即將就要柳暗花明的見到曙光,卻突然又橫生變故讓之前的一切努力盡數灰飛煙滅的化為了泡影,一時間都是難以接受的。
「好了,這件事發展至此,也不見得是全然的對我們不利。」感受到眼前靜默氣氛的沉重,于海出言勸慰道︰「東翁在京城經營多年,君家的實力雖不比得其他幾大門閥世家,但到底也不是那些無根的浮萍。這些年來朝局的變化東翁全都看在了眼中,也並不是沒有做過一些謀算。早在我們過來之前,東翁就曾預料過這件事最後可能依然還是會要京城解決。可見他也是早做了安排的,並非是全然的被動。」
听到于海的這番說辭,君成烽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氣,然後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激動的道︰「既然如此,那父親為何還……」
「東翁為何還要讓我們過來這一趟?」于海抬手打斷了君成烽的疑問,繼續道︰「東翁這樣安排也是有他的想法的。而且我們這一趟也並沒有白來,雖說事情最終會要回到京城解決,但我們最終的結果卻也還是需要我們在這邊收集到的那些東西。有了那些東西,我們才有跟那些人一決高下的本錢。」
雖然于海這話說得並不算透徹,但無論是文秀還是君成烽都算是有幾分聰明的人,他的言下之意如何會听不懂。再加上這其中的道理君成烽本就並不是真的不懂,他只是這些日子壓力太大對于這樣的發展有些反彈而已。
就這樣經過沈老頭的同意之後,眾人參考了杜馨蘭的身體狀況,以及君成烽押解回京的日期,文秀等人就定下了日子分作了兩批朝京城趕回。
文秀跟沈老頭師徒一道,護著只能慢行的杜馨蘭帶著明理明義等人乘坐馬車先行一步。然後于海跟君成烽,則比照著君成熠押解的日子打算跟在囚車走,好在一旁照應一二。
在淞道縣的這些日子君成烽也進縣衙大牢探視過兩三次,那些人或許是有著什麼有顧慮又或是看在那豐厚的利錢份上,君成熠在牢獄時雖也是吃了不少苦頭,但總算也沒有遭到太大的折磨。而現在他們得到了消息,知曉這次從京城過來提押的人正是宋家的爪牙,所以如果不緊跟在一旁盯著,還真怕是會出什麼問題。
對于回京的原因,文秀等人考慮不想刺激懷有身孕的杜馨蘭,只說是京城那邊的父親擔淞道縣這個小地方缺食少藥,不放心她肚子里的這第一個孫子,所以想要接她回京城去好好調養。本就有心回京城娘家一趟的杜馨蘭,對于這樣的安排也就沒想太多的就欣然接受了。而且對于文秀說因為要顧忌肚子里的寶寶,他們最好多走水路的事也都沒有過懷疑。
走水道本就要比陸路慢,再加上從淞道縣到京城能走的水路又需要繞道不少,所以文秀他們這一趟回京的路途就愣是花費了大半個月。
當他們好不容易趕回京城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消息便是文秀的父親君元儀,由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被連降三極的降為了正六品的穎州知同。而文秀的大哥雖然好不容易洗月兌了貪沒河道款銀的罪名,但也因為一個失職不察的罪名被革除了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