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文怡的這番搶白,文秀先是怔,繼而是苦笑。原來自己這邊的什麼動靜人家一直都在盯著,不然又怎麼會留意這種事。雖然這件事她也沒想過有什麼好保密的,但是這種被時刻人窺視,被人算計的感覺實在讓人難以感覺有多舒服。特別是這隱伏在暗中的人還是自己血親的時候,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更是成倍的增加。
見文秀沒有立刻反駁文怡的話,一旁的文瑛頓時眼前一亮。她將希望的目光調轉到文秀的身上,很是有幾分迫切的向文秀問道︰「這是真的嗎?那位沈老太醫的醫術真的很高明嗎?」。
盡管她的公公祁陽王的宿疾與婦人之癥也同樣是八桿子打不到的關系,但是听到那位沈老醫在不並非所長的病癥上同樣有著非凡的醫術時,她又不自不覺的升起了幾分期望。
會有這種期待,一方面是因為她雖然並不清楚弟媳馨蘭當時的狀況到底有多糟糕、有多凶險,但平常那些有關于孕婦們一出問題便是性命攸關的事听得多了,她多少也能夠想象得到的。興許、興許這位沈老太醫的醫術之高不止如此呢?
而另外一方面,卻也是因為她的實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和人選了。她公公的病能否有起色,對她來說至關重要。盡管她是世子正妃,但是卻至今膝下無子。沒有能給祁陽王爺生下嫡子的她,隨著這些年娘家地位的每況愈下,她在王府內宅的地位也有些動搖了起來。雖然只是藩王府,但其內宅斗爭的凶險卻是並不比後宮差多少。
她丈夫祁陽王世子雖然有著風流之名,但卻是個難得的孝子,十分听從家翁的話。這些年來若是沒有家翁的支持,只怕她如今就算是保住了嫡妻的地位,也會要付出更多的代價。所以家翁的病只有可能,她便希望能夠盡量試試。
大堂姐看向自己眼神里的急切與期待,愣是讓被她這樣看著的文秀半天也擠不拒絕的話來。只是同樣的,她也無法答應應承下來。
沈老頭與她的關系大概只能算是忘年之交,,而並非外人以為的主家與門客的關系。她請他出手只能算是請求他幫忙,而出不出手相幫,則全然是沈老頭的自由。上次他願意跟著她一路奔波勞苦的遠去淞道,固然有自己這個他頗為欣賞的小友出言懇求的原因,但更多是因為他想要償還這幾年來在住在溫泉別院的人情。而且自淞道回京之後,他也有向自己流露想要帶著他的徒弟遠游之意。這讓她又如何好再次提那種要求?
兩相為難之下,文秀只能道︰「那時沈老太醫他確實是求下了馨蘭嫂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只是那其中更多的還是運氣好的緣故,並沒有你們所想的那樣高明。他在太醫署里也呆了二十幾年,若真有四妹妹說的那樣神奇,又怎麼會除了在寒癥方面的診治有點兒小小的聲名之外,其他一點名聲也沒有?
而且我也不是很贊同大姐姐再另外延醫的想法。所謂術業有專攻,我想著今上派去的兩位太醫才是診治王爺那種宿疾的專才,別的那些民間名醫不見得就比他們要強。更何況請的大夫越多,對于病癥診治的思維只怕就會越混亂。
到時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那些民醫礙于太醫們的名聲,為了不承擔責任便只會附和太醫們的診斷。而另一種則是人人都只信任自己的判斷,到時眾位大夫的看法不一而爭執不下時,大姐姐又待如何選擇?無論是那些個所謂的少數服從多數的做法,還是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看法,可都不能適用于此的。」
她前面這番貶低沈老頭的話當然不是出自真心的,盡管對于沈老頭在醫術方面的才能了解不算深,但卻也知道他是個有真本領的。她的這些話是有點過份了,但此時她只想著要如何將他從這些人的視線中剔除出去,讓他少些麻煩也就不顧不得那麼多了。沈老頭會在太醫署大隱于朝二十幾年,就足以證明他一點也不想與那些個朝中權貴攀扯上關系。
盡管她也十分理由同情大堂姐的處境,想要為她盡點力。但是從那些傳聞來判斷,大堂姐家翁祁陽王的病只怕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無力回天的時候。天家貴冑的病可不是那麼好治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將沈老頭給卷入其中呢。沈老對一生所求就只是為了博采眾家之長,修編一部更大更全的藥典這個理想。說實在的,他會留在溫泉別院這麼長時間,就已經是超出她的預料之外了。
至于後面那些話,雖然她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攪亂視線,但卻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果然文瑛眼中的希望之光頓時黯淡了不少︰「既然如此……」
文瑛要說的話這才開剛了個頭,就被文怡給搶斷了︰「那按三姐姐你這樣的說法,大姐姐就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公公病重,什麼都不做才是最好?」
「這個還需要大姐姐和大姐夫自己做判斷,這種事旁人是不好亂出主意的。」心下對文怡今天不斷針對自己而生出了惱意的文秀,不溫不火的用一個軟釘子回了過去。
「三姐姐這是在說誰呢?」文怡冷聲道。
文秀看到她這著了火的樣子,故做驚訝道︰「什麼說誰?怎麼?我說了什麼了?」
「哼,三姐姐你……」
文怡有些著惱了,就想要再頂上兩句。只是這次在她那些嘲諷的話月兌口而出之前,也同樣被別人給打斷了。
這次打斷她們的人正是在一旁冷眼看著的慧昭儀︰「好了,好了,你們知道你們倆是關心文瑛,是為了她好。既然如此,你們就別再給她添亂了。」
听到慧昭儀發了話,文怡也就那些以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慧昭儀對于兩位佷女听從了自己話很是滿意,于是又轉向文瑛道︰「秀兒丫頭的那些話雖然有些不太中听,但是卻也不無道理。就以宮中為例,歷代以來越是匯聚了眾多太醫匯診的病越是沒得治。
本宮在宮中也有听說過,皇上派去你們王府的那兩名太醫確實是太醫署對癥精心挑選出來的。確實是醫治你公公的那種病癥的杏林權威,雖然並不是說就在民間就沒有比他們更長于此的名醫了,但是若是想要找到比他們還要高明的確實很困難。若是沒有挑對人,反而更可能如秀兒所說的那樣,只會更加的殆誤病情。所以秀兒丫頭說得沒錯,這件事還是你們夫妻倆自己再好好考慮考慮。」
文瑛雖然與慧昭儀這位姑姑心有間隙,但仔細一想卻也不得不承認她這番話確實有些道理。所以也就沒有再繼續向文秀追問沈老太醫的事了。因為這些話也同樣提醒了被她忽略的另一件事,那就是她雖然一直在盡心為家翁求醫,但這更多的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念頭。就那兩位太醫的診斷,家翁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自己真的請了三堂妹這邊的那位老太醫,若是依然還是沒有辦法挽回家翁的命,那麼這件事就很可能反過來被內宅那些虎視眈眈的有心人利用。到了那時,可就真是好心辦壞事了。
文瑛雖然想明白了,但是文怡卻是沒有。在文怡听來姑姑慧昭儀的這番話完全是偏向堂姐文秀的,這讓她心下很是嫉恨。這位昭儀姑姑向來待她都是極好的,但沒有想到今天她卻會站在她最不喜歡的堂姐文秀那一邊,來反對她的提議。
她從來都認為君家這一輩姐妹中無論是才華還是美貌,自己才是最出色的那個天之嬌女。文秀這個其貌不揚三堂姐,從來就沒有被她看在眼里過。哪怕是五年前還在路原,這位堂姐已有些才名的時候,她也沒有真正將她看在眼里。畢竟這位堂姐的容貌比自己和其他姐妹差太遠了,她認為文秀那所謂的「才名」根本就是祖母為了彌補其在容貌上的不足,特意造勢以抬高其身價,好攀上一門好親事的。
那時的文秀在她的眼中,只不過就是個任性孤僻自視甚高的小角色罷了。不過對她來說卻也是個極好的陪襯,所以盡管那時的文秀對她很有敵意,但她認為那只是她在嫉妒自己漂亮罷了,而她也很享受那種被人嫉妒的感覺。
只是當年文秀訂下姬家那門親事的時候,她確實非常的不滿。盡管那時她並沒有見過那位「中虞美玉」,但卻也很是不忿文秀能攀上顯赫的姬家。所以在宋家芳琪表姐跟著二姑姑回路原做客時,她便在故意在其跟前說文秀的這樁婚事有多好。因為芳琪表姐戀慕姬七少的事,並不算是什麼隱秘的事。
她雖然也不太清楚當年的落水事件到底真相如何,但是她知道這多少或許與自己有點關系。雖然出事後她也有些害怕和愧疚,但是後來在那門親事果然黃了,文秀被發派到京郊那處破落的別院休養,而祖母將所有的期望放到了自己的身上,全力培養自己的時候,那種愧疚之心便淡了不少,甚至還讓她在心里頗為得意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