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自從闢谷之後,林佳秀就再沒有嘗過饑餓的味道,感覺都已經是許多年之前的事情,所以開始時候,林佳秀只覺得全身都不舒服,但卻說不上來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感覺到腸胃的存在,一陣一陣地收縮蠕動,仿佛里面藏了一種名為貪婪的怪獸,不住叫囂著食物,食物,好像要將她整個人都吞沒一樣。
全身無力,頭暈眼花,渾身虛汗,全部的思維仿佛都像跟著腸胃一起空虛了起來,怎麼都是集中不了精力,根本無法思考,想吃,想吃,想吃東西,妖獸人類,無論什麼,她都想塞到嘴里,吃進肚子里,那種饑餓的味道,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大概就只有那種真正餓過的人才能體會,足以讓人喪失理智的痛苦。
林佳秀幾乎都不敢往司馬謙明那邊看去,生怕自己失去理智,忍不住要將他當成食物吃掉,只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著自己,既然決心當人,那至少不能失去了理智。
難受的時候,只能拼命打坐調息,清醒時候則是努力在想究竟怎麼才能出去,只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這樣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到最後,幾乎一直進入了一種昏昏沉沉很難清醒的狀態,每時每刻都要緊咬著牙關,將嘴唇都咬得鮮血淋灕才能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忽然之間,林佳秀只覺得金丹轉動速度似乎更快了一點,靈氣流轉也比以前更快一些,在不知不覺中,自身體內循環產生的靈氣居然能維持正常活動,那種饑餓感覺正是一點一點消失,身體也是逐漸恢復正常。
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修為又有一些精進,不由讓林佳秀感覺有些感嘆,總覺得這正好是應了一句話,玉不琢,不成器,似乎有些先破而立的味道,這修真之路,還真有些不大好走。
沒有了那種難耐的饑餓感覺,之後的日子就是好過許多,只要注意抵御胃酸的侵蝕,提防著那些藏身暗處不懷好意的妖獸,漸漸下來,倒是越來越順手,體內的循環也是越加得心應手,只要不用什麼特別消耗靈氣的法術,基本就已經能實現收支平衡,倒不存在生存問題了。
修士在結丹之後,金丹運轉時候,體內便會自然產生靈氣,但因為他們所生存的環境從不會缺少靈氣存在,就算是在虛海那樣的妖魔之地,也還是有靈氣存在,只不過極其稀薄很難讓人覺察到,所以在大多數時間,修真者所要做的是引導調動利用周身靈氣,體內所產生靈氣基本只能做為一種輔助手段,大約很少會有人像林佳秀現在這樣,專門以此維生。
那感覺,總讓林佳秀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株綠色植物一般,光是照照太陽,就能進行光合作用自給自足了。
能出現這樣的狀態,事實上也不是太意外,大約是再沒有一個人能像林佳秀這樣,從修煉開始,時常就會把自己逼迫到沒有任何靈氣剩余的地步,其中大半時間又是在靈氣極其稀薄的虛海渡過,這樣算來的話,林佳秀大概會比旁的任何人更適應這一種靈氣匱乏的環境,一點點的改變積累下來,所以等她進入這一個奇怪毫無靈氣的地方,反而是很快就適應了下來。
那一種饑餓的感覺實在是太恐怖,林佳秀再不想經歷,為了節省體力,也不敢再隨便亂動,安靜地守在角落,不時地抬頭看一看。
在這期間,那水母似乎又進食過兩次,一次只吞了一肚子海水進來,第二次則是吞了兩只海獸進來,但還沒等站穩腳步,就被里面那些饑腸轆轆的妖獸分食干淨,林佳秀則是一直專注看著,但令人奇怪的是,根本沒看到食道一類開口的地方出現,只仿佛是從半空中憑空掉下來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出口,林佳秀也只有死心,期望著司馬謙明能盡快清醒,既然是他帶了人進來,那應該也會有出去的辦法。
但也不知道司馬謙明究竟是受了什麼傷,一直沉睡沒有清醒,偶然也會發燒發熱,開始時候,林佳秀也會盡量尋一些退燒降溫東西放在他身邊,只不過後來林佳秀也是有些自顧不暇,根本沒空理會,等再次清醒的時候,卻發現司馬謙明仿佛蠶蛹一樣結了一個半透明的繭,只隱約地能看到司馬謙明睡在其中,臉色還算好,並沒有太痛苦的感覺,似乎是在逐漸好轉,只不過越到後來,那層繭也是越發厚實起來,漸漸也是再看不到里面情景。
這樣日子過了許久,久到林佳秀都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石頭一般,再不能動彈,屈指算一算,這已經是林佳秀被水母吞食的第七個年頭,幾乎是什麼事情都沒做成,但對于水母的生活習性卻是有了一些了解,大概每年進食一次,吞食進來之後,再不會管里面情景,但那些妖獸,無論是生還是死,所有散發出來的妖氣,都被那一層奇怪的胃壁所吸收,無論多少攻擊,劈在那上面,全然沒有效果,看得林佳秀都是有些眼紅,直想著,要是能把這東西弄下來做成法寶,那防護能力絕對是好。
在第七個年頭快要過完的時候,司馬謙明結成的那一個大蛹終于是有了動靜,微微透著光,漸漸光芒越是強烈,那蛹也是慢慢破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好不容易等那光芒消散,再看的時候,只看到一只小小女敕女敕的手從那半截蠶蛹里面探了出來,再然後再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居然從那里面爬出了一個兩三歲大小的孩子,粉女敕一團,跟個小包子一樣,偏還穿了一身大人的衣服,拖手拖腳,一個不小心就要被絆一下,只讓那小孩不得不一坐在地上,慢悠悠地卷著袖子。
林佳秀完全愣住了,一個老大的人進去,睡了七年,結果卻是爬出一個小孩,但感覺一下氣息分明就是司馬謙明,林佳秀詫異了,伸著手指頭戳了戳,確定並不是幻覺,小心地問︰「司馬謙明?」
「嗯。」那小女圭女圭簡單地應了一聲,似乎心情並不怎麼好,連平常慣有的笑容都是消失了,煩躁地撩著袖子,沒好氣地對著林佳秀說了一句,「你別光看著笑,幫我把這身衣服變小一點。」
抿嘴笑了笑,林佳秀想一想,在身上翻了翻,正好還帶了她以前小時候穿過的衣服,因為當時年紀太小,太清門里面並沒有合適的衣服,所以林佳秀便領了男裝,這會正好是能用上。
換了一身衣服,雖然還是顯得有些大,但已經比原來好上許多,司馬謙明的心情似乎也是好了許多,挽了挽袖子,有些懊惱地說︰「真是麻煩的日子。」
關于兩生獸的記憶,林佳秀傳承的並不完全,所以她並不知道,所謂的兩生獸,都是要經歷一次死亡與再生過程,一生生,一生死,之前幾次重傷,數十年來一直都是妖王盤旋,司馬謙明的身體也是到了極限,不得不提前經歷這死亡又生存的一遭,只不過一旦重生,之前的修為便是消失,身體也是小了許多,需要重新生長。
那種將成年人靈魂裝進小孩身體之中的滋味,穿越重生過一次的林佳秀大概是再清楚不過,再苦悶不過,不過正因為清楚地了解這一種苦楚,林佳秀反而是忍不住想笑,頓時感覺有種深刻安慰感覺,總算是有人跟她一樣淒慘處境,隱約總有點幸災樂禍。
等笑夠了,林佳秀才問︰「要多久才能長成人,會跟凡人一樣麼?」
司馬謙明顯然還不能適應如今的身體,鼓著嘴,一臉氣呼呼的樣子,懊惱地說︰「我也不大清楚,不過總不像凡人那般就麻煩,幾年時間總是免不了的。」
林佳秀盤算一下,認真地說︰「那你還是自生自滅吧,在這邊要護你周全很辛苦,沒好處,不值得我費這麼大勁。」
「秀兒真是無情。」司馬謙明又鼓了鼓嘴,人變小之後,無論做什麼表情,都會有種幼稚的樣子,再回想他之前那總是笑得一臉風清雲淡的樣子,兩廂一比較起來,越發地讓林佳秀有種想笑的沖動,只不過看司馬謙明那可憐的樣子,林佳秀也是難得發了發善心,沒有笑出口。
司馬謙明大概也是覺察到自己樣子有些怪異,露出了一種惱怒的表情,很快又是收斂了起來,正經地說︰「秀兒想出去吧,我知道路哦。」
林佳秀頓時就有種磨牙的沖動,這種被人算計的滋味並不太好,偏偏最後又是不得依靠著司馬謙明,那種郁悶感覺,只讓林佳秀認真地思考著,要是能趁這機會將司馬謙明斬殺,那她出去的機會能有幾分,最後只說︰「總有一天,我會忍不住殺了你的。」
司馬謙們,只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