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洪老來得子,對這個獨子還是極為看重的,見他成日為這般閑事上心,不免有些憂心,「也該收拾收拾明個準備上路,大後天便是院試,怎還有心思放在旁的瑣事上頭?」
賀蘭錦見他爹竟是油鹽不進,索性站起身來道︰「爹不答應,今年的院試我便不去考,就是去了,也沒個心思答題。」
話音剛畢,書房門被人猛地掀開,伴隨著重重一聲嗤笑,趙氏沉著面孔進了門,「什麼事讓我兒這樣執拗,犯得上用院試去逼你爹?」
她嗓音厚重,表情又威嚴,說起話來極有氣勢,嚇得書房里伺候著的小廝當即便抖了抖。
賀蘭錦不由苦笑一聲,喚道︰「娘。」
隨身丫鬟扶著趙氏在椅子上坐定,趙氏睨他一眼,抬起下巴冷哼,「跟張家的親事不願意,娘順了你,只盼著你好生讀書。怎得,前頭做的保證算不得數?」
賀蘭錦從丫鬟手里接過茶遞給他娘,「怎麼做不得數?今個原只想求爹娘出馬幫我一回。」
趙氏臉色稍霽,掀開杯蓋啜了一口,緩緩道︰「娘整日操心著生意,也顧不得你,說吧,又是為了哪門子事兒?」
賀蘭洪在一旁嘆氣道︰「還不是為了那些個狐朋狗友。」
賀蘭錦皺起眉頭,「爹怎麼這樣說我的朋友?」嘆一聲,轉而對他娘說著︰「我那朋友也是讀書人,只因昨日傍晚打傷了人,現在正被關在縣衙里頭。」
賀蘭洪悠然道︰「這有何難辦?不過打個人,差人送些銀子去便是」
趙氏瞧他一眼,「既然求到爹娘頭上,怕是那被打的人身份不一般吧?」
賀蘭錦躊躇一番,便將陳記與口福樓的糾葛略略說了說,趙氏听了不大會兒便心中了然,賀蘭錦又說︰「若是爹娘肯出面代為解決是最好不過了,劉大人總能賣爹個面子。」
見趙氏沒有說話,凝神思考著,賀蘭錦又道︰「說起來,陳記與咱們府上還是有些淵源的,陳記從前便是咱們柳樹巷子的租客,去年搬去了城西。魏大夫與他們府上還是知交。」
趙氏挑眉道︰「陳記?你這麼說,娘才記起,不就是你私下里壞了規矩那一回混進咱們鋪面兒里的小丫頭麼。」似乎不想放過他任何表情般,她直直盯著賀蘭錦瞧,「這樣說來,那姑娘也是個有本事的,不過一年時間,倒換上了大鋪面。」
賀蘭錦愣了愣,「娘見過寶珠?」
趙氏微微皺起眉,「倒是個懂事的,不過家里窮了些。你與她是什麼關系?怎的叫的那樣親密?」
賀蘭錦不由想起是如何相識寶珠的,當下便笑著說︰「那丫頭聰明伶俐,又極孝敬爹娘,小小年紀便出門做買賣養活爹娘了,我與她不過偶然結識,心里喜愛的緊,拿她當妹子般時有照顧。」
「住口」趙氏臉上帶了些怒意,「什麼哥哥妹子?這話兒說出去未免讓人笑掉了大牙,就她屋門第,也能攀上你妹子?便是再好的姑娘,也只配給你做個小妾罷了張家閨女那樣的才算大家閨秀,你那野妹子,怕是連給她提鞋也不配。」
他娘越往後說,賀蘭錦臉色越發黑青,當她再次提起張家時,忍不住抵觸地回答,「娶媳婦的是我,娘看重門第,我卻不看重」
趙氏氣極,猛地一拍扶手,手上的翡翠戒指崩碎了一地,「既是這樣,娘更不能慣著你,今個就為了她跟娘頂嘴,想來你那所謂的朋友出事兒左右也跟她月兌不了干系」
賀蘭錦倆手緊握成拳,權衡半晌,終于忍下調頭走人的沖動,好言好語認著錯兒,「方才一時心急,說的那些話兒娘別放在心上,我成親的事兒,自然還是要娘來安排的。」頓了頓,終是忍不住哀求道︰「明個縣里要開審,若娘今個去且還來得及。」
趙氏瞪他一眼,起身踱著步子,「那閨女也是個不開眼的,好生去做生意,偏生招惹上口福樓做什麼?東家齊老爺子的大舅子乃是雲州府從事,就是你爹見了他且還得客氣一番娘且不想多事兒。」
賀蘭錦不以為然,「從事不過是個六品的,三叔好賴在雲州府做著三品知州,爹怎麼還去瞧他臉色?」
賀蘭洪從書桌上一抬頭,撫須道︰「你懂什麼?官場上的關系並不像你想的那般簡單。從事乃是知府幕僚,你三叔雖官拜三品知州,卻也須以知府馬首是瞻。」
(知州 市公安局長,知府 市長)
賀蘭錦看著他娘,眉頭皺了皺,「不過是個大管事,齊老爺子又怎麼會不賣娘的面子?說來說去,娘不過是不願意幫忙罷了」
趙氏厲聲道,「說的是娘確實不願意,那丫頭跟咱們非親非故,為何要多事兒?更別說為了這麼個小丫頭,你倒跟娘頂起嘴?」
賀蘭錦直直盯著他娘,語氣軟上三分,「娘若答應了,不過隨口一句話的事兒,積德原本今年跟我一樣預備著院試,他讀書本就刻苦,若是因坐牢耽擱了,實在可惜,爹娘都是做父母的,將心比心,他爹娘也如爹娘般盼子成龍,對積德抱有極大期望。」頓了頓,移開視線道︰「答應了朋友的事兒,若不能辦到,我還有什麼顏面去見他們?明個更是沒心思去考的」
趙氏側頭掃他兩眼,冷冷道︰「好的很,學會了跟娘談條件,從前是為了親事,今又為了個莫名其妙的丫頭」
賀蘭錦梗著脖子不吱聲,半晌,趙氏長長嘆一聲,「你且回屋準備準備明個啟程吧。」
賀蘭錦眼楮猛一亮,訝道︰「娘這是同意了?」
趙氏恨聲道︰「你說的倒是好,天下哪個父母不盼子成龍,可你卻仗著如此,逼著爹娘就範」她深吸一口氣,冷笑道︰「娘今個且依了你,只是你卻記住,往後總要適可而止,別仗著爹娘寵你便無法無天,今後若再使這一招,娘便是讓你休了學也不肯再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