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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然于老/享受忘記/這大概就是/老了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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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秀秀受到病人家屬的表揚,心里很高興︰「不客氣,孩子容易害怕,我們安撫一下是應該的。明耀,每天打完針,要堅持早下地活動,防止腸粘連。」
「阿姨,我知道,丁叔叔早就囑咐我了。」明耀說的丁叔叔,是原來與韓強搭檔一個手術組的,原普外科大夫丁然。
秀秀伸手模了下孩子的額頭,感覺有點熱,拿過床頭的體溫計給孩子夾到腋下。
前段時間,小兒外科剛剛獨立出來,丁然被剛任命的小兒外科主任荊楚漢點名要到了他們科。
為此,丁然還偷偷哭了一鼻子,因為他願意跟著韓強一起干普外科,可就因為荊主任夸獎他有耐心,一下子就到了小兒外。當然,丁然來到以後可是撲子干得很認真。
普外科主任高蔭田的老同學荊楚漢終于靠自己的努力,在外科生涯的巔峰時段,獨當一面,成為鳶城醫院小兒外科的主任。
組建班底時,他向自己的老領導要了丁然大夫和其他兩名主治醫,暫定二十張床位。
秀秀正在和小明耀說話,丁大夫過來了。
「鄭秀秀,你在做術後訪視嗎?」不跳字。
秀秀心想,這項工作正在醞釀中,還沒有正式開展起來,自己不好表態,只好笑著轉移話題︰「丁大夫今晚值夜班?」
「是,你這回娘家,也不到護士站去報到。」
孫先生在旁邊感興趣的說︰「丁大夫怎麼說?」
秀秀回答︰「我原來在外科病房工作過,和丁大夫一個科室。」
孫先生說︰「我說呢,手術室的護士怎會這麼平易近人,原來是從外科病房去的。難怪對病人這麼體貼周到。」
經他這麼一說,丁然和秀秀反而不好接話了,因為這話听上去好像在責怪手術室護士不夠親切,不好與病人相處似的。
鄭秀秀難為情的笑了笑︰「我們會努力的。」這話有點含糊,因為她不知該怎樣評價,所謂言多必失。
秀秀低頭抽出明耀腋下的體溫計,丁然問︰「怎麼樣?」
秀秀回答︰「體溫38.2℃。」體溫怎麼這麼高,丁然心下納悶,趕緊檢查刀口周圍情況。丁大夫查體發現刀口無紅腫,周圍輕壓無疼痛感,刀口無血水及膿液流出,全月復觸診月復肌松軟,病兒無疼痛感。
孫先生在一邊焦急的說︰「丁大夫,給孩子用好一點的抗生素吧,體溫這麼高,就是有炎癥吧?搜個遍,能到鳶城醫院做手術,肯定是選了又選,知道一些相關的知識也是必然的。
當下丁大夫就說︰「我會把您的意見轉達給荊主任,如果主任同意,我會給明耀更改抗生素,增加輸液量,希望盡快控制住炎癥發展,使孩子體溫降至正常。」
听到他的口頭保證,孫先生看上去明顯的松了口氣。
其實術後體溫升高是有很多原因的,有原發病灶的炎癥擴散,術後吸收熱,術中受涼感冒,表現在孩子身上,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受到過度驚嚇後,機體的應激性體溫升高。
秀秀心里想的正是最後一種情況,按常規,原發感染灶取出後,體溫應該相應緩慢降至正常的。這孩子術後體溫升高,是不是與孩子到手術間後,由于無人在身邊的一瞬間,導致精神過度緊張,機體因此激發應激性反應,從而導致體溫過高。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應以鎮靜安眠為主,而加用強效抗生素,其肝腎損害的副作用也相對增加,而且也不對癥,應該不是首選治則了。
秀秀覺得不好在孩子父母面前說起這樣的話,因為,孩子到了手術室後,雖然只是前後不過二三分鐘沒人在孩子身邊,但畢竟是小失誤,還是等會兒提醒一下丁然吧。
秀秀告別孩子和他的父母來到護士站,柔和的燈光下,靜悄悄的護士站空無一人,秀秀坐在一張轉椅上,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來。
遠遠的,小兒外科病房值班護士肖媛姍姍走來︰「鄭姐來了,有事?」
「你好肖媛,我想看看孫明耀的病歷,術前的體溫是不是正常。」
「好的。」
秀秀查看孫明耀的體溫單,術前一日的體溫已降至正常。
等了一會兒的工夫,丁大夫從病房里出來,秀秀和他打招呼,悄悄的把自己的觀察對丁大夫說了,並建議請兒科當班大夫會診,看是否用一些小兒鎮靜安眠類中成藥。
丁大夫答應著︰「行,姐,就沖你這敬業認真勁,我信你。請兒科會診我必須通過荊主任,現在他是我們的頭。這孩子什麼人,你這麼上心?」
秀秀說︰「不是,只是手術那天遇上了,孩子害怕,我陪了他一會兒。」
「就這麼簡單,值得你下班不回家,專程跑到病房里來看病兒。你一天見過的手術病人那麼多,不是都要到病房探視吧。」
「不是。只是這孩子一定要我來看他,我已經答應他了,不能食言的。」
「領教。都說你鄭秀秀做事負責任。這次,我服你。年終投票先進工作者,第一票我投鄭秀秀。」
「貧了吧,我就為這個。」
「知道,這不表示一下支持嗎。」
「謝謝。丁大夫你說,我們手術室護士在配合手術方面,都應該注意些什麼?」
「隨和,無條件服從,多一點熱情,少一份冷漠和刻薄。」
「這麼多。不過,第二條不接受,不可以無條件服從。」
「這有原因的——」
「不听,太晚了,再見。」
「好吧。這先擱著,有時間再說。再見。」丁然這麼應著,反而讓秀秀心下一沉。
怎麼又走到貨梯這邊來了,等秀秀到了電梯間摁下按鈕,一抬頭看到停在面前的電梯里,那輛規規矩矩的垃圾車,被衛生員收拾的干干淨的擺在那里,秀秀心里就別扭,總是不可避免的走到這個第一次見到粉點兒的地方,這讓她嘆息不已,眼前閃過現在的粉點兒,明眸皓齒,和剛剛見到時皺巴巴的小可憐樣。
手機小鳥的鳴叫振鈴聲響起,抹去了剛才閃過秀秀腦中的畫面,秀秀接起電話,眼前閃過親愛的齊寰。
「老秀,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不回家,你老爺又犯哮喘了,叫他住院不听,說是憋死自己尋你姥姥去。你趕緊帶齊寰和粉點兒回家勸勸他吧。」
「嚴重嗎,我這就過去。」
「還行。你說他夠嗆听的,我看你還是和齊寰一起過來吧。」老媽的聲音有點含糊。
「好的,老媽您先掛電話。」
晚上,秀秀三口一進門,粉點兒一聲老爺爺,把秀秀姥爺的眼都叫亮了。
「老爺爺,你病了,粉點兒來看您。」粉點兒還不知道老爺爺病了。
「哎,好,點點想老爺爺了嗎?」不跳字。
「想。老爺爺您和粉點兒看大白鵝吧。」粉點兒拉著老爺爺的手,要到陽台找大白鵝。
「粉點,不行,老爺爺走不動,來姥姥和你去看。」秀秀媽過來拉起粉點兒的手,去了陽台。
老爺爺卻興致勃勃,喘吁吁的說︰「還是我和咱粉點去。」說著,顫巍巍的下了床。
老爺子看到自己的重外甥女粉點兒來了,喜歡的很,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端個馬扎,坐在一邊,看粉點兒拿著菜葉喂大白鵝,祖孫二人靜靜地看著大白鵝悠哉悠哉的吃菜葉,粉點兒樂的笑嘻嘻的。
「老爺爺看,又吃一個。」
「嗯,好,好,好。」這就一天倫之樂。
現在,老爺爺喘成一團。粉點兒靜靜坐在一邊︰「老爺爺,您累嗎?」不跳字。
「不累,不干活還能累。」
「老爺爺,您一定累了,您都累得喘粗氣了。」粉點兒也不逗鵝了,她用小手輕輕撫著老人的後背。
大白鵝也老得走不動了,懶洋洋的轉頭看著眼前這一老一小,小的一身美麗的公主裙,亮的像天上的星星,老的喘的像一頭老牛,卻硬是不吸氧,不進醫院,不肯打針,只接受一般抗哮喘藥物緩解癥狀。
看著老媽老爸擔憂而又無奈的眼神,秀秀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固執的姥爺,她拽了拽齊寰的胳膊,眼巴巴的希望齊寰能勸動老人家去住院治療。
齊寰在一家人期待的眼光下走了過來︰「姥爺,最近可好?」
「好。你媽整天,給我,做好吃的。」
「晚上能躺下睡覺嗎?」不跳字。廢話,都喘成這樣了,還能躺下,才怪。可我就是不承認。
「沒事,我能堅持。年輕時候,下過大力,吃過苦,年老了就知道惜福了。躺不下就坐著,累了就睡著了。快死的人,不樂意折騰。」
小子,別和我說去住院,我可不上你的當。這病反正不去根,治不治一樣。不管檢查,還是治療,都有讓我不舒服的時候。反正是靠著,又治不好,早死早托生。
齊寰無語,這老人要是別扭起來,可比孩子狡猾多了。孩子嚇唬一下沒準可以奏效,老人不行,嚇唬無效。
我知道我有病,但我就是不去醫院,這可能與他們有種盼死心理有關。
尤其失去老伴的老人,日子對于他們來說,忽然長的只剩下一日三餐了。記憶里的點點滴滴開始重新涌上心頭,在不可自拔里心在沉淪,于是乎就決定,走了吧,找老伴去,下輩子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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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病共舞時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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