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下一任太子是誰,卻是絲毫不會影響到謝朝華她們在御學院的日子,該讀的書一本也不會少,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平淡無波地過著。
一日大清早,丫鬟翠兒匆匆跑來。這次隨駕出行,謝朝華也就帶了翠兒這一個貼身丫鬟在身邊伺候。
「姑娘,我去二小姐那里借衣服,可她卻說沒有多余的了,這可如何是好?」翠兒一臉愁眉不展,她口里所說的衣服是便于騎馬的胡裝,因聖上想到要去狩獵,而且還特意指出讓御學院的眾人都一起跟去,謝朝華想著妹妹阿容應該有,便讓翠兒去借一套來,可誰知阿容竟然說沒有多余的……
若是平時,謝朝華一定會想個緣由借故不去,可這次狩獵原是聖上龍心大悅之舉,若不去,萬一被某些個有心之人記著,日後怕少不了麻煩。
這段時間,朝堂之上除了有關太子之位的懸念之外,最要緊的就莫過于三王叛亂的平反剿滅了。數日前,終于從前方傳來了捷報,安西將軍何震終于打了一場大勝仗。
這是一場至關重要決定成敗的一戰,而結果是朝廷贏了。歷時四個月的內亂,以河間王自刎,楚王與淮南王被俘而告終。
消息一經傳來,聖上大喜,這才定下了狩獵的日子,其實也是借故放松一下多日緊張的心情,當然也有慶祝的意思。
就謝朝華所知,妹妹阿容原本就帶了幾件胡裝,何況自打知道騎射一課由何元吉任教之後,別說是阿容,其他御學院里的女孩子們都變著法子去找宮里制衣局的嬤嬤幫著趕制幾套漂亮的胡裝,這些郡主貴小姐們的要求,嬤嬤們自然不敢怠慢,一時之間,原本門庭冷落的制衣局頓時熱鬧了起來。
要知道,隨駕而行的制衣局按理來說應該是行宮里最得閑的一處所在,不過是備著怕有個萬一需要的,誰知道會有這變故呢?
看來阿容對自己還是心生間隙了,謝朝華不由想起那一日妹妹跑到自己屋子中來,陰陽怪氣地道︰「姐姐今日為何不去呢?何護衛還特意跟妹妹我問起姐姐來呢」
謝朝華自然是故意不去的,一來她本就會騎馬,二來她隱隱也是有些故意要避開何元吉的意思。再說,她也十分明白,那些女孩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又何苦去湊這熱鬧去
而且騎射之課本就是隨各位小姐自行決定是否參與的,她不去本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沒有料到最後竟然出了自己人人都去了,這樣一來反而被那些人暗地里說她是有意為之,故意想用此舉來換得何元吉的注意,而更沒想到的是,何元吉他竟然還開口詢問了自己……
謝朝華看了看一臉愁容的翠兒,笑了笑。
于是三千青絲被束起,銅鏡前出現了一個身材縴細的俊秀公子,白淨秀氣的臉上露出一抹洋洋得意的笑容。謝朝華美目斜睨,煞有介事地咳嗽一聲,故意壓低了嗓音朝著翠兒道︰「還不給本公子讓路。」說完卻先掌不住笑了起來。
二人笑了一會兒,翠兒才收攏了笑臉,囁喏地問道︰「姑娘,這……這樣怕是不妥吧。」
「無妨的。」謝朝華胸有成竹地道。
這樣的狩獵,一般來說其實是少有女子參加,自己這男裝打扮,不認得她的本就不會在意,而御學院里的眾人最多驚訝一下,說不定心底還會嘲笑自己,更不會說什麼。何況她們那時候的目光怕早就不會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了。
最先見到謝朝華這身男裝打扮的是樂師宋旭。
他那時正匆匆忙忙地低頭趕路,迎面與謝朝華踫上,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哈哈大笑,對著謝朝華一抱拳︰「公子好風度」
謝朝華也大方地朝他抱拳回禮,笑道︰「宋先生過獎了。先生這是為何事急忙趕路啊?」要不是謝朝華及時收住腳,兩人怕是要撞個滿懷了。
「都出了樂坊好一會了,才發現忘記拿琴了,李師傅讓我回去去取。」宋旭笑得有些尷尬,琴師竟然忘記琴這等于是將自己吃飯的家伙給忘了,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
謝朝華瞟了他一眼,有些調侃道︰「宋先生昨日又去哪里飲酒高歌去了吧。」若不是宿醉怎會犯如此錯誤。
宋旭嘿嘿一笑,模了模腦門,也不多解釋。謝朝華知道樂坊的樂師們在狩獵時也是要一直在旁的,故而也不再與宋旭多說,示意他盡快去取東西,宋旭匆忙抱拳後便又急忙忙走了。
接著謝朝華又遇見了肖旻。
肖旻見到謝朝華第一眼時也愣了半天,然後又注視一番,謝朝華以為他會想往常一樣溫柔一笑接著同自己隨意說幾句話。可這次,他只微微一笑,卻什麼也沒多說。
其實自從那日酒醉之後,謝朝華就再也沒有同肖旻說過話,每次遇見也都只匆匆打個照面擦身而過。她知道他心里有太多東西放不開,太子顯的死訊到現在都並未傳開,謝朝華不知道此事究竟有多少人知曉,她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這件事如今依然屬于秘密。
她想肖旻或許是記得那日酒醉說過的話,所以不知如何面對自己。其實,太子顯的死與自己又有什麼關系呢?他安雋王即便做了太子又與自己何干呢?
在她的心里,只記得當初有人溫柔地開口對她說上門提親的事,清冽的眸子只有溫暖,沒有一絲雜念,猶記得他俊雅面容上一抹真摯的笑容。
一瞬間仿佛又回到前世,自己入宮的那日,隔著欄桿,偶爾瞟見他一個人孤單地蹲在地上,好似與面前的鳥兒說著話。她知道他是多麼地孤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是一直是孤獨的,從他的孩提時代起就是。
他守著一個偌大卻毫無生氣的安雋王府十幾年,接受著來自帝王給予他的所謂善意的施舍恩典,可唯獨沒有人真正地去關心他,去愛他,然後在他最風光無限的時候,別人為這樣那樣的目的圍在他的周圍討好迎合他,可真心關心愛他的人卻早已為他而長眠于地下了。
前世,謝朝華與肖旻印象中沒有說過多少話,只記得很小的時候,謝朝華曾經在府里看見肖旻不止一次對著籠子里的小鳥自言自語。她有一次鼓足勇氣上前問他︰「這籠子里是什麼鳥?怎麼一個勁撲騰,不是得病了吧」
只記得他那時瞪著幼小的自己看了好久好久,仿佛不能確信自己是在同他說話一樣,過了很久,謝朝華幾乎以為他不會說話正要離去時,才听他開口道︰「這是白面鳥,你看它身子黑,唯獨臉是白的。這鳥關在籠子里就會撲騰,不放它走的話,它就會把自己折騰死。」
當時這番話把年幼的謝朝華嚇到了,記憶尤為深刻,今世她還會是一只白面鳥嗎?
最後,謝朝華也只是沖著眼前的肖旻點頭笑了笑轉而朝御學院眾人所在之處行去。
狩獵開始了。
放眼望去,隨行的除了一些年老的官員,無論文臣還是武將都精神抖擻、斗志昂揚地立于馬上,仿佛眼前的不是狩獵,而是立功建業般。何元吉自然也在其中,風揚起,他胸前的穗子也跟著飛舞起來,他的目光也隨風落定在謝朝華身上,謝朝華只對他點頭示意,卻是不敢笑了。
「姐姐?」謝朝容叫得有些猶豫,「姐姐,真的是你啊,我都不敢認了。」
謝朝華笑了笑,「有什麼不敢認,又不是第一次穿這樣了。」
「姐姐,我那幾套胡服前幾日換下來,可誰知道她們這些人,出了府就放肆偷懶起來,昨兒才去洗,今天翠兒來的時候,都滴著水沒干呢」謝朝容嘟著嘴,一臉氣憤,「今天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們」
謝朝華凝視她,眼前的妹妹已經出落得美艷動人,兒時那天真嬌憨的模樣仿佛已經久遠,變得十分的模糊。
突然一陣低沉的號角響起,人群突然歡呼起來,一旁的女孩子們激動的直嚷嚷︰「白狐,發現白狐了」
白狐難得一見,這對于狩獵來可真是好消息。在場的男人們也都興奮起來,傾巢而出,頓時只見滾滾塵土漫天飛揚,隆隆馬蹄聲震耳發聵,等塵埃落定後,適才場中整裝待發的男人們早就不見了蹤跡。
男人天生就喜歡追逐,狩獵一向是他們熱衷的活動,其實人生的每一個目標對他們而言,在本質上看與狩獵沒有什麼分別,享受的是那追逐的過程,和得到後那一瞬間的滿足。然後就接著轉而盯上下一個目標,繼續追逐的游戲,如此周而復始。
御學院的女孩子們膽子大一些的也一拉韁繩跟了上去,這次狩獵本就是特地邀她們前來的,難得的機會自然是不想錯過,何況她們身邊自然少不了保護她們的護衛,出不了什麼岔子的。
謝朝華自然也跟了上去。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她只想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快馬馳騁的機會,于是她只管催著馬跑下去,起初還可以听到前方有此起彼伏的騷動聲,漸漸地那聲音好像離謝朝華越來越遠了……
想想上架了,還是要慢慢習慣三千字。不然總會在兩千字的時候自動停下,想想習慣有時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