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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工作場所暴力,可引起受暴者委屈憤怒恐懼,以及地位低下,工作厭倦和崗位滿意度下降,這是嚴重的身心傷害。可是,秀秀來得及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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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繼續工作。這幾天,怎麼沒人找我替夜班了。
那好,我主動出擊︰「張姐,你家寶寶晚上又鬧你了吧。這個大夜班我來上吧,你回家多陪陪你的小可愛,好好看著他。」
人生的無奈是,下一刻鐘,你將再也不能重復現在的時光。
秀秀躲進工作這層厚厚的軀殼,想讓重復繁重的體力勞動,以及多變的,驚心動魄的病情變化,充填自己的空虛。
這樣,齊寰的影響就可以淡一點,再淡一點。
長風吹,彈奏高壓電線嗚咽,動蕩著秀秀內心高起低落的波海。
秀秀正在護士站整理一天的護理病程記錄。
突然,沖進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秀秀剛要問她找誰,臉上就挨了一巴掌,秀秀本能的捂著臉向後退,一個趔趄差點絆倒。她下意識的用手捂著被女人打了的右臉,唇角已經滲出了血絲。
這時,秀秀才看清來人是剛來的腸梗阻病人的家屬。
秀秀記得很清楚,剛才給病人灌完腸時,這個女人在旁邊說謝謝。
現在,還是這個女人,站在秀秀面前,狠狠的說︰「你灌得好腸,我家男人都拉血了。」
秀秀一听驚了,剛剛還沒事,她也是執行醫囑的護理行為,值班大夫下的醫囑,溫鹽水灌腸。
病人張英俊,男,四十三歲。因不完全性腸梗阻住院。
值班大夫醫囑,肥皂水灌腸,希望可以刺激腸蠕動,從而解除梗阻,免除手術之苦。
秀秀執行臨時醫囑,溫鹽水灌腸。病人腸管沒有排氣排便,月復痛依舊。秀秀請示過值班大夫,吩咐再灌腸一次,這次,病人便後月復痛反而加劇。查體後發現病人出現月復膜炎癥狀。
腸梗阻是普外科的一類棘手的疾病,牽扯到診斷治療及手術時機等一系列問題。
臨床上踫到一些腸梗阻,診斷治療方面,還是很頭痛的,一般來講,溫鹽水灌腸因為可刺激腸道蠕動,是不全性腸梗阻的一種可選擇的治療方法。
這出事,病人家屬為什麼只找護士不找大夫呢?
秀秀想趕緊通知值班大夫,她向旁邊挪了一步,女人反應是秀秀要和她對打,正好她的怒氣未消,抓住秀秀的衣領又是一巴掌。再要打時,手腕被一支強有力的手狠狠抓住。
韓強憤怒的說︰「不能有話好好說嘛,誰給你的權利動手打人!」
秀秀的面頰當即腫了起來,她的眼楮通紅,淚流滿面,唇角流血。
她壓抑著自己的委屈,對女人說︰「你滿意了。這時候應該趕緊通知值班大夫緊急手術,多耽誤一分鐘,你丈夫就多一分危險。」
女人大聲喊︰「我男人危險,你要負責。」
「所以,我要你趕緊通知大夫去。」女人一愣,轉身向大夫值班室跑去。
韓強擔憂的說︰「秀秀,你沒事吧?不少字」
秀秀用衣袖擦了把眼淚,對韓強說︰「我沒事,你放心。和我一起去看看病人吧。」兩人趕緊跑向病房。
備皮,插胃管,打術前針,一通忙活,秀秀終于把術前的工作做完。
韓強看病人家屬在張大夫的帶領下,進到電梯里,一把拽著秀秀到換藥室,把換藥室的門關上,輕輕捧起秀秀稍有紅腫的小臉,摘下她的口罩。
他的拇指抹去秀秀唇角一絲血痕,心疼的把秀秀輕輕擁在懷里︰「我答應齊寰要好好保護好你,可還是眼看著你受傷受委屈。」
秀秀眼淚婆娑︰「韓強,我剛好不容易忍住眼淚,又被你勾出來了。」
「還疼,是嗎。借給你肩頭十分鐘,你使勁哭一下。那該死的病人打麻醉測平面至少需要半小時,我十分鐘刷手足夠,另外十分鐘還得看一下病人,安慰一下他。」
月復部手術,鳶城醫院一般采用硬膜外麻醉。硬膜外間隙注入局麻藥5——10分鐘內,在穿刺部位的上下各2、3節段的皮膚支配區可出現感覺遲鈍;20分鐘內阻滯範圍可擴大到所預期的範圍,麻醉也趨完全。針刺皮膚測痛可得知阻滯的範圍和效果。
韓強手臂收緊,用力抱著懷里瘦小的秀秀,任她的眼淚鼻涕抹在自己干淨的白大褂上,就像至親的兄長安慰自己委屈的小妹。
「謝謝你,韓強。」
「這麼快就好了,我還想你在我懷里難舍難分多哭一會兒呢。」
秀秀不好意思的一笑︰「去你的,就知道嘲笑我。哎,回頭不許和小晴說今天的事。」
「怕她知道我在這里安慰你?」
「不是,也是。她性急,我怕她會過來跟那個人干仗。或者曲解了彼此的關系。」
「她不會曲解的。」韓強一頓,感覺秀秀在努力自己站直,「根本就是知道。我跟她說過,如果鄭秀秀有什麼事,我會出頭的,這一輩子都是如此。」
秀秀抬頭認真的看著他︰「韓強,不要這樣,我們是朋友。」
「你認為男女之間真的有這麼純潔的友誼?我好像沒有這麼崇高吧。這只是你理想的希望,不是我的。」韓強眼神黯然,轉頭離去。
病人緊急手術,術中切下的腸管顯然是穿孔了。
是原先就有的穿孔,還是灌腸以後才穿的孔?腸梗阻病人該不該清潔灌腸?眾說紛紜。
而事後的處理,由于病人家屬的不依不饒,事情很快進入了法定程序,市衛生局醫療事故鑒定委員會出面,對方請了律師,看來一場官司是難免的了。
這場官司結束後,雖然鳶城醫院贏了官司,法院依然判醫院賠付病人本次醫療費用,這讓普外科的醫護們很郁悶。
針對鄭秀秀護士被打事件,以監控錄像為證,鳶城醫院的常年法律顧問馮 律師提起反訴,指證病人家屬打罵護士一事,要求賠付醫藥費用,賠付精神損失費用。
在有力的事實面前,病人家屬不得不當庭道歉,接受法庭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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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秀秀領著粉點兒去樓上齊寰的臥室睡覺後,于梅又打了一遍齊寰的電話,還是關機。
于梅又給高蔭田打了個電話,電話是通了,還是那京味十足的「我坐在城樓觀山景」的振鈴聲,電話卻無人接听。
看看時間,晚上九點,高蔭田還沒回家,于梅認為高蔭田大約在手術台上,就沒再打。
于梅不知道,此時的高蔭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老淚縱橫。看著眼前響鈴的手機,于梅的電話號碼閃出,他不敢接起。他不知道該怎樣跟于梅說,咱們親愛的兒子,遭遇了這麼大的苦難。
上次,齊寰只是割了一條闌尾,于梅就半夜去到醫院,正所謂母子連心,能不急嗎。
這次我要是一說齊寰截肢,可不把她急瘋了,她要去那邊的創傷骨科醫院怎麼辦。路這麼遠,她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如果她再病倒,這家里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等等吧,等兒子好一些,再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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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吧,鄭秀秀護士,今天委屈你了。在你任勞任怨的為你的病人服務後,還被家屬懲罰,,,,,,,,,我明了你的傷痛和悲哀,在無言的北風里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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