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遙公子，又見面了。如今倒不似從前了，偷窺還學會找借口了。」梅陽嗤之以鼻，淺笑延延，一雙墨眸直凝萬文遙，語氣幽幽含諷。
萬文遙聞言，轉眸直盯向了梅陽，漫不經心的冷笑道︰「梅陽，多日不見，嘴倒是會調侃人了。打擾你跟菩兒約會，你心里定是罵我幾遍了吧。」
「我跟梅陽——」我聞言，啟口剛要解釋些什麼，卻被萬文遙懶洋洋的一句話截了去。
「菩兒，你先別說話。」
我怔愣地看著萬文遙，一時間有些錯亂，手也不知擺往何處，失措的沉下了眸來。大概是因為他听到了我們剛才的談話吧，他听到多少？會怎麼看待我和梅陽？
梅陽薄笑依舊，淡凝著萬文遙，道︰「何為約會？朋友數月未見，敘敘舊而已。」
「敘舊？你怎麼不跟我敘舊？別再利用菩兒了，你們都有什麼資格利用菩兒？菩兒已經夠可憐的了，不是嗎？真沒想到你們竟還殘忍到逼菩兒殺人，虧你們做得出來。」萬文遙臉上明顯籠起了怒意，眸間閃出了凌銳的目光。
「我從來沒有利用過菩兒。」梅陽很平靜的丟出了這句話。是啊，雖說他師傅讓他接近我，教唆我殺萬依寒，但他好像從來都沒怎麼按著他師傅的意思來。猶記得在我沒殺掉萬依寒時，與梅陽逃至東郊小溪邊，恰逢白櫻要殺我。梅陽便跪地求白櫻放過我，白櫻冷然置之，狠踹了他一腳後，說的那些不近人意的話，意在說梅陽不配當她師姐的徒弟，沒有徒弟不遵從師傅的。看得出來，梅陽也不是一個隨便就可以令人擺布的人。
「沒有？」萬文遙側首斜睨著梅陽，淡淡的諷笑，「梅陽，你進精武小隊的目的？」
「接近菩兒。」梅陽毫無掩飾的說出了這句話，但依舊很堅持自己的立場，接著隨了一句，「但我還是那句話，我從來都沒有利用過她。」
「遵從師傅的意思接近菩兒，卻不利用。我很奇怪，這是為何？」萬文遙不屑的睨著梅陽，那種目光似懂非懂。
梅陽轉眸淡看向了我，隨即微微沉首，只吐出了兩個字，「不忍。」
「明白了。」萬文遙舒了一口氣，「看來我今天阻我爺爺去追捕你，做對了。你確實是個值得交的朋友，怪不得菩兒能跟你說得來。像菩兒這樣的性格，不是一般人能處一起的。」
「你錯了。菩兒與我之所以能如此肆無忌憚的聊說到一起，是因為我們兩個的性格很像。但我與菩兒有著質的區別，她是個聰明善良的女孩子，而我是個冷酷冷血的殺手。」梅陽淡淡的吐出了這句話。雪花撲在了他的睫毛上，潔白的袍子隨風揚起，灑落了一地的蕭然。
是啊，我與梅陽確實有著很多相像之處，我們都是內心孤獨的孩子，身邊再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或物。或許以前我比梅陽強了一點，我有少傾哥哥，可現在我們應該一樣了。因為我心靈唯一的依賴也遁出了我的生活，少傾哥哥挽著別人的手走了。即便梅陽說這是有幾層虛的，但我依舊能感受的到，少傾哥哥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菩兒想抓住，卻永遠沒有能力抓住。現在的菩兒與梅陽有什麼區別呢？守著自己的心，寂寞的存在著，比起熱鬧，更喜歡沉默。
「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很想跟你這個殺手結為朋友，如何？」萬文遙走近了梅陽一步，目光流出了幾分認真。
「我們不可能成為朋友的。」梅陽淡扯嘴角，似笑非笑。
「因為我爺爺？」萬文遙眉梢微吊。
「不。我們不是一路人。」梅陽淡淡舒了口氣，目光又投向了我，「而且我也知道，你跟菩兒也不是一路人。」
「哼！我會與菩兒走到一路的，我希望她余下的路都由我陪著走下去。」萬文遙說得極認真，那雙瑯目飄著莫名的觸動，溫柔、風靡。
我怔怔的看向了萬文遙，不敢相信的輕問道︰「你說什麼？」
萬文遙微扯動了一下嘴角，上前緩緩地握住了我的手，眼楮彎彎，「我說，我希望你余下的路都由我陪著走下去。」
我的眉頭微微蹙起，靜盯著萬文遙，眸間一熱，水霧充斥著眼眶。菩兒真的好沒出息，太容易感動了，竟然在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可萬文遙真的能陪我走下去嗎？前路遙遙，心自飄飄，我身邊除了萬文遙，恐怕再找不到一個能讓我能釋懷的人了。王上是個琢磨不透的人，伴君如伴虎，我真的能將他吩咐的把每件事都做好嗎？萬文遙說過，幫王上辦事，身後會有好多雙眼楮看著你，一步不慎，全盤皆輸，甚至小命不保。以後菩兒只能選擇這樣的生活了嗎？萬文遙，你真的能陪在菩兒身邊嗎？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總在努力抓住些什麼，可最後才發現，原來越是努力想抓住的，越抓不住。
「一般情況下，我不能確定的事從來不輕易出口。你說得如此肯定，真的能做到？」梅陽笑了，一抹笑中夾雜了太多的情緒，以至于我究竟看不出他這笑的真正意。是嘲諷？不屑？還是調侃？
「我會做到的。」萬文遙十分堅定的橫了梅陽一眼，握著我手的那只手也加了一分力度。
「但願你能做到。」梅陽淡瞅著梅陽，囅然而笑。」說罷，轉朝我道︰「菩兒，要好好的，師叔的事不要再想了，想再多只會徒傷神。相信我，師叔一直都是疼你的。我也是時候回到我的生活中去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有機會再見面的。到時候，我想看到不一樣的菩兒，你能做到嗎？」不跳字。
我慌亂地抽回了手，僅盯著梅陽，眼楮睜大了，「為什麼還要離開？你可以留下來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梅陽能留下來，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沒說，好多好多問題沒問，我不想他就這麼走了，以前的遺憾不想再次上演了。
梅陽勾勒出一抹優美的弧度，「我是一個殺手，唯一能生存的方式就是殺人。留下來，何去何從？」
「你可以進宮。」我走近了他一步，聲音中透著一絲迫切。大概我真的是很想留下他吧。
「我不會進宮的。我習慣了自由，不想受任何束縛。」梅陽輕描淡寫的說出了這句話。這不是我以前的心里想法嗎？可如今我怎麼就甘願進宮為王上辦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也找不出拒絕王上的理由。可能我真的想體驗一下這種生活吧，這種帶有挑戰性的生活，能夠真正的磨練自己意識。
「想要自由本王可以給你。」一個聲音將此時沉悶的空氣頃刻間打散。
萬文遙、梅陽包括我皆轉目向聲音傳來處望去。
但見王上長袍逶迤在地，立在雪中，笑意豪放，王者之氣一覽無遺。
萬文遙見王上來，出于禮節，忙上前拱手叩拜。
我微微沉頭，呆站著，無動于衷。王上的到來，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怎麼會跟隨而來？莫非如萬文遙一般，一直跟著我？我想越想心里越發慌，菩兒也只是想自己出來走走，為何都隨著出來了呢？是我多心了吧，王上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怎還會記掛我呢？
一旁的梅陽倒是很懂禮，也隨著萬文遙一同拱手扣拜。
王上的目光淡淡掠過我，隨即轉向了梅陽，琉璃目將梅陽上下打量了個遍後，微笑相問︰「你叫什麼名字？」
梅陽輕放下了手，直視王上，毫無怯意，「梅陽。」
「進宮不代表失去自由，如果你想自由，本王同樣可以給你自由。」王上爽朗一笑，英氣十足。
「多謝王上美意，梅陽是個殺手，手上沾了太多的血，不易留在宮里。而且梅陽身上並沒有什麼可用之處。」梅陽微微沉頭，語氣波瀾不驚。很難想像，十三歲的孩子竟能如此沉穩冷靜。
「英雄不問出身，你是殺手，那是以前的事了，不是嗎？而且剛才在比武場上，我看到了你的武藝，很精擅。只是，佯裝跌到台下的動作太難看。」王上拈花一笑，目光滋意飄灑。
我與梅陽皆怔住了，在場的那麼多人都沒看出梅陽是佯裝跌到台下去的，獨獨王上覺察到了。不得不說，王上洞悉的能力真的不容小視。
「王上不愧為王上，梅陽折服。」梅陽靜望了王上半晌，再次沉首，神情很是恭敬。看樣子，真的被王上的聰明折服了吧。
「那，你可願進宮？你與菩兒年齡相仿，若你們兩個能成為本王的左右臂，本王必會如虎添翼的。」王上莞爾一笑，眉目間盡是隨和。
「可以有個要求嗎？」不跳字。梅陽抬眸直視著王上，語氣很是認真。我靜睜著梅陽，明顯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動搖了。他真的要放棄歸山修仙的機會，甘願進宮了嗎？本來說出讓他進宮的話時，我就已經猜到他會拒絕，誰會為一個不相關的人斷送自己的前途呢？是我太痴傻了，總想把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留住，可到頭來，能留住誰呢？
「當然可以。」王上勾起了一潭笑，把王上的架子全擱了下來。
「我除了自由，也沒有什麼要求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我想住在菩兒隔壁。」梅陽的一句話，倒是把我愣住了。住在我隔壁？我縱眸看向了梅陽，眉頭微微蹙起。跟王上談要求，怎麼可以隨意拎一個出來？不應該慎重的考慮考慮嗎？白白浪費一次機會。
「這個，絕對不行！」立在一旁的萬文遙驟然張口反對。
王上淡掃了萬文遙一眼，依舊談笑延延，「萬文遙所言也是我的意思。宮里不似別處，人多，嘴雜。如果你喜歡，我倒是願意賜給你一方宅院，不會離菩兒的儒香閣太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