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佔據了別人父親軀體欠著人情的文昧,一個尋遺體尋父親情人報仇的余韶,一個算是前任情夫自作主張制造出來的林佳秀,這樣幾人遇到一起,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尷尬,基本一句話都沒有,只是默默地悶頭趕路。
唯一能算是置身事外的大約就是游冰玉了,不過林佳秀低落的樣子總讓他感覺有些不放心,悄悄地放慢了腳步,說︰「如果不想去,那就不要去,那文昧也未必能攔得了我們。」
林佳秀嘆一口氣,模了模胸口,只覺得心跳地很復雜,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樣心情,抱著游冰玉蹭了兩下,感覺那種微涼的體溫,聞著那清淡的冰葉草味道,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說︰「感覺很復雜啊,一直以來……就算是活了兩輩子,總還覺得爹娘是個很美好的東西,那應該是在這世界上最不計得失無條件寵愛你的那兩個人,所以有時候明知道那未必是事實,總會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往他們頭上安,仿佛只要有了爹娘兩個字,他們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完美無缺,無所不能,沒有任何的缺點。」
游冰玉說︰「小孩子才會有那樣想法。」
林佳秀笑了一下說︰「父母崇拜,有時候當個小孩也挺好的。所以感覺有些失望,因為楚嫣然並不是我所想的那種人,還有些憤怒,我爹應該是很喜歡那人,甚至到了不惜性命也要將那人所留下的血肉保存下來,制作了這樣一個我出來,大約是將我當成了那個人的影子,我爹應該也是很傷心,所以都沒有將那人的神識放了出來,而是直接將石雕丟棄。」
「如果只是做為女人來說,女修並不容易,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忍人所不能忍,我敬佩她。但做為我娘的話,我為我爹覺得不值,不應該……」
林佳秀的心情低落,聲音也是有些沉悶,而這樣的話,游冰玉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插口,他做凡人時候,是眼看著父母死在他面前,尸首都還是他自己埋的,對于父母之死再確認不過,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後來的生活又坎坷,也沒有空去做一個如果父母還在一類的夢想,幾百年過去,只怕是早就忘記有父母的感覺了,所以對于林佳秀的苦惱,游冰玉並不是太理解。
只是要是將那人換成林佳秀的話,游冰玉停了一下,說︰「如果真遭遇到什麼危險,對我來說,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無論遭遇什麼事情,不知廉恥也是可以的……」
那樣的話,只讓林佳秀听得完全愣住了,半晌,終于慢慢笑開了,點頭說︰「也對,他們的事情,不應該只靠我在這里瞎猜,無論怎麼樣,沒有他們也就不會現在這樣一個我,至少這一個事情是永遠不會變的。」
游冰玉問︰「想通了?」
能明顯地看出來,游冰玉在為文昧無意中透露出來的那一句血引而擔心,凡是能被冠上這樣名字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和平的事情,那就是說,楚嫣然不知道要做什麼事情,很可能會導致林佳秀喪命。
林佳秀伸手按按游冰玉眉頭,笑了笑說︰「別忘了,我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一向將自己性命放在第一,雖然我是因為楚嫣然才能存在這世上,但生我養我的都是我爹,所以第二的應該是我爹,師父只能是排第三了,之後才是其他那些人。」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排名,游冰玉不禁也笑,對著林佳秀腦門上敲了一下,說︰「你性命排第一,那時候為什麼又要舍棄了自己性命去換第二位?」
游冰玉所說的是林佳秀在得到森羅萬象時候,那會遇上一個難題,林佳秀與林父之中只能存活一個,林佳秀選了她死林父活,而林父則是耗盡全部的生命力重新復活了林佳秀,那種情景大約是林佳秀永遠不會忘記的,所以她也沉默了一下,回答說︰「因為那時候,除了那兩樣,我什麼都沒有。」
因為有了林父,所以才有了林佳秀這一世性命,但因為有了游冰玉,所以才有了林佳秀對性命的珍惜。
看林佳秀已經恢復正常樣子,游冰玉才揮手將籠罩在外面遮擋外人視線的冰罩給化去,而外面兩人表情各有不同。
文昧滿臉曖昧地笑了笑,說︰「雖然留下的時間可能不多,但青天白日的還是克制點好。」
而余韶則完全是露出了鄙視的神色,惡狠狠地看看文昧,又盯著林佳秀看,罵了一句︰「果然是那賤婦的種,沒一個好東西」
林佳秀看他一下,突然笑了笑,對游冰玉說︰「我想我有點了解司馬謙明的心情了,面對他娘新任情人的女兒,那種感覺總會是異常復雜,還會有些免不了的殺意,所以說我能在司馬謙明手下存活到現在,還真是幸運。」
余韶不解,瞪眼說︰「不知所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余韶也是個執著的人,開始遇上的時候並沒有痛下殺手,那就表示無論是文昧還是游冰玉都打算放他一馬,但余韶卻是不死心,執意跟著過來,想要去見一見楚嫣然,至于見到她之後的事情,大約只有余韶自己才能知道了。
但不殺余韶,並不代表旁人要遷就他的速度,與元嬰修為相比,金丹修士飛遁的速度總有些不及,很快就落在了後面,那余韶也硬氣,不聲不響咬著牙苦撐,但仍還是落在了後面,漸漸地不見了蹤影,最後只能听到余韶發出不甘心的一個吼聲。
跟著文昧沿著海面飛遁了一天,一直深入大海中央,終于看到一座小小隨波漂浮的小島,文昧指一指說︰「那便是楚嫣然要我帶你們過來的地方,進不進的隨便你們,反正我已經將你們帶到,也算是還了那女人的人情,以後還是相見無期的比較好。」
轉身的時候,文昧忽然回過頭,對著游冰玉說︰「看你小子還比較有趣,那就勸你一句,真在乎這人的話,那就不要讓她招惹上那女人,楚嫣然那女人,可不是什麼好人,會給人帶來厄運。」
說完也不等人回答,文昧就突然一笑,化成一只火鳥模樣,呼嘯地飛遠了。
看一看腳下那一個小島,因為海中波瀾起伏的原因,越發顯得微小起來,不過是方寸之地,但上面卻是有種淡淡的白色光芒,稍一不注意,似乎很快就會失去那小島的方向,再尋不到般一樣。
「下了禁錮吧。」林佳秀靠近了看一看,掐破手指在那禁錮上面抹一點鮮血,白光一淡,慢慢地露出了一個缺口,林佳秀不禁也有些猶豫,看游冰玉回過頭,苦笑著說,「既然都來了,總要進去看一看,真有什麼不對,那就趕緊跑吧。」
除開那一層禁錮之外,似乎再沒有其他手段,很順利地就進入了那小島之中,里面景色出人意料的簡單簡陋,只是一片光禿禿的亂石淺灘,那里最顯眼的卻是一個白色棺木,整個都是用冷玉雕琢而成,並沒有蓋子,但因為冷玉關系,上面常年聚集著一團水汽,只能朦朧地看到里面躺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
不用仔細看,林佳秀就能知道那是楚嫣然,但卻是感覺不到任何的生氣,「死……死了?」
一路走來,楚嫣然的影子幾乎貫穿著林佳秀整一個人生,無論承認不承認,那種影響都是巨大的,感情也是相當復雜,對于可能見到楚嫣然的場景,林佳秀也曾經做過許多設想,但從來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場景,馴服過青龍的楚嫣然,快要渡劫的楚嫣然,很惡毒很無情很強悍的楚嫣然,居然會這麼悄無聲息地隕落在這樣一個地方。
「總感覺是個很讓人意外的結局。」林佳秀感嘆著說。
伸手敲了敲了那棺木,游冰玉思索著說︰「不覺得奇怪麼,這棺木究竟是誰準備的?如果是別人準備的,那人是不是還在這里,如果是楚嫣然自己,那她難道早就算到自己會在這時候隕落?」
雖然有命數這一個東西,但所謂的天之道,從來都是最難捉模,強行去破解,有時候反而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後果,而且逆天行事的人大多沒有善果,所以很少會有精于命算的人,更少會有人會去算計自己的命數,因為當局者迷,自己的命數很難算準,而且更容易遭受天譴。
「如果連這也能算出來,那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游冰玉說。
這小島不過就方圓一兩里的大小,幾乎一眼就能全部看透,細細檢查下來,也費不了多少功夫,並沒有發現任何其他人的痕跡,也沒有其他特別的東西,除了那一具棺木之外,只仿佛是一個最平凡普通的海中小島一樣。
怎麼也想不通,楚嫣然為什麼費這麼心思讓文昧帶了他們過來,難道只是為了替她收尸,還是說原本有什麼事情,只是突然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