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佳秀清醒過來之後,又吃了兩回丹藥,切了一回脈,確定已經傷愈,游冰玉的冷臉才緩和了下來,收拾起了丹藥與爐子,對林佳秀說︰「跟我去個地方。」
林佳秀點頭應好,她沒問去哪里,游冰玉也沒有說,出了洞府,一路往東,游冰玉所用的是飛劍,本就以速度見長,品階也不錯,相比之下林佳秀的疾風鞋就是有些遜色,很難追上,而游冰玉性格又是有些惡劣,看著林佳秀落在後面,也不緩一緩,等一等,反而飛的更快,回頭看的時候,一臉得意。
這樣子還真同小孩玩鬧一樣。林佳秀不由有些無語,眼看著追不上,索性也懶得追,拿了上次用過的海船,裝了一枚靈石,讓這海船漂浮在空中,不緊不慢地往前移動,林佳秀則是悠閑地坐在其中看著周遭風景,一面無不遺憾地想,早知道就該準備一些茶水小點,這樣的旅途也更是愜意一些。
慢悠悠地飛了一會,便看到游冰玉的遁光又劃了回來,落到海船上,一陣寒氣逼人,不悅地說︰「你倒是會享福,害的老子在前面等你半天」
這時候正是春暖時分,日暖風暖,醺醺然地讓林佳秀生出一種朦朧睡意,靠在船舷上微闔著眼,听到游冰玉抱怨也沒有睜眼,似乎是覺得游冰玉身邊涼氣很是適宜,挪了挪身往那邊靠了靠,蹭了蹭臉,游冰玉一愣,臉一紅,終究還是沒有避開,坐下了身,林佳秀順勢靠在他肩上,卻是睜開眼看著天。
游冰玉還有些不滿,咕噥著說︰「行走在外怎麼也沒一點警覺的,若是遇見什麼歹人,有你吃苦頭的時候。」
「我知道是師父。」林佳秀回答說,停了停,忽然笑了笑,說,「我小時候最喜歡躲在高處看雲,看看這朵像什麼,猜猜那朵會變什麼形狀,會坐很久,那時候還從來沒有想會,有一天能像這樣飄在空中看,感覺很新奇。」
游冰玉認真地回想了一番,說︰「我不記得了,光記得你從小就不讓人省心,修煉也很著魔,時常要弄到人暈死,這麼莽撞的性子,虧得你還能好好長到現在。」
林佳秀所說的小時候是她前世的小時候,也只有那時候她才能有那樣的閑情雅致,而這一世,林佳秀是帶著記憶重生,先頭幾年是為了生計,之後便是為了生存,總覺得身後仿佛有股危機在緊追她而來,不能松懈,不能停留,否則便是萬劫不復,所以很多時候,林佳秀也是逼得自己太緊,已經很久沒有想過前世的事情,更是很久很久沒有想過那童年時候的無憂,但這時候,靠著游冰玉听著他絮絮叨叨的埋怨,林佳秀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心幸福感覺,不自覺地便會帶上一點笑。
游冰玉叨叨說了半天,都沒見林佳秀回答,回頭看一看,才發現這人居然就這麼靠著他跟個凡人一樣睡熟了,不由有些惱,一伸手,終究是沒有拍下這一巴掌,反而是小心地將林佳秀扶下,枕在他腿上,撫著她的長發,暗自感嘆著︰「這丫頭真是無賴……」
畢竟不是在海浪上,春風也和煦,這海船駛地很穩,但也很慢,這麼飄飄蕩蕩的,一直到天黑都沒有飛出這一片山脈,開始時候,游冰玉還對著海船頗有溢美之詞,說閑來無事坐一坐也愜意,但再多的愜意也是抵不過這龜爬的速度,所以慢慢的,游冰玉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懷疑地問林佳秀︰「該不是在拿我開心吧?不少字」
林佳秀光笑沒回答,只讓游冰玉恨得直咬牙。
出了昆侖地界之後,游冰玉便帶著林佳秀一路往東,一直到周國渭州境內才落了下來,在附近兜兜轉轉尋覓了一圈,終于是停了下來,卻是河邊的一處荒地,游冰玉似乎也不大肯定四處看了看,終于是嘆息了一聲︰「人生百年,人事全非。」
林佳秀問︰「師父來過這里?」
游冰玉點頭,牽了林佳秀的手走上荒地,跪拜了下來,開口說︰「父母在上,這女子便是兒子良人,特來告知,勿念勿掛。」
跪拜的時候林佳秀還有些茫然,等听到游冰玉這麼一說,林佳秀不由大吃一驚,認識游冰玉這麼許多年,她還從來沒有听他提起過家人,提起過往事,只有在上一次範有鳳偶然透露之下,她才知道一些皮毛,只知道游冰玉出生人間,出生于書香門第,但那也是多年前往事,幾百年前事情,再怎麼也不會執念于此,所以林佳秀怎麼都沒有想到游冰玉會特別地帶她回到人間來祭奠父母,當下就有些無措,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老老實實地跟著游冰玉叩拜了一下。
還沒有等林佳秀說什麼,游冰玉就拉了她起來,說︰「太多年了,都找不到當初的墳頭在哪,人間也找不到什麼親人給我們操辦了。」
林佳秀還有些愣,問︰「什麼?」
游冰玉瞪她一眼,未語臉先紅,惡狠狠地說︰「笨死了,當然是我們的……親事了。雙修是要經師長同意宴請四方的,但山門里面那群師長就別指望了,本還想按著人間的習俗來辦,你不是喜歡凡人麼,也不是什麼大事,老子還可以遷就一下……」
林佳秀更愣了,實話說,她根本就是不知道昆侖的這些習俗,也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只覺得她喜歡游冰玉,游冰玉也喜歡她,那就可以了,當今世上又沒有什麼民政局一類的政府機關讓她拿個合法化手續,所以林佳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听得游冰玉這麼說來,林佳秀才恍然大悟,說︰「那我們現在這樣……算私奔?」
游冰玉終于還是忍不住在她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咬牙切齒地說︰「怎麼就這麼笨,要不是老子護著,早不知道被人騙去賣了幾次」
沉默一會,游冰玉似乎也是在思量,半晌才對林佳秀說︰「只怕是要委屈你了。」
林佳秀搖頭說︰「那些俗禮無礙,師父能隨我出山門,已經是極好了。」
「嗯,別動。」
听到游冰玉這麼說,林佳秀不由疑惑地抬起了頭,兩人本是並肩站著,距離不遠,游冰玉一轉身,對著她而站,已經是很近,幾乎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能很清楚地看到游冰玉的臉上帶了一抹羞色,很快就是通紅欲滴,只仿佛開出了最艷麗的春花,嬌艷無雙。
明明是那樣蠻橫無賴的一個人,游冰玉其實卻是非常容易害羞臉紅,每次都能讓林佳秀看得大樂,所以一看游冰玉那通紅的臉龐,林佳秀立刻微笑了起來,踮腳飛快地在游冰玉臉上親了一口,看他通紅到快冒煙的樣子,更是樂,說︰「師父害羞的話,應該閉上眼。」
「閉嘴」游冰玉惱羞成怒,吼了一聲,果真還閉上了眼,一臉視死如歸的悲壯表情,猛地低頭親了下來。
那一瞬間,仿佛有股很柔和的風吹過,衣帶飄飛,發絲飛揚,還沒有等林佳秀吃驚,只覺得口中涌過一陣腥甜,似乎有點血腥之氣,而她的舌尖也是被游冰玉咬了一口,血氣交融,氣息流轉,能感覺到一股冰寒的靈氣從口中一直渡入林佳秀體內,盤旋不息,清涼無比。
然後游冰玉輕輕抵著林佳秀額頭,正色說︰「我以我血為誓,天地為證。」
林佳秀愣了很久,才跟著說︰「我以我血為誓,天地為證。」
風聲再起,隨即又是悄無聲息地停息了下去,星月依舊,大地依舊,河流依舊,但對于林佳秀來說,一起似乎又與剛才全然不同,看著一切都是充滿喜悅之色,流動著喜悅之氣,還有一些羞澀之情,不用睜開眼,不用放出神識,她便能感覺游冰玉的存在,感覺到游冰玉的歡喜,然後便是怔怔地流出了淚水。
這個誓言,林佳秀听說過,是雙修道人之間最忠貞珍愛的誓言,也是極其不平等的誓言,一旦訂約,永不能背棄,無論相隔多遠,都能感覺到彼此狀態,下誓那人甚至能感同身受,比如游冰玉受傷,林佳秀或許只能知道,但若是林佳秀受傷,游冰玉便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種痛楚,正因為知道這誓言,所以林佳秀不能不哭,不能不感動,此生能得一人如此待她,她再無他求。
「從今之後,你便是我的雙修道侶了,只可惜如此盛事,卻是沒人見證。」游冰玉臉上紅暈還沒有褪去,卻還是忍不住喜悅,露著真心的笑容,正說著,突然看到林佳秀流淚,游冰玉不禁也傻了,趕緊問為何,林佳秀卻是答不上來,惹得游冰玉手忙腳亂一番,猶豫了很久,忽然抱了她在懷里,如果哄小孩一樣輕撫著她的後背,說著︰「不哭,不哭,給你買糖吃。」
半天只听到林佳秀抽著鼻子,悶聲悶氣地說︰「不要糖,親一下。」
游冰玉一下便是僵了,恨恨地罵︰「不知廉恥,不知廉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