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陳永恆肩負起司機的任務,將三個女孩一一送回家。最後送得是左小岸。
她坐在車上,才發覺自己好久沒有坐過陳永恆的車了,陳永恆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兩人都不說話,竟覺得尷尬起來。
陳永恆打開了車內的音響,飄出來的還是那首熟悉的旋律。左小岸微微低下了頭,說了句和音樂毫不相干的話︰「真沒想到應琳會到你公司工作這個世界呀,太小了……」
陳永恆點頭附和著,「我也沒想到……」他看了一眼左小岸,輕咳了聲,「原來不知道悅然怎麼愛開玩笑啊」
「呵呵……」左小岸說,「那是因為你不了解她,她面冷心熱,鬧騰起來特別瘋」
「看出來了」陳永恆說。在剛剛的飯桌上,林悅然趁著應琳去洗手間的時候,說應琳去他公司上班肯定帶有以身相許來報答他救命之恩的目的。陳永恆直撓頭,解釋著這只是個巧合。林悅然振振有詞,為什麼就和他巧了?
左小岸咯咯笑著,「你是說不過她的」
「我有這個自知之明……」陳永恆說,停頓一下,輕嘆一聲,復才說道︰「听說你和俊凱要結婚了?」
「是啊」
「那……真要恭喜你們了」陳永恆說,咳了一聲,喉嚨似是卡住了,可他嗓音正常,卡住他的是一句想說不能說的話。
「你沒事吧?」
「沒什麼……」陳永恆又一次清了清嗓子,「芥末吃多了」
芥末吃多會流淚,辣椒吃多才會咳嗽。
「哦?」左小岸表示懷疑。
陳永恆點了點頭。
到了左家,左小岸問︰「要不要進去坐坐?」
陳永恆說︰「不用了,下次吧」
「好……」左小岸伸手去叩車門,陳永恆忽然喚道︰「小岸」她回頭,「嗯?」疑惑的眼楮盯著他,「什麼事?」
「我……」陳永恆深吸一口氣,他搔了搔頭,「一下子給忘了」他訕訕的笑了,「想起來再說了……」
「不是吧你」左小岸打開了車門,「那我等你想起來……看看你,肯定是工作忙的,都要神經衰弱了,回去好好休息了」她伸手拍了拍陳永恆的肩。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左小岸下了車,陳永恆看著她瘦弱的背影,默默說道︰「我想告訴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你……」
當年他離開左揚,憑著一股子沖勁,帶著一幫兄弟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路,他為得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挺直腰板站在左小岸面前,向她表白。可她早已選擇了沈俊凱。他創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左揚對他贊賞不已,世人對他刮目相看,這些卻都不再重要,只因他最愛的女孩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而他都不能對他說一句「我愛你」。
他只能默默的看著她,听著她愛的音樂。
他的車在左家的門口停了很久,直到左小岸上了樓,開了燈。
左小岸心里是明白的。她佔據了這具身體,同時佔據了這具身體所有的愛與恨,她最無以為報的就是陳永恆的愛。她沒有想到他的愛竟然有這樣的深……若真正的左小岸還活著,最該接受的便是這份永恆之愛。可她的永恆,是沈俊凱。
那天夜里,她是听著《沉默之聲》的音樂入睡的。夢里恍恍惚惚的出現陳永恆的影子,醒來之後,她似乎覺得林悅然的玩笑有幾分道理。以應琳的條件,美國留學的MBA,不知多少大型企業、跨國企業在等著她,怎麼就選擇了陳永恆的公司呢?即便真如她所說,她欣賞陳永恆的魄力,想和這家公司一起成長,這里面多多少少也有幾分對于陳永恆的愛慕吧?
當她把這個想法告訴林悅然時,她驕傲的抬起頭,「我的判斷不會錯的」
「別人的事情你是看的門兒清,自個兒的事情你可是暈的很」
「有嗎?」。林悅然說。
「當然有你不記得你當年和林潛了……」
「好了」林悅然打斷她,「舊事休要重提……」說著,她托起腮,「這樣的事情我可是從來沒做過,你說咱們要怎麼撮合他們倆才好呢?」
「他們倆在一個公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們反倒離得遠了……」左小岸轉著手中的筆,「我覺得這事兒的關鍵在應琳,要是她真的對陳永恆有意思就好辦多了你想呀,一個大美女對你示愛,沒有可能不被感動的哦?」
林悅然撇撇嘴,「我看未必陳永恆那人一根筋……」
「他不可能一輩子不結婚吧」
「那要看你左小姐有多大魅力了」
「去」左小岸喝了口水,「我都要和俊凱結婚了,這點他明白的很,他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而且,」她抿嘴一笑,「我們還有個得力幫手——」
「誰?」林悅然眼楮睜得溜圓。
「周姐呀」左小岸說,「我早听周姐說過,他家里人著急的很,逼著陳永恆找對象結婚,我們在這面對他施加點壓力……」
「不錯」林悅然翻了翻眼楮,「那我們第一步,就要先找應琳談談?」
「可是——」左小岸的眉頭皺了起來,「這話怎麼說啊?」
林悅然嘟起嘴巴,「這事兒我也沒辦過……呵……」她憨笑一下,甚是可愛。
兩人皺著眉頭,對視了五分多鐘,到底也沒想出該怎麼開口來。可若是郎有情妹有意,不需旁人牽紅線,愛情這回事也會水到渠成。
左小岸和林悅然想到最後只達成一個共識,就是有時間就多約兩人出來吃飯,一定要帶上各自男友。可林潛最近忙得很,每次林悅然找他都是沒有時間。林悅然只以為是他姥爺的病又犯了,需要侍奉在側,也就沒再多問。直到她上網時,看到一條新聞︰國內漫畫產業舉步維艱,《林林總總》宣布停刊。她沒細看下面的小字,拿起手機,就給林潛撥了過去。
可林潛的手機關機了。她打了雜志社的電話,沒有人接,這是明擺著的,雜志停刊了,怎麼會有人在工作呢?
她著急起來,都怪自己最近忙著手頭的工作,閑下來又和左小岸一起研究如何撮合應琳和陳永恆,還以為林潛消沉的語氣都是因為他姥爺的事情……而她最懶的理會他們家如何分家產,從不多問,安慰幾句,也就罷了,哪里能想到竟是雜志社出了問題呀
最後她在雜志社找到了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林潛。
「林潛……」她抱起他趴在桌子上的頭,「我來了。」
「悅然,」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握著她柔軟的雙手,睜開滿是血絲的眼楮,「我這樣是不是很沒用?」
林悅然微微笑著,「怎麼會?你在我心里永遠都是最棒的現在的國內環境就是如此,你想要實現自己的夢想,身先士卒是難免的……」
林潛抱著她的腰,靠在她的身上,感受著她的心跳,「悅然,可是我要告訴你我的失敗,並不是因為國內漫畫市場的原因呢?」
「那是什麼?」
「我辦這家雜志社的時候,就知道我要面對的困難,我想好了。這是我的夢想,我的事業,我會堅持的……我……」他抓著林悅然的衣服,「我相信我會成功的,而且我的確做得很好,雜志銷量不錯,我的團隊越來越壯大——」林潛哽咽了,「我敗給的人是我的表弟」
「肖弈?」
「嗯……」
「怎麼會這樣?」林悅然輕聲問。她已經想到了,莫非是因為他們的家產之爭?
林潛緊緊的抱著林悅然,「他一直在姥爺面前說,我做的漫畫是沒有前途的,姥爺看著我做的還不錯,他便從中破壞,還放出新聞,說我的雜志社是由于市場環境,再加上管理混亂,資金運營不當的原因不得不關門大吉了……」
「原來如此。」林悅然平靜的說,捋著他凌亂的油膩的頭發,「那現在你這樣怎麼能行呢?你該振作起來,拿出勇氣和他較量一番,那麼多的困難你都不怕,怎麼會怕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小人呢?」
林潛深吸一口氣,「我……」
林悅然松開林潛,撿起地上散落的畫稿,一張一張的摞在一起——
「悅然,你在做什麼?」
「這些都是你的心血,就這樣隨便扔在地上,你不覺得心疼嗎?」。林悅然沖他嫣然一笑,「還有這間辦公室,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亂七八糟的……難道畫家的工作間都該這樣嗎?」。
「我已經沒有雜志社了……」
「你有」林悅然說,「你的雜志社一直都在你的心里」
林潛呆滯的看著她,陽光照在她的臉色,容光煥發,明艷動人——「想當年,你沒有這間房子,是你租下了這里,成了你的工作室,成立了你的雜志社,才有了《林林總總》……」她深吸一口氣,「我記得你說,林林是林潛的林和林悅然的林,這個雜志社有我的名字,有我的故事,也是我的。如今雜志社被小人破壞了,可是我和你都在,我們的故事也都在,我想這家雜志社就一定可以延續下去……」
「真的可以嗎?」。
「真的可以」林悅然將畫稿擺在他面前,「現在的失敗不算什麼的不就是沒有錢嗎?我們可以找人投資,讓他們最股東就是了,怕什麼呢?」
「嗯」林潛充血的眼楮終于顯現出一絲光亮,他緊緊的握住了林悅然的手,「謝謝你,悅然。」
林悅然和林潛將這間工作室好好的清理了一番,又恢復了往日的整潔。林潛抿起林悅然鬢角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說︰「悅然,真的謝謝你」
「傻瓜」林悅然替他擦了擦汗,拉著他的手,「是我不好,這些天都在忙,都沒顧上你,你不怪我就好」
「我怎麼會怪你呢?」他低頭,親吻她的嘴角。
林悅然嬌羞一閃,「呀,好多汗」
「你也一樣,還嫌棄我……」
兩人正嬉笑著,林潛的手機響了起來,「剛開了機,就有人打電話來了」林潛轉身去拿桌上的手機。
「誰要你那麼重要呢」林悅然也轉過身去,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背。
「喂……」林潛接起了電話,沉寂片刻,忽然道︰「什麼?好,我馬上趕來」
「怎麼了?」林悅然驚訝道。
「我姥爺不行了……」林潛匆匆說著,「我要趕緊去醫院」他剛松開林悅然的手,向門口跑去,回頭又看見她緊張的眼神,復又拉起她的手,「和我一起去」
「啊?」林悅然沒緩過勁來,已經被他帶出門外,忐忑的心平和下來,才體會到一陣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