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那麼一半句話飄到剛走過來的,傳染科趙成乾主任和手術室過來領手術病人的崔實麻醉師的耳朵里。
就听那白胡子老頭何參一說︰「英華呀,高主任家這孩子這麼大陣仗,要你這正縣級別的院長站下,這才呱呱墜地。」
路院長就笑︰「老師,也是趕巧了,我正要出來接您,就看見高主任推著他的妻子于梅過來。」
「你師母這心髒病一發作,一時半刻的也走不著,你就多操心了。」
「應該的,當年我在省立醫院學習的時候,吃住都是在老師家里,沒少讓師母操心,也該讓我來照顧您們一下了。」
崔實心中一震,能直呼院長大人的名諱,這老人可真夠拽的。
趙成乾認識,是路英華院長的碩士導師,現在省立醫院的終身教授,何參一老先生,他怎麼到鳶城醫院來了。
看著路院長和他的導師向電梯間走去的身影,趙成乾認為,有可能是外科高蔭田他們有疑難雜癥病人了。
產房的門第二次敞開時,曹祥林滿臉紅光的推著嬰兒車出來了。齊寰趕緊上前,一把抱起嬰兒車里的孩子,那張紅紅的小臉上,一對烏溜溜的細眉長眼兒,毫無設防的看著他,就像秀秀的深情凝視,齊寰很沒出息的淌下了眼淚。
于梅心痛了︰「齊寰呀,你也太沒出息了,你兒子沒哭,你倒先哭上了。」曹祥林听于老師這話,差點沒笑出聲來,這老太太冷幽默呀。
「于主任您好。」中醫婦科前輩哎,我得走齊寰個後門,等哪天做不動手術了,我也去翠微堂當坐診醫去。
高蔭田故意繃起臉來︰「就是,你這小子,也不嫌丟人。」
趙成乾說︰「齊寰,把孩子抱給長輩看看。」
于梅毫不猶豫的伸手說︰「來,寶貝,女乃女乃先抱。」
就見小家伙腦袋一扭,嘴角彎上去,江護士長就湊趣︰「于老師,你小孫子對著你笑了。」
于梅就嘆氣︰「真好,哎呀,小寶貝,真好。」
把跟著小蓮站在于梅輪椅旁邊的粉點兒急的︰「女乃女乃,他不叫小寶貝,他叫高馨蘭。就是仰慕同趣,其馨若蘭,這就是高馨蘭的意思。」
「嗯,很好,粉點兒誰起的名字呀?」
「我和爺爺呀,我已經寫了兩百多遍楷書了,全都寫會了。」
于是,這一圈人如同巡禮一樣,每個人抱了一下高馨蘭。等梁美麗他們把鄭秀秀推出來時,這些人還在樂此不疲。就見高馨蘭打了個哈欠,毫不客氣的閉上眼楮,人家累了,要睡覺了。
鄭秀秀出院以後,在娘家坐月子的日子清閑之極,她回憶著整個生孩子的過程,覺得應該給孩子記錄下這些事情了,這是高馨蘭的人生,就從自己生下他的那一刻開始吧。
黃紅玲打過電話來的時候,鄭秀秀正在整理高馨蘭的照片,她要在馨蘭日記里加進幾張關鍵的照片。
「小鄭護士長,好長時間不見,你好,我是黃紅玲。」
「黃姐你好,在忙什麼?」接到黃紅玲電話,鄭秀秀忽然有一種很久遠的感覺,好像她是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我能忙什麼呀,上班唄。你呢,在家的日子很愜意吧。」
「還行,每天就是按時給小家伙喂吃喂喝,然後他給我制造工作,拉了尿了哭了笑了,不然就來上一段對牛彈琴的對話。生活雖然有點單一,但還是充滿理想的。不過,說實話,我可是想你們了。」別說,這真的就是秀秀的真實感覺。
「哎,沒辦法,誰叫咱是女人呢,都是從這個時候過的,我也有過你這種感覺,孩子大一點,能離得開就好了。」
「江護士長好嗎,我很久沒給她打電話問好了。」
「好,昨天到我這里來的時候,還提起你呢。」鄭秀秀心中一動,黃紅玲不會無緣無故的給我打電話吧。
「說吧,黃姐,有什麼指示?」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你了,打個電話問候一聲。」
鄭秀秀心里好笑,你就裝吧︰「那就謝謝黃姐給我打電話,掛了啊。」
「哎,知道我有事,還這麼不客氣的掛我電話,真是的。」
「那你就快說吧,一會兒高馨蘭小朋友醒了,我可就沒空跟你磨嘰了。」
「還記得周陽嗎,你這都休息了一個多月了吧。周陽見不到你,也接不到你的信,又快要崩潰了。按說,他是我們五樓艾滋病房的病人,不該麻煩你。
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他這次又開始攢安眠藥了,虧得發現得早,才沒釀成大禍。我看,你都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了。你要是再不和他聯系,說不定等你上班後,就再也見不著這個人了。」
「對不起,黃姐,我本來生孩子以前想跟他道聲再見的。誰知道計劃沒有變化快,孩子提前了十天出生,打了我個措手不及。我給他打個電話,或者過去一趟怎麼樣?江護士長怎麼說?對了,周陽有什麼反應?」
「他兩眼直直的,翻來覆去的只是嘆氣,也不再翻看你寫給他的那些信了,整天發呆。江護士長讓我們每個人都給他寫信,這幾天從監視屏幕上看,他雖然看我們寫給他的信,但是興趣不大。本來我說找你和他通話的,江護士長不同意,說你這是正常休假時間,不好打擾的。我背著江護士長給你打的電話,你可不許告狀。」
「知道,我想,如果給周陽打電話,他肯定認為我是敷衍他。黃姐,我還是給他寫封信吧,然後給他幾張高馨蘭的照片,他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給他寫信,不去看他了。你說這個辦法怎麼樣?」
「好,夠姐們。周陽好了,我請你吃飯。」
「嘿嘿,先記著,等我上班再請我。明天早上,我讓高齊寰給你把信送過去吧。」
「好的,再見,我親愛的小鄭護士長。」鄭秀秀收起手機郁悶了一小下,怎麼還是小鄭護士長啊,就不能把這個「小」去掉嗎,真是的。
鄭秀秀坐下來,開始給周陽寫信︰周陽你好,別來無恙。最近身體還好吧,口腔潰瘍也愈合了吧。
我因為預產期提前了十天,沒有來得及和你告別,就住院生產了。現在,剛剛出了月子,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你寫信了。
周陽,我時刻關注你的疾病治療情況,並關注你的心里是否平靜。
就在剛才,我打電話了解到你又不遵守我們的約定。不服從大夫護士們的醫療指示,開始悄悄積攢安眠藥。這讓我很為你著急,也有點失望。
怎麼你的自控能力開始下降了呢,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活著就要像個男子漢的。在我心里,周陽是個爺們,不管站著躺下,都是一條漢子。
隨信給你寄去我兒子馨蘭的照片,希望你能為我高興。
祝好。見字如面。
鄭秀秀寫完信,給江護士長打了個電話︰「護士長,您好。很久沒見您了,非常想念。听說周陽又開始攢安眠藥了,情緒低落,不好好吃藥。我剛給周陽寫了一封信,希望能幫助他安心治療。」
「小鄭啊,在家休息就是休息,不要記掛著科里的那點事,周陽的事情,我會關照他們病房加強護理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黃姐也是為了周陽好,再說,我如果不給他繼續寫信,恐怕就讓他失去對我們的信任了。護士長我把信的內容念給您听一下,您看還有什麼補充。」
江護士長听完秀秀寫給周陽信的內容,又說了一些讓秀秀寫在信里的話。要他在給趙主任打個電話,大家口徑一致著點,防止說漏話後,再次失去周陽的信任。
鄭秀秀馬上和趙主任聯系,得到他的肯定後,終于暫且放下這件事。
鄭秀秀看孩子還沒醒,想起肝炎二病房那個與粉點兒一般大的甲肝小病人華菱。她治療的怎麼樣了,家境那麼困難,整天就那幾件舊衣服,就沒見孩子穿件好點的衣服。
秀秀想了想,華菱因為有病,發育不好,比粉點兒整整矮了半頭。想這粉點兒那滿櫥子的衣服,找一些比較好的,讓齊寰給她送過去吧。春天來了,女孩子應該打扮的漂亮一點。再還有學習用具,對了,再悄悄給孩子打上點住院費吧,要不然,她的家長又要她出院了。
肝炎病人都是長時間住院的,有的住半年都是很平常的事。
華菱家境困難,是他們傳染科的幫扶對象。鄭秀秀從網上找出華菱的幫扶熱線上顯示的住院號碼,以高馨蘭的名義打上了一筆住院費用,然後她把這件事記錄在了馨蘭日記里。
自己這樣做,算不算是作秀啊,但是,不管是不是作秀,華菱的住院費里多出來的這一筆款子,可以讓小姑娘的病好得更快一點了。
晚上齊寰回家,秀秀和他說起這件事,齊寰想了想說︰「秀秀你不要人雲亦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幫助了別人,被幫助的人得了實惠。你記錄下來給自己的兒子長大以後看,鼓勵他教導他做一個有愛心的人,有什麼不好。」鄭秀秀深以為然。
「齊寰,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
「馨蘭日記。你現在就準備給小家伙寫日記了。不過你這筆字,寫的太差了,我來寫。媳婦磨墨,準備狼毫,看為夫為你揮毫潑墨。」哎,人家鄭秀秀就喜歡看她家高齊寰這得瑟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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