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回到院中,坐下沒多久,就見謝煥從外頭走了進來。
她起來轉身取了一塊汗巾遞給謝煥,嘆息一聲,說︰「你妹妹她是不是心里不高興見你同我們結識……」
謝煥正色道︰「她若果是不高興,早就走了,也不會跟著我去曉風齋尋你了。」
弄玉若有所思,「月華那個王公子你怎麼看?」
謝煥拉了拉她的發絲,「怎麼?就這麼會兒功夫看上人家了?」
「去好好說話。」弄玉嗔道,「我看他的模樣倒是像個認真的人,不知是不是對月華真心的,唉,就算真心也是件麻煩事情,那個王公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謝煥倚著琴幾,轉了個話頭,「我今日叫妹妹來看你是有意思的。」
弄玉月兌口問︰「什麼意思?」謝煥沒有料到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原來想告訴她自己的打算,現在自己卻先愣住了。
是說好呢?還是不說好?他謝煥一直並不是個猶豫的人……
是夜,月涼如水。
水榭紗帳翻飛。風過水面,荷香陣陣,絲竹悠揚,如泣如訴。
畫竹走至蘇月華身後,記憶中姑娘已經許久未曾這樣撫琴了,怕是有一年多了吧……
琴聲戛然而止。
「人走了?」
畫竹愣了愣,這才醒悟過來姑娘是在問自己,忙道︰「是,王公子走了。」
「走了……」蘇月華喃喃重復著。
畫竹退了下去,心中卻是有種預感,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這如玉的公子。
琴聲復又響起。
鼻尖淡淡的梔子花香,一下子讓蘇月華回想起幼年時光,那才多久,卻已像前塵往事。
他從小就不是個老實孩子,總愛唆使大伙干一些調皮搗蛋的事情,而他的弟弟卻時常會出來喝止,那時候總覺得弟弟要比哥哥沉著穩重。
後來,長大了,才明白,不管穩重還是輕浮,該是你的擔子一件也不會少。那時候才知道年少時微茫的快樂,再想追回卻已不可能。
活著的人依然要繼續。
思緒還千回百轉……
「做什麼一定要走這條路?」她問。
「瑯文從小性子就耿直,他不適合。」
「他不適合?難道你就適合?」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
「家里頭雖然不說,不過想來過幾年後,總是避免不了,瑯文肯定是要做官的。」笑了笑,「到時候怕是也不想隨便給他定親,要給他選一門上好的親事。」
蘇月華澀然,在他懷里笑了一笑︰「不知道哪個千金小姐那麼好福氣?」
「你沒有福氣嗎?」。
記憶如回廊畫一樣碾過,說起來這些年,自己和他在一起常常相對無語。
屋里越來越靜,連她自己都錯疑並非人境。
兄弟倆一個憑靈性,一個信堅持。
其實都一樣︰當局者迷。
謝朝華坐在車上,突然笑了笑,自己也不明白適才為什麼會生氣,其實小橋流水,弦管笙歌的煙雨知州府,她明白詩書政治不會是年青公子生活的全部。
除了郡亭枕上看潮頭,更有吳娃雙舞醉芙蓉,若不去薄游里巷,訪雲尋雨,倒會落得為人恥笑。豈不看,似弄玉這般神女有心,謝煥這樣郎君有意的事亦常有發生。何況韓瑯文又有這樣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皮相。
謝朝華放下車簾,閉上眼,她覺得有些累了。
恍惚之間,眼前珠簾晃動,身後宮眷雲集。
少頃,禮樂聲止,只听內侍齊聲高唱,「桓國公世子,韓瑯文覲見。」
彩樓之下,只見遠處人群中漾起一陣漣漪般的輕微騷動,之後有一位年輕公子自內走出,不疾不緩,邁步朝殿中行去,身形秀逸,意態從容。
彩樓上的宮嬪們大多按耐不住,紛紛傾身向前探視,奈何離得太遠,而韓瑯文不久就入得內殿,直讓宮嬪內眷們忍不住互相詢問︰「你們看清楚那韓世子的模樣了麼?」
「這韓世子的儀容相貌,可算得上是各地才子之中的翹楚了。」身邊侍立的內臣周皓笑著回稟道,謝朝華記得此人可算得上是宮中最有才華的宦者之一,各方才子的情況,想來他時最了解的了。
這一句話,頓時如在平湖之中投下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浪,彩樓之內一片驚呼嬉笑,一個個眸中流光閃爍,沐妃出生官宦之家,見過好些大臣,這時候開口問︰「比那何元吉將軍又如何?」
內臣周皓笑笑,「難分伯仲,積石如玉,列松如翠。何將軍就如翠松,挺拔剛勁。這韓世子則如溫良美玉,豐姿秀美,俊逸潤澤。
听他這樣一說,眾女子對後來各方才子也不怎麼關心了,注意力只集中在韓瑯文一人身上,聚過來,紛紛只管問他籍貫、籍貫、年齡、出身等,等全部一一問過之後,有一個大膽的內人脆生生地問了一句︰「這韓世子如今可有家室?」
眾人哄堂大笑,宮嬪女眷們紛紛調笑那位提問的內人,卻又目光閃爍,挑眉勾唇地看向周皓,等著听答案。
周皓微微一笑,隔了一會兒,頗有些賣關子的味道,「听聞韓世子在兗州有一紅顏知己,奈何家中因嫌棄這女子青樓的身份,而這韓世子也是個固執痴情的,一直未曾娶妻。」
「哦……」眾女子應道,听起來到像是松了口氣。這答案並未令她們失望,反而更添些許旖旎,越發憧憬幻想著又一段才子佳人的淒美情事來。
身旁的妹妹謝朝容不禁笑起來,低聲道︰「人家是否有家室,與她們又有何關系?她們又不能嫁給他,為何如此關心?」
謝朝華笑而不答。
在宮里久了,她自然明白這些女子的心思,知道她們明白不會與這韓世子結緣,不過是面對一個賞心悅目的青年男子,總是會希望他盡可能地保持單身狀態,以給她們更多憧憬的空間。
宮里的日子總是漫長一些的不是嗎?
謝朝華蹙眉,記憶中,不曾見過韓瑯文那張清冷如一泓山泉的臉孔,有過快樂得意的表情,即使他總是獲得一個又一個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殊榮。
而曾幾何時,恣意張揚的妹妹謝朝容,站在韓瑯文身旁卻在不見昔日意氣風發的樣子。
原來他們兩人在這場眾人稱羨的婚事中,誰也沒有感到稱心舒懷吧。那令他們在意半生的女子是不是就是蘇月華呢?
謝朝華睜開眼,雖然她也有些好奇,不過此刻也不需關注太多,比起這風花雪月,她如今最重要的是怎麼面對將至的局面。
前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于一切事物照著「記憶」中來進行的話,或者說即小事情上有些變動,可大事上依然按照原定的軌跡發展,一成不變,可她現在卻是發現,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充滿了變數,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樣一成不變。
之前建水來信,管家提到有賣主有意買下郗家幾片地,詢問謝朝華的意思。
她的意思?想都不用想,就是賣了地,手上有了銀子,便可找一個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與大家悠哉過日子……
只是,這是她現在想做卻不知如何做的,就說這賣地的事情,雖說現在是她來管家,可畢竟賣地這事情不可能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就算大家都同意了,那又如何與身邊的人開口,提出離開建水?
直接告訴他們建水乃至整個天朝都將淪為硝煙戰場?她苦笑,即便她說出來,只怕也無人相信。尋個借口說去游山玩水?她不是沒想過,可是謝煥,外公怕是都難離開建水。
下了車,站在太守府前,謝朝華想︰是時候該回建水去了。
知州的事情終于算是告一個段落,那天謝煥回來說,三日後出發回建水,謝朝華想,總算是可以回去了。
只是有時候,生活往往不會如你所想的那般進行。
這一日,謝朝華正在同丫鬟一起收拾行禮,謝煥從外頭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人,謝朝華有些奇怪,這人看著眼熟,卻是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妹妹,這是三伯伯家的謝炯堂兄。」謝煥看出謝朝華的疑惑,主動介紹道。
「見過謝炯堂兄。」謝朝華一邊行禮,心中卻是奇怪。三伯伯家不是在京都,那這謝炯堂兄難道是從京都過來的?那又是順路探訪還是特意到此?想到這里,不禁抬頭看了眼謝煥。
只見謝煥微微搖頭,看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三人落座後,謝炯說明了來意。
謝朝華與謝煥都大吃一驚。
原來謝炯此次前來,是因為要去新樂為中山王妃賀壽,而同時也是來接謝朝華與她一同前去。只因中山王前些日子派人去恭賀族長夫人李氏壽誕時,曾特意表示王妃在新樂見過謝朝華後,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此次恰逢中山王妃壽誕,謝家想著謝朝華所在的兗州正好離新樂不遠,故而讓她一同前往。
謝炯還在說著當日李氏壽誕之日,那中山王派去的人言辭如何如何,謝朝華與謝煥了對視一眼,心中滋味難言,她終究是逃月兌不掉嗎……
這兩天好像大腦有些遲鈍,其實也不是卡情節,就是坐在電腦前,愣生生地碼不出字來,總覺得寫出來的東西不是自己想要的,于是乎就龜速了。
今日第二更不能保證,不過堯還是會盡力。
昨天說過日更是有些毀書不倦的味道。世上的事情,魚與熊掌果不能兼得,速度與質量這正是網文的一大選擇難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