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勢變
謝琰盯著眼前躺著的身影,恍惚間和記憶中那個女子重疊,許久他隱約听到動靜,身前的人已經坐了起來。
「怎麼回事?」謝琰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語態緩和。
謝朝華一臉疑惑,「父親,女兒嫁給王爺不正好全了當初未完的事麼?」
「閉嘴!」謝琰呵斥道,他突然很厭惡這個稱呼︰「別叫我父親!」臉色陰郁。
「大人又何必這麼惱怒呢?」謝朝華站起身來,帶著笑,「朝華今日喝得多了,說話惹大人不高興,還請大人恕罪。」
謝琰冷哼一聲,未置一詞。
謝朝華輕聲一笑,「不管大人如何不願意,朝華的身上總是留著大人的血,這個事實無法改變。」她壓低了聲音,「謝氏如今鼎盛一時,可說實在的父親從中又得了什麼好處呢—無—錯—小說?母親已經改嫁,朝華身無所依唯有大人,大人又何必視我如洪水猛獸?」
謝琰逼視她,想看出她的真實意圖,以前膽小甚微的人兒已經變得那般從容︰「你究竟想做什麼?」
謝朝華低頭好像認真地想了想,「好好做個合格的中山王妃,希望大人成全。」
謝琰沉默無語,面色陰沉,雙手緊握。
謝朝華仿佛沒看見謝琰猙獰的樣子,笑得雲淡風輕︰「果然世事難測,大人你說呢?」
深夜,謝府寂靜無聲。大家都感受到今日府上壓抑的氣氛,比往日更謹言慎行。
「到底怎麼回事!」一樣的問話,只是剛才的問話人變成了被問人。
謝琰抬頭看著坐上的謝老夫人。當年的舊事他隱藏的很好,母親一直只知娶茂嫻可攀附中山王,卻不知寶藏一事。世人都道是他因謝家老夫人的威迫下才休妻娶了新姚公主,卻不知他那時候頻頻出現在新姚公主的視線中,所謂的緣分不過是有心人為之。
他心念轉了幾轉,有些話也該提個醒︰「母親,當年兒子曾與老中上王有過交往。與茂嫻的親事說起來也算老王爺給牽的線,後來……先帝登基,也就斷了往來。朝華說要嫁給中山王之事怕不是隨便說說的。只是肖睿不是池中物,兒子恐到時候會有牽連。」
謝老夫人听了這話半天不語,她一直覺得這兒子有事情瞞著自己,只是沒料到是這樣的大事。待要生氣責罵幾句。又想時過境遷,罵了也無甚意義,還是眼下的事情要緊,「此事族里怕也是有想法,若是族長找你,你就照實說不知情。這丫頭年紀到了想著給自己找出路,王妃,哼。她也想得美了。不說別的,單單皇上就不能允了這親事。」
母親這幾年脾氣越發固執。少了從前的深謀遠慮,謝琰不想多說,畢恭畢敬地應了,心里卻知道此事怕是沒有這麼簡單。想著之前謝朝華沖著自己說的那些話,當年的原委怕她盡已知曉,這個女兒他不得不防。
翌日,出了件轟動朝野的事情,中山王肖睿上了個求賜婚的折子,求娶的是尚書郎謝朝華。這個折子被聖上壓了下來,聖意難測,中山王爺也得罪不起,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畢竟皇上的決定絕對影響往後朝中權力分配。
真真假假的消息是不是傳在耳里,謝琰有些坐立不安,出了府門,轉了個彎,熟悉的府邸依舊,當年冷清的西府,如今因謝瓊不喜結交朝臣,雖然位高卻依然門庭冷落。
進了書房,看見謝瓊一副久候他已久的樣子。
謝琰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道︰「這幾日皇上對于婚事一事只字不提,可關于謝家的謠言四起。謝氏四處結交黨羽,說你同地方官吏交往密切。」他看了看神色平靜的謝瓊,低聲道︰「聖上之所以對謝氏恩寵多年,一來登基時間尚欠,羽翼未豐。二來也是打著用謝氏來鉗制中山王府的算盤,防其做大。可這幾年從聖上對韓氏一門的照拂,到提拔年輕官員上,心思可見一二。肖睿這提親委實陰狠,無論聖上應允與否,對謝家的防備之心怕是更甚了。此番提親是硬生生逼得謝家與其合作了。」
謝瓊依然神色懶淡,一句話都沒說。
謝琰緊皺了眉頭,有些沉不住氣,著急道︰「你不要又犯死心眼的毛病,哪怕你對他有天大的恩情,要知道,自古帝王最是無情,當了皇帝的人沒有會念舊恩的!」
「你今日來找我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謝瓊趴地一聲,將手中茶盞放在書桌上。
「我今番前來,是讓你早做打算。」
謝瓊端坐于前,面色淡然,冷笑︰「早作打算?就像當年你偷換了溫兄托我轉交給茂嫻的信那樣早做打算?像你當年娶公主那樣早做打算麼?。」
謝琰怔了怔,半天才恢復過來,「我知你一直怨我當年所為,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種種是我對不起茂嫻,可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謝家。你棄文從武,征戰沙場,立下汗馬功勞,只為了當年的一句承諾。你如今不顧念謝家,可怕只怕到頭來,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住口!」桌上的茶盞被謝瓊掃下書桌,碎了一地。謝琰突然笑了笑,「你也別發怒,端看我今日之話中還是不中,怕是不久之後便見分曉。」
謝瓊不理他,起身朝外面喊道︰「福伯!送客!」
謝朝華自從肖睿上折子之後,就一直稱病在家,聖上倒是賜了好些珍貴的藥材,還讓太監傳話讓她好生修養。
說生病當然是為了避風頭的借口,不過自從在家,多有官員借著探病實為打探消息前來,謝朝華都讓僕人打發走了,一概不見。
「小姐。」青桐端著熱茶走進書房,細心地替她將冷了的茶水換了,又從一旁架子上拿了毯子蓋在她膝上,「入秋了,穿得這麼少,作出病來我可不管。」
謝朝華翻手將筆桿子敲了下青桐的頭,笑罵道︰「這丫頭!」
青桐伺候好謝朝華,端著盤子卻是磨磨唧唧一直不走,欲言又止。
「怎麼了?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你現在還有什麼話不敢跟我說麼?」謝朝華斜眼瞟了她一眼,繼續寫著信。
青桐還沒答話,門外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朝華!」
听見這聲音,謝朝華手抖了抖,才剛放下筆合上適才寫的信,門外的人已經一腳踏了進來。
謝朝華狠狠瞪了一旁青桐一眼,青桐立馬福了福,「小姐,韓大人。奴婢先告退了。」話音猶在,人已經迅速離了書房,順帶還關上了房門。
謝朝華心里暗嘆一聲,各種情緒陡然涌了上來,到了嘴邊只化作淡淡一句,「韓大人,好久不見。」
韓瑯文神色不佳,站在書桌前,撐著桌子的修長雙手青筋突起,顯然是用足了力。盯著謝朝華良久,才緩緩開口,「如今京都局勢緊張,肖睿此舉定讓皇上對謝家對你產生了質疑,你應該及時同皇上澄清才是,如何反而告病在家避著不見?」
謝朝華一副求教的樣子,「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難道這個時候我還出去攪這趟渾水不成?」
韓瑯文深深看著她,半晌,沉聲道︰「你想讓兩家反目?」
謝朝華搖了搖頭,「你多想了,謝氏與中山王雖然明面上一直互不相犯,可兩家暗地早已勢同水火,何須還用我在邊上煽風點火。」她話鋒一轉,「兩家不合從暗處走到明處,最有利的不過韓家。昔日我也讓韓家損失不少,今日全當補償。也算我不負當日對你的承諾,任何時候都不讓韓家陷入險境。」
韓瑯文難辨真假,直覺她有事情瞞著自己,可她若不想說的事情,再問也徒勞,只得嘆了口氣︰「我知你有自己的打算,切記萬事小心。記得,還有我在。」
謝朝華默默點了點頭,半晌低頭道︰「眼下局勢,你的身份也不便在我這里久留。」
「嗯,我這就走了。」說完再看了眼謝朝華,轉身走了。
書房寂靜無聲,良久,謝朝華才抬起頭,眼前景物朦朧,看不真切。
不日,謝氏族長謝亭侯在早朝上奏明謝朝華自幼定親李氏一族,因男方家道中落,離開京都後一直未有音訊,李氏宗族也與其失聯,但因謝氏一門重信重義,既有婚約,雖無男方下落,但也不能背信棄義。故而謝朝華雙十年華至今未嫁等等。
所呈之言,言辭懇切慷慨,還附上當年聘書婚約信物,倒是齊全得讓人說不出什麼來。
至此,中山王肖睿求娶尚書郎謝朝華的事情終于結果,聖上駁回了中山王之請,又下旨給肖睿賜婚,王府又多了一位側妃。
之後,肖旭又大贊肖睿巡監有功等等,還特意將駐守沿海多年的姜英傅老將軍褒獎了一番,為表其多年守衛國土功勛,特加封其為太保,兼領兵部尚書一職,滿朝震驚。
不久,宮里又傳聖旨,將宗室郡主賜婚與姜英傅之子姜崇明。一時姜家聖眷隆寵,風光無限。
姜英傅為人耿直,忠心護國,嚴守海防數十年如一日。朝堂內憂外患軍資匱乏時,他變賣家產以充軍餉,故而深得軍心。但論職權,他手中的兵權是遠不及南征北戰的謝瓊。可眼下這情況,朝中大臣哪里還嗅不出其中的味道,聖上這是打算扶持姜英傅,打破謝家獨攬兵權的局勢。
一時之間,謠言四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