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裴園匆匆吃過飯洗完澡,葉語就躲進房撥通了裴紹的電話。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起,快到葉語根本來不及作心里準備,所以當場愣住,忘記了一開始想好的開場白。
「怎麼了?」電話那頭的裴紹聲音沙啞。
葉語撓了下剛洗完還披散的長發,「誒……你還在上班?」
那頭沉默了一下,很快回答,「嗯。」接著一聲帶著疲倦和厭煩的嘆息聲,「你到裴園了麼?」
「到了,飯也吃過了,澡也洗過了……」剛說了一半,葉語就閉上了嘴,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她又不是要跟他嘮家常,他該厭煩這種沒有邊際和實際作用的胡扯吧。
不過出乎她的意外,裴紹在電話那頭說︰「嗯,這樣很好,如果睡不著先去喝一杯牛女乃。」
葉語呆了一呆,拿著電話發呆。
「怎麼不說話了?」裴紹帶著疑問開口,案頭雖然還有成堆的東西,但听到她的聲音讓他似乎暫時可以逃離這些。
「沒有,沒有,」葉語終于發聲,「其實,我今天打你電話是想跟你說,有點小麻煩。」
「什麼麻煩?」裴紹站起來,踱到落地窗邊,看著腳下的城市。
「你還記得那個叫米璐璐的女孩麼?就是演唱會上那個女孩?」葉語問。
裴紹微微一想就記起這個叫他葉姐夫的小屁孩,「怎麼?」
葉語咽了口口水,「她現在住在裴敖的家里,裴敖是她的臨時監護人。」
「有什麼問題?」
葉語焦急地說︰「她知道我們的關系」
「那又怎樣?」和葉語焦急的態度不同,裴紹慢條斯理道。
「如果裴敖知道我們這個假關系,那麼……」葉語急切地說道,但被裴紹打斷,「那就讓她知道好了。」一句話堵得葉語一時毫無反應。
「本來我就沒打算遮遮掩掩,我以為你和我在這個問題上已經達成共識了,否則我們就不會出現在畫展上。」裴紹說,「你在擔心什麼?怕她對你不利?」
被裴紹一席話問得啞口無言的葉語好半天才發聲,「你不擔心?如果裴敖知道了,那麼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這樣MH也好,裴園內外也好,會造成什麼影響?」
「你以為現在沒多少人知道嗎?」。裴紹扯開領帶,「畫展上的那些人都是好奇的,可能你的名字已經吹到各個角落了。不過要吹到MH上下皆知的程度還有一段時間,畢竟這些人不是空閑到逢人便磨牙的程度。」
葉語目瞪口呆,她哪里知道他帶她出席畫展竟然是這樣的目的。
「你……故意的?」葉語問。
裴紹好笑她的反應慢,他的確是故意的,他帶她去那里有自己的目的,而且已經達成,那邊應該已經鬧將起來了吧。
葉語苦笑,她雖然活了不少年頭,見過不少人事,但和裴紹比起來不論是心思還是手段都差得太遠,可以說簡直就是幼稚。但她不相信他放出風聲去是為了愛情或者諸如此類的狗屁,一定還有其他。
「為什麼……」葉語想不通。
「別問為什麼,說說你都發現了什麼?」裴紹突然說。
葉語的眼珠轉了轉。
「你說你會憑借自己去發現的,」裴紹突然提起她以前說過的話,「那麼就用你的眼楮好好看看周圍的人吧,包括我。」
葉語笑了,「衣櫥後面總有一扇看不見的門?」
裴紹知道她是聰明的,「我在等你,希望有一天能看見你的出現。」
葉語擱下電話,坐在床上發呆。
看看周圍的人,看看裴紹?
浮現在腦海里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那趟毫無征兆的畫展。在畫展上裴紹一共為兩個人介紹過她的全名,胡大林和蕭勁,當時他那毫不忌諱的態度現在想來竟是故意為之。那麼這兩個人的態度就值得玩味了。
胡大林在听見自己的名字後毫無反應,甚至還和自己有說有笑,但蕭勁的態度就有點怪異了,她清楚記得他掩蓋下去的情緒。雖然只有一瞬,但多少能說明點問題。
他為什麼不悅?
思緒不由自主地滑到了南喬身上。她和蕭勁不認識,從未謀面,如果說唯一的可能性就出在南喬身上了。葉語突然一吸氣明白了過來,蕭勁要南喬歸宗,自然對他現在的一舉一動很有興趣。像裴紹這樣的人物都能隨便調查自己一樣,有權有勢的蕭勁要知道南喬現在的狀態只怕更加易如反掌。在這其中,要牽扯到她簡直就是百分之一百,畢竟南喬現在號稱是要追求自己。
一切都明白了,他不悅,不用其他理由,只一條就讓他開心不起來︰唯一的兒子竟然要追的竟然是裴紹的女人。
葉語失笑,原來如此,裴紹一定是算準了這一點,才帶她去的畫展,「踫巧」般地把自己介紹給了蕭勁的至交胡大林,然後自然就會馬上吹進同在畫展的蕭勁耳朵里。所以,蕭勁才會在毫無理由的情況下,主動過來打招呼。他不是要見裴紹,他要見的是她,他是來核實情況來的。
一切都能圓滿地解釋了。
葉語倒在床上,她只是不想深想,只是習慣大條而已,但這不代表她是傻瓜。一顆小小的棋子在戰局上能派到多少用場,全掌握在下棋人的手中。
她自嘲地對自己笑了笑,多日累計起來的愉快在這時變成陣陣苦澀。她忘記了,和他們在一起,自己永遠不是一國的,這和裴紹最後一句話形成了多大的諷刺和嘲意。
葉語失神地抬起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她只是自己這一國的。
裴紹掛斷電話,站在落地窗邊筆直的身形沒有動,他抬頭看著陰霾無光的夜空,與有她在的那一晚完全不同,既沒有星辰,也沒有皓月,只有腳底下城市的流光還在穿梭。
他沉思著,但絲毫沒有想到他的一席話把葉語帶上了歧途。
第二天起床梳洗的時候,進來鋪床的東珠問葉語這個周末有沒有空,葉語含著牙刷滿嘴泡沫地想了想,好像沒事,便問東珠干什麼?
「小姐,你忘了,這個周日就是初八了,緣覺寺重開山門。」東珠直起腰來,走到盥洗室里門口說。
葉語恍然,好像東珠是說過這麼一回事,說什麼肉身菩薩貼金什麼的。不過那時候自己正在煩惱陸仁頤的事情,所以沒有多想。這個周日就是初八了?日子過得還真是快。
想到這里,葉語回頭道︰「好是好,但重開山門的第一天人肯定得烏壓壓的吧,別說拜那位肉身菩薩,恐怕連都沒地方放。」
東珠好笑葉語的形容詞,不過想想倒也是實情。這拜菩薩拜了一溜凡人的事情,的確不劃算。她眼珠一轉,「那我們提前一天去好了。」
「不是初八開山門麼,提前一天我們怎麼進的去?」葉語奇怪。
「放心吧,小姐,我有辦法。」東珠拍著胸脯。
葉語笑了,小丫頭胸有成竹,她這個白吃白拿客還挑剔什麼?當下點頭答應。隨後想起一事,就拜托東珠和裴管家說一聲不用準備自己的晚餐了。東珠好奇地問是不是有約會,葉語拍拍她那滿臉八卦表情的臉頰,什麼沒說,引來她的小小不滿。
九點準時到了辦公室,葉語打開電腦,一封熟悉的電子郵件已經躺在了收件箱里。自從那些花海把葉語弄得犯了「花痴」的毛病後,南喬算是吸取了教訓,另闢蹊徑地準備用點滴打動人心的辦法。從那以後,每天一封報備性質的郵件就會出現在葉語的信箱中。
里面或寥寥數語,說說當日的所見所聞所遇,或者一張台前台後的照片。字不多,意綿長。葉語開始佩服這位大明星不同常人的耐心,一天一周都不算難以辦到,但他離開這個城市已經快兩個多月了,看著滿信箱足足六十七封信,和他離開的日子一天不多,一日不少,就很難得了。有時候葉語都有些惡意地想,是不是V4的全國巡演沒人氣,搞得他那麼有閑,有心。但隨後便嘲笑自己心腸還真是壞,那明明是不可能的。
葉語點開今天的信,里面只有兩個字︰爆棚,附件中有一張人山人海背景下,一個大大的人手V字的照片。大概是他的手吧,就算沒有本尊的出現,葉語也能想見他得意的笑容。看樣子他所在的V4演唱會又是大獲成功。葉語笑笑關掉附件,不需要看她就知道,每天的娛樂新聞基本上都能看見V4的行蹤。
中午吃飯的時候,葉語遠遠地看見裴紹和一幫公司上層在他們的固定用餐位置上,似乎在討論著什麼,裴紹的臉色一貫冰冷,目光深沉。但只那一瞥,葉語就轉回頭去。昨晚那心底涼涼的感覺讓她到現在還是無法釋懷,小棋子要有小棋子的覺悟。
下午的時候上次遞交的報告終于發回了物業部,葉語還得和那位制片人聯系,協商賠款的事情。整整一個下午就在零碎的忙碌中過去了。
下班的時候,葉語謝絕了安經理的聚餐建議,她還要去一個地方辦一件差點忘干淨的事情,那件事情拖得太久了。
順著記憶中的路線,葉語終于找到了那家壽司店。那只漂亮的碗一直沒有還回去,擺在案頭做著裝飾品的作用。最初的時候她先是忙著陸仁頤的事情,後來又是一堆應接不暇的事故,直到昨天晚上她才看見那只放在電視櫃上的獨特裝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