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林潛吃過飯,已近黃昏,熱氣卻還沒散去,空氣里仍是悶悶的。兩人又結伴走了一截路,話卻少了起來,可能因為不大熟絡的原因,能有多少共同話題?到了分岔口,也就各走各路,道了別。
左小岸回到宿舍時,空無一人,百無聊賴,就收拾起衣服來,將穿過一次半次的都拿去洗洗。剛收好,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她跑去接了起來,卻是沈俊凱。
「小岸?」他听出是左小岸的聲音,言語帶笑。雖不見其人,卻也能想到他的表情。
「嗯……」左小岸應了一聲,她還在計較讓她等了一下午的事情。
沈俊凱听出她這頭的不高興來,就說︰「生我的氣了?我這還是抽空出來給你打個電話,找我有事嗎?」。
左小岸眼皮一垂,怏怏的道︰「沒事……」
「呵呵……」沈俊凱嬉笑著,「怎麼了?還是不高興?」
「沒……」左小岸的話還未及出口,沈俊凱那邊卻兀自做著推測,只听他說︰「連孟媛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其中原委都已經弄清楚了,當時我不應該對你大喊大叫的……」
「哦……」左小岸咕噥一聲,「我又沒說這事兒,我才沒那麼小氣呢!」
「你沒那麼小氣最好!」沈俊凱說,「不過,你也別怪我多嘴——連孟媛呢,雖然有可恨的一面,但也很可憐的……現在她和你爸爸離婚了,一無所有了,你也早該放下了!」
哪跟哪兒呀!左小岸氣得吐氣,翻白眼,說︰「俊凱哥,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只是——」沈俊凱遲疑一下,輕咳一聲,說︰「明天我去找你,親自跟你說,好嗎?」。
左小岸皺眉,嘆口氣道︰「要說你就說吧,最討厭你這樣子了!」她說著,又想起沈俊凱那副話到嘴邊又止住的樣子,可恨可氣卻又透著幾分可愛!他不想告訴你的事情,一般都會傷害到你。
「明天告訴你,好嗎?你明天什麼時候沒課?」他問。
左小岸知道再堅持也沒有辦法,「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好,那我晚上過去吧,順便接你回家?」听見左小岸又咕噥一聲,他又說︰「那掛了?」
「嗯……」左小岸猶在遲疑,卻听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俊凱,快來,菜都要涼了!」
這聲音好耳熟,左小岸欲要再听下去,電話斷線了。
她放下電話,在腦子里搜索著這個熟悉的聲音,是誰?她怔怔的想著,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她唬了一跳,以為又是沈俊凱打來的,隨即接了起來,也沒問,就說︰「那人是誰?」
電話里卻傳來幾聲嬉笑,「你以為我是誰?」
左小岸知道自己唐突了,就問︰「那你是誰?」
「剛分開,就听不出我的聲音了——」原來是林潛,「跟誰打電話呢?我一直都沒打通……」
「要你管!」左小岸嗆了一句。
「喂,你這人變化好快,吃飯時候還好好地,我又沒招你,沖我發什麼火呀?」林潛故作出委屈的聲調。
左小岸受不了他這副腔調,心中有氣,卻又不免被逗笑,便強忍住笑意,繼續呵斥著︰「真是受不了你哎!像個女人一樣,還會撒嬌呢?」她這樣一說,成了嗔怒的語調。
林潛還以為她跟他玩笑,繼續拿捏著腔調,「還求大小姐放過小的吧……」
左小岸將听筒拿的遠遠地,不去听林潛說話,過了半晌,林潛覺見這邊寂靜無聲,喊了幾聲︰「喂?喂——左小岸?」
「嗯……」左小岸這才拖著長調應了一聲。
「你沒事吧?」林潛認真起來,關切的問。
「你才有事呢!」左小岸白了一句,「不僅有事,還有病!」說罷,她撂下了電話。
放下電話之後,她坐到床上,心情平靜下來,又覺得林潛此人十分有趣。平日見他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想不到也有這樣的時候,估計他宿舍里肯定沒人。想著想著,不覺得嘴角一彎,露出盈盈笑意。又想起沈俊凱,嘆了一口氣,抱起床頭放著的維尼小熊,發起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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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一日沈俊凱的語氣中,她已料到沈俊凱要告訴她的事情,肯定是令她不高興的事情。可她也萬沒有想到,沈俊凱竟要連孟媛出任越凡的首席設計師!
「為什麼要這樣?」她氣憤不已。昨天那個電話里的女聲,可不就是連孟媛無疑!
沈俊凱示意她不要太驚訝,周圍的人都在看著她呢!
待她平靜下來之後,沈俊凱才緩緩的說︰「一方面,連孟媛確實有這樣的能力——」他訕訕一笑,「你知道,服裝設計師,國內並不多!我當初想讓欣柔出任的,可她畢竟資歷不夠,難以承擔大任……」沈俊凱搔了搔耳朵,「另外,這也是肖恩的意思。」
他最後這一句話聲音很低,左小岸听來卻是最為震撼。他把肖恩的意思放在最後說,想要試圖削弱肖恩的力量,適得其反,左小岸明白越凡如今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做主的。這也要怪她。
她抬起頭看著沈俊凱,輕聲說︰「對不起,俊凱哥……」
沈俊凱微微一笑,「傻丫頭!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呀!」他略微停頓一下,「我知道你早晚都會從報紙上,或者其他人嘴里知道這件事情,還不如我親自告訴你……」
「我知道……」左小岸淡淡的說,拿起吸管,喝了一口冰檸檬茶。
「小岸……」沈俊凱看著她的眼眸,平靜、安然,「你長大了。」他說,語氣里帶著幾分憐惜。
左小岸和他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低頭繼續喝著檸檬茶。沈俊凱眼里的那份憐惜,令她一陣心酸。沈俊凱真是把左小岸當做妹妹疼愛的……
沈俊凱也是一笑,「今天周五了,我順便送你回去吧?」
「不了……」左小岸說,「學校要舉辦服裝設計大賽,我得利用周末的時間好好準備!」她努出一個微笑,「我雖然是大一新生,可也不能輸得太慘!」
沈俊凱鼓勵的看著她,「只要努力了,就好!」
「嗯……」左小岸笑,「那要東西吃吧,好餓呀!」
沈俊凱將菜單遞到了她的面前。
那餐晚飯她吃得很多,也很愉快。飯後,又拉著沈俊凱陪她逛C大的校園。這些路,對沈俊凱來說再熟悉不過,這不僅是他學習的地方,也是他與夏冰戀愛時走過的路。沈俊凱多半沉默,見到熟悉的景致,微笑一下,左小岸心中了然,卻也不多問,只陪他默默走著。兩人不說話,也十分快樂。
偶爾,沈俊凱會說︰「夏冰最愛在樹下給我畫畫!她說美院小,風景不如這邊的好……」
左小岸听了這些話,心里臉上都是甜甜的。可她心里的話竟是那般難以啟齒,若是讓沈俊凱得知真正的左小岸已經自殺死去,他莫不是也要傷心一番?他已經為夏冰感傷過一次,何苦又要來一次?
只要沈俊凱未曾忘記夏冰,就會愛上她。只有她,才是沈俊凱唯一的靈魂伴侶。
沈俊凱見她愣神兒,就問︰「怎麼不說話了?」
左小岸一揚臉,說︰「就這樣,不也挺好的?靜靜地……」
沈俊凱嘴角微彎,「是啊……」他向前走了一步,坐在樹下的長凳上。
左小岸隨之坐在他的身邊。
沈俊凱抬頭望天,「快到中秋節了……」
左小岸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望著天空,說︰「是哦……今天是八月初十,看來我的中秋節注定要在學校過了!」
「那我陪你過吧!」
「真的?」左小岸一喜。
「嗯……」沈俊凱點頭微笑,笑容逝去之後,輕聲道︰「我和夏冰……是在C大,在中秋節……」
左小岸抿嘴一笑,想起那個月朗星稀的夜晚——
準確的說,那天不是十五,而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她喜歡這樣的意味。
她又懶懶的靠在沈俊凱的肩上,「那你記得帶好吃的月餅過來!」
「好——」他將手臂搭在左小岸的肩上。
兩人抬頭,望著天上那彎明亮的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