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咬下一塊蘿卜絲餅,嚼了沒幾口就迫不及待咽下肚子,狼吞虎咽吃起來,半晌抬頭,盯著寶珠,眼兒一眨不眨地直呼好吃,王氏也是頭一回吃閨女兒做的蘿卜絲餅,心說聰明娃兒到底還是和一般娃不一樣,就說和面 面的,她從沒教過寶珠,這孩子卻機靈的很,到底用心看著記下了,還知道心靈手巧地加上蘿卜絲做出花樣來,心里更是對閨女刮目相看。
寶珠妗子連吃了三個蘿卜絲餅子,一臉意猶未盡地問王氏︰「大姐啥時會做這樣好吃的餅子?外酥里女敕的,味道也香,比肉餡餅子還好吃」
王氏笑的合不住嘴兒,「都是寶珠娃兒閑著沒事自己搗鼓出來的,連我還是頭一回吃吶。」
寶珠妗子又給王氏跟陳鐵貴各夾了一塊,笑著嘆氣,「要我說,大姐可真會管教娃兒,潤澤讀書讀的好,潤生種地也踏實,連咱們小寶珠娃兒也手巧」又笑著打趣寶珠,「將來誰娶了我們寶珠誰有福」
寶珠笑笑,蘿卜絲餅子是江蘇一帶的美食。在前世,自己會做許多各地風味小吃,可這一世,常見的蔬菜也就那麼幾樣,白菜蘿卜算是比較普遍的,打小吃慣了玉米面餅子,她老早就憧憬著家人能夠吃上一回自己做的加入各種材料的面食。
做廚師有時是累,可想想,何嘗又不是一種幸福呢,親手為家人準備的一餐飯,看著家人津津有味享用的模樣,那種發自心底的滿足感還是讓她不禁小小的幸福了一會兒。
陳鐵貴也難得地夸贊了一句,「這餅子是好吃回頭再做些讓你舅捎回去給你姥姥嘗嘗。」
寶珠笑著應下,又說還給潤澤帶點到學里吃,順帶給三姑家再帶一些。
潤澤笑的眼楮眯成一條縫,「每次回來吃著娘跟小妹做的飯菜,再去學里,吃啥都不是滋味兒。」
陳鐵貴咧他一眼兒,「忒胡說大縣城里的飯菜,那還能沒咱家的好?」
潤澤抿了抿唇,自有一番見解,「吃慣了娘做的口味,如今小妹也能上灶,比娘做的花樣還多,一家子坐在一塊吃著飯,光是氛圍就不一樣兒,哪是學里能比的?」
陳鐵貴板起臉兒,「在外頭就要好好念書,男子漢大丈夫,成日想著屋里可不成。」
潤澤也不吱聲了,陳鐵貴管教兩個兒子一向比王氏嚴厲,潤澤這些年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跟他爹有時候也直犯沖。
寶珠舅舅嘿嘿笑著打圓場,「你爹是想你在外頭別掛念著家里,用功讀書咧,往後咱潤澤出息了,可不能忘了爹娘,知道不?」
王氏也笑著接了話兒,「可不是,這些年他爹卯著勁兒供他讀書,好在娃兒也爭氣,將來要能中個秀才,我跟娃兒他爹這些年可就沒白盼嘍。」
潤澤抬頭看著陳鐵貴,眼楮亮晶晶的,「爹放心,我一定好好讀」
陳鐵貴哼哼了幾聲兒,「書院里頭不比自個兒家,別遇上有啥不順意的就埋怨,咱們農家人不興那一套,旁人吃的下苦,咱也能吃別個有啥難處多多幫襯,別覺著多出力就是吃虧,吃虧是福」末了,又虎著臉兒叮嚀︰「一個人在外頭,自個兒生活自個兒照顧著,少跟那些個不三不四的二流子攪合在一處。」
王氏越听越不樂意,撇著嘴兒埋怨丈夫,「娃兒好容易回來一回,後個就走了,就不能夸娃兒幾句?別成日說些難听話兒,咱娃兒是那受不得苦的?」
潤澤反而笑著對他娘說爹說的在理,說是他爹說的話兒都放在心里呢。
寶珠妗子一邊兒吃著餅子一邊兒笑,「誰說不是呢,我看潤澤能行大姐跟大姐夫真是有福氣,幾個娃兒都乖,瞧咱寶珠,小小年紀就這能干了,將來還了得?」
陳鐵貴笑著搖頭,「話是這樣說,女娃子大了將來還得嫁人,那些個針線活計也該早早學了。」
王氏立即放下筷子,「咱就這麼一個閨女兒,我還想在跟前兒多留幾年吶,你倒想早早嫁出去。」嗤了一聲兒,「將來她大哥有出息了,咱閨女就是招個上門女婿也不是不成的」
王氏沒把寶珠舅舅兩口子當外人,當即就大聲嚷嚷起來,直看得寶珠妗子目瞪口呆,口里嘖嘖嘆著,「大姐可真疼娃兒,可說起來,咱寶珠娃兒也確實是乖。」
陳鐵貴拿王氏沒脾氣,唉了一聲兒,「你姐可不就是疼她,成日把閨女放心尖兒上」
寶珠惦著腳尖給王氏夾了一筷子雞蛋,「娘不怕,爹說著玩兒呢」又瞅她爹,「不能嫁,將來長大了還要給爹和娘干活兒呢」
招娣吮了吮手指,一抬頭,尖聲兒說︰「女女圭女圭都要嫁人,我將來要嫁二狗子吶」
這話兒到底將大伙逗了個樂,寶珠妗子又氣又覺著好笑,戳著閨女兒腦門直說她不知羞。
第二日大清早,招娣就爬起來,招呼寶珠到外頭玩兒,昨兒個的菜園子還沒上肥呢,寶珠揉著眼楮坐起身,感嘆表姐超級強大的精力,跟她一塊起了身,到院子里幫她娘喂了雞,招娣見寶珠搶著干活,一陣嚷嚷,奪過食盆自己喂,寶珠想擺桌椅,她跟在後頭搶著干。
寶珠妗子從屋頭出來見了,笑著罵她︰「讓著點你妹子,你們一塊擺」
招娣急的直跺腳,「寶珠長得又白又干淨,像只小白兔,我怕妹子干了活兒就不白淨了再說我是姐姐,應該我來干活」
寶珠一臉黑線,這是什麼惡趣味?
王氏從灶房出來,「撲哧」笑出聲兒來,「才多大歲數就知道護著你妹妹了?」
招娣嘿嘿笑著,拍著胸脯說︰「姐姐就要保護妹妹」
寶珠妗子直嘆氣,「這娃兒前頭過完年就一直惦記著她寶珠妹子,三天兩頭鬧著要來,我尋思著可不成,回去得給她再生個小妹子。」
王氏笑,「想來就讓娃兒來,左右離的也不遠,我們寶珠成天不愛上外頭玩,也沒個伴兒。」
話說著,兩個小的擺好了桌椅,夏天一到,吃飯就在院子里頭吃。
飯桌上,陳鐵貴又說起昨個兒到寶珠三姑家打問的事,說是寶珠三姑幫忙留意著呢,一有消息了就送信兒回來。
寶珠小舅說是忙了明兒個也要回了,招娣听見了,緊緊攥著寶珠的手,嚷嚷著再多呆些日子,寶珠妗子冷冷瞥了她一眼,她才老老實實不吱聲兒了。
王氏瞧見了,笑著嗔怪寶珠妗子別嚇唬娃兒,說是反正家里娃兒也少,潤澤一走,就剩下寶珠跟她二哥,男娃子到底跟女娃子不一樣,倒不如叫招娣多呆些日子,等入秋了再讓陳鐵貴給送回去。
寶珠妗子一臉難為情,「家里女圭女圭本也多,她上頭好幾個哥哥,偏就沒個姐妹。誰知道她哪來的興頭,就愛跟她妹子在一塊」
寶珠也笑嘻嘻勸她妗子,「讓招娣留著,我會做好多吃的,招娣在我屋吃的胖」
寶珠妗子笑著夸寶珠嘴兒甜,可心里還有些猶豫,寶珠舅一揮手,「行了,你愛跟你妹子玩兒就多呆些時候,要听你大姑跟你大姑父的話兒,不準調皮,不準欺負妹妹,知道不?」
招娣歡呼一聲兒,拉著寶珠下了凳子往外跑,「走,找潤生哥種地去」
王氏急的在後頭喊,招娣頭也不會地說吃飽了,王氏嘆著氣,「由著小娃兒們去吧,寶珠好些日子沒這麼歡騰了。」
陳鐵貴拿起寶珠丟在桌上的半拉餅子繼續吃,哼了哼,「慈母多敗兒」
王氏笑著嗔怪他,「就你能管教,幾個女圭女圭那還不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招娣領著寶珠進了屋,魏元正在院子里搗草藥,招娣見寶珠笑嘻嘻喚他伯伯,也跟著扯開嗓門喊伯伯
魏元笑著讓她們進屋玩兒,說是今兒趙喜妹也來了,寶珠眼楮一亮,蹬蹬蹬跑進去,見喜妹正趴在桌上看魏思沛寫字,笑著叫她︰「喜妹姐姐」
喜妹抬頭瞅著寶珠,一撇嘴兒,「我們正寫字呢沒工夫玩兒」又指著招娣問︰「她是誰?」
寶珠笑,「這是我表姐招娣。」
招娣上上下下打量著喜妹,卻好似不怎麼喜歡她似地,砸吧著小嘴兒往魏思沛跟前兒去,好奇地撿起一根毛筆瞧,招呼他︰「不寫字咱們下地給寶珠妹妹種菜」
魏思沛笑著看她,「先在我屋玩會,一會兒喜妹娘接了她,咱們再走?」
喜妹不樂意了,三兩步走到招娣跟前兒,一把奪過她手里的毛筆,挑釁地看她,「這是哥哥的,你不準拿」
招娣愣了愣,朝她嘟嘴,「那我們一會兒去給寶珠妹妹種菜也不帶你」
喜妹不屑地撇嘴,拿胳膊肘頂她,「我家有吃不完的菜,才不種菜」
寶珠心里嘆著氣,自家表姐那使不完的勁兒,要是兩個女圭女圭打起架來,喜妹哪里能打過壯實的表姐,急忙笑著拉著招娣的手,讓她離遠點,哄喜妹說︰「喜妹姐姐穿的漂亮,還會寫字,我們都愛和你玩兒」
喜妹朝她翻了個白眼兒,才小聲說︰「我娘不叫跟你玩兒」
寶珠心里有些發沉,面上還是笑嘻嘻說︰「跟姐姐偷偷玩,不叫你母親瞧見,行不?」
魏思沛也笑眯眯勸她,「喜妹乖,前頭咱們不是跟寶珠玩的好好的?不跟招娣鬧脾氣,咱們下午一塊種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