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自幼跟在那位被商界尊稱一聲老爺子的男人身後,見慣了他的手段和智慧。在日積月累中也學會了他的行事風格和雷厲手腕,就如同流淌在每一根血管中的血液一般,對他每一個行為都了如指掌,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便知道他會如何做出決策。也許正是在決策時的眾多雷同,讓那位商界之神放心越過子女一輩,直接把偌大一個MH集團交付在他的手上。
正因為太過了解,所以只一眼他便認出了這熟悉的筆跡出自何人之手。雖然隨著歲月的變化,這些字體顯然還帶著一絲年輕人的稚女敕,但他還是可以肯定這是他祖父的筆記。
「你說,這是裴老先生,你爺爺的字?」對于這個結論,葉語雖然有些小驚訝,倒也並不如何意外。這本書本來就是裴家所有,自然和裴家有或多或少的關系。現在知道這張照片上提的字是裴一老先生所寫,葉語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問題是這位被稱為「玫瑰」的女子又是誰呢?
「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不知道該不該說。」葉語有些猶豫。
裴紹用沉默示意她繼續。
「我記得剛進裴園的時候,東珠就跟我說過裴老先生很喜歡玫瑰,還在裴園親自栽下大片的白玫瑰花圃,東珠說那是大太太特別喜歡玫瑰之故。但是,看見這張照片後我總覺得好像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你爺爺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女子才愛屋及烏地喜歡上玫瑰的呢?」
裴紹看著照片中那眉眼依稀熟悉的女子,如果不是這張照片過于陳舊,泛黃的邊角昭告著歲月的痕跡,否則他一定會以為這是自己心愛的女子翻拍的一張復古照。
玫瑰,他細細地琢磨著這個名字,仔細地搜索著腦海中是否存在這個名字的一絲一毫的線索。
「如果這位小姐真的是你爺爺的戀人,如果現在還在世的話是不是也該七八十歲了?」葉語繼續她自己的推測,「對了,既然畫像廳里沒有她的肖像,是不是說明這是你爺爺一段沒有成功、卻刻骨的初戀?」
裴園的肖像廳里有所有裴家人的肖像,葉語還記得那位裴家大房太太的模樣。那時她還有些好奇,這位大房太太雖然肅穆端莊,但單論模樣實在是毫不起眼。到了二房之後,才出現了一位眉目嬌媚的女性。三太太雖然性格潑辣到了無賴的程度,但就相貌而言,那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四太太更是擁有讓人過目不忘的容顏。與此一比,那位大太太實在是個異數了。
裴紹有絲苦笑,沒想到他竟然有一天會談論起祖父那一輩的戀情。
「我不太清楚,我也沒有見過祖母。至于你說祖父的癖好,我的確沒有留意過。」裴紹雖然自幼跟隨祖父,但那時祖父已經五十余歲,加上父母離異,父親又早年失蹤,自然沒有人跟他提起過,所以他對那位很早就去世的祖母毫無印象。
葉語有些驚異,「你這個做孫子的竟然這個都不知道?連東珠都曉得這是裴老先生經年的習慣了,你卻不曉得?听說你們裴家在戰爭末期移居海外後,這片玫瑰園被摧毀殆盡,直到你祖父三十年前回到裴園又重新親自耕作,栽下了這片花圃。」
裴紹揚了揚眉,這件事情他並不是很清楚。男孩對這種花草的事情自然是沒有什麼興趣,所以也根本不會去特別留意。對他來講,這片玫瑰園和裴園里其他的植物並無多大差別。現在听葉語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有些殘留的印記,想起祖父好像的確有很多時間喜歡逗留在此。
「這也可能是一種巧合,而且,」裴紹頓了一頓,「我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如果這是祖父一段戀情,我看就讓他留在以往的歲月中吧。」
葉語知道他的意思,這畢竟是裴一老先生的隱私。如果不是被她湊巧翻找看見,這段往事也就隨著他的過世而煙消雲散了。而且隨便議論過世者身前的隱私的確過于隨便和不尊敬。
想到如此,葉語便將照片夾回那本古書,遞到裴紹面前,「物歸原主,我想這件東西還是由你處理比較好。」
裴紹接過古書,「等現在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會查一查這位是否還在世。如果真是你推測的,我想我會把這本書和照片還給她本人。」
葉語點點頭,「那自然是好。」
樓下微微傳來人走動的聲音,裴紹知道天亮了,裴家的幫佣工人們開始準備一天的來臨。他抬起頭看了看不緊不慢走著的掛鐘,再次輕輕拂過葉語的頭發,「一晚沒睡,要不要補一覺?我會通知他們別來吵你,等睡醒了再說。」
葉語搖搖頭,「我沒關系,最近睡得太多,動得又少,等中午我再補個午覺便好了。倒是你該很累了,結果我還拉著你說了一個晚上的話,你快點回房去睡一覺,別太疲勞了。」
裴紹站起身來,這時才感覺到有絲疲勞。他一方面是有些擔心葉語所以連夜趕了回來,一方面也是擔憂自己不在而有所紕漏。現在基本的情況已經了解,接下去就是如何處理的問題了。雖然現在還有千頭萬緒,但至少還有能讓他安慰的人在身邊,這便足夠了。
隨後的幾天,雖然關于裴家的各種小道消息還是甚囂塵上,但在沒有找到進一步說明那位橫空出世的新繼承人的第一手資料後,各家報紙對于這件事情的態度也有了疲倦之態。對于任何一家報紙來講,時效性和轟動性才是第一位的,現在光是這樣守株待兔的方式顯然已經得不到最好的效果了,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守在裴氏大廈和裴園外的記者也開始陸續撤退了。
裴敖的精神已經徹底恢復了,她開始出入于裴氏,開始擔當鞏林濤不在的真空位置。這位大小姐在性格上還是繼承了裴家人殺伐決斷的個性,很快董事會里那些明面上的波濤洶涌也開始轉為底下的暗流。
但奇怪的那兩位沖撞裴園的鞏氏兄弟卻一去不見了蹤跡,不知道是否已經確認在家產中得不到任何好處後死了心還是在謀劃新的動作,至少現在他們銷聲匿跡了。
葉語雖然漸覺自由,但工作顯然是要不回來了,身份被曝光後,顯然是不能再回到MH樓下那個小小的物業辦公室去了。但很快她便給自己找了一份新的工作——督促即將面臨升學考試的米璐璐。
這位家世顯赫的大小姐顯然沒有把國內眾多子弟擠破頭的正經考途當成一回事情,剛開學的第一天便被老師一個電話,把葉語請到了學校。因為這位大小姐是半路插班,又是重點學校,老師多少知道這位的家庭了得,否則哪里能這麼輕松就入學?所以也沒有多加為難于她,只是對著暫時身兼監護人的葉語做了一番語重心長的談話。
葉語有些感慨,要不是這位大小姐腦子不錯,成績不差,外加可怕的家世,今天哪會如此輕松?只怕這些帶出傲人高考成績的老師們早就拍桌子罵人了。
「上課時間不遵守紀律麼?」葉語走出辦公室,千鞠躬萬賠罪地告別老師,站在走廊里感嘆一聲。卻看見那個讓她頭疼的小丫頭正坐在馬力的後座上,抱著她的專用粉色頭盔,笑得眉毛都開花了。
「葉姐姐,我們車游去」小丫頭顯然知道最近葉語不再需要禁足,馬上想起了這個提議。但是,還沒過一秒,她的腦袋上便被葉語狠狠地拍了一下,「車游?給我去上課」
米璐璐很委屈地站在葉語身邊,剛才她被葉語驅離馬力,連粉色的頭盔都被沒收了。看著葉語氣哼哼的模樣,小丫頭才有了點犯錯誤的覺悟。
「說說吧,怎麼不遵守課堂秩序了?你是一年級的小孩子麼?」葉語有些啼笑皆非,這小丫頭難道到了高三還變成了剛進小學的小女乃娃。
果然,米璐璐翻了白眼,「切,只不過去廁所的時間長了一點,這些老師真是告狀王。」
「長到一節課都沒有出現?」葉語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老師說要帶你去校醫那邊看看,你又不肯,到底是什麼情況?」
葉語擔心是所謂女孩的一些不方便,讓這個小丫頭諱醫忌藥,反而耽誤了。
米璐璐搖頭,「不是那樣的,葉姐姐,我只是有一點點小小的心里障礙啦。」
葉語一怔,心里障礙?心底不覺咯 一下,她太清楚所謂的心病給人帶來的痛苦了,她頓時重視起來,「什麼障礙?哪里覺得不舒服?」想了想,她立刻做了決定,「我跟你們老師請個假,我們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不要緊啦。」听到要去看心理醫生,小丫頭連忙擺手,「沒關系的。」
「怎麼可能沒關系?現在既然裴姐把你的監護職責交給我了,我要對你負責的。而且現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怎麼能不要緊?」
看見葉語嚴肅的表情,米璐璐連忙解釋,「不是的,只是覺得手上的感覺不是很好,所以跑廁所洗手稍稍勤快了一些。」
手上的感覺?葉語拉起米璐璐舉起的右手,湊在陽光下看了看。小手白白淨淨的,似乎沒什麼問題。
「我說了是我自己的心理障礙啦。」米璐璐嘟著嘴,似乎對葉語的不信任有些不高興,「沒事的啦。」
(遺漏的三章終于補完了,孢子如釋重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