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看著眼前白紙上被自己潦草地涂寫著的名字和相互關系,腦子中卻在想著如何說服裴敖凍結下周的臨時股東會議。他現在手上掌握著一些,但這些還不足能夠說服裴敖。他知道姑母是為了替他抵擋些什麼,但她並不想讓MH有所改動。保護裴紹和保護MH是她同時想做的事情,但這和裴紹的計劃不符。
葉語回來了,可是他不知道她在哪里,更不知道她現在怎樣,會不會被那個老謀深算的人納入彀中。還有她的病情……
警局那邊似乎還沒有什麼動作,可是,明明葉語已經回來了,如果說她回國是警局方面發出的召喚,他們現在怎麼竟然停下了調查進度呢?
他面臨著最為復雜的境況,頭緒紛繁到如一團麻。現在又臨時出現了這一樁受人之托的事情,還牽涉到裴園的人,讓他如何不覺得頭疼?
他有些粗暴地將紙張團起,什麼和尚、毒藥,這些事情讓征詢公司的人去頭疼吧,他只要把事情調查清楚後發送一份報告給劉鄭融,其他無需過問。想到這里,他將紙團扔進了廢紙簍中。
突然,他覺得有一股極淡,但卻熟悉的氣味在鼻尖處一掠而過。微微轉動頭部,味道消失了。正以為自己神經過敏,氣味又出現了。反復了幾次,他才發現原來味道是從自己的手指上散發出來的。他有些驚異,這味道不是他使用的任何一種化妝品的味道。但,卻很熟悉。
裴紹搓揉著手指,摩擦帶動了溫度上升,幾不可聞的香味竟然濃烈了起來,也瞬間讓他想起為什麼這麼熟悉了。因為這分明是葉語的味道。
每一次擁抱和輕吻的時候,她身體上總是出現這種淡淡的味道,他一直以為是某種女士化妝品或者護膚品的味道,所以也並沒有注意太多。
但今天出現在他的手指上,絕對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別說她身上的味道,他就是面也沒見過她。那麼她身上的香味怎麼會跑到他的手指上來?仔細回想和檢查後,他發現自己的手機上也有極淡的相同氣味。這一天的行程除開和劉鄭融女士會面算是一個意外,其他都是正常的辦公時間,沒有任何異常情況出現。如果他的手指和手機都有這股氣味,那只有交換機拍照片的那一刻
裴紹有些怔忡,難道這只是說明她們用的是同一種化妝品?
突然,裴紹坐直了身體,他忙不迭地從廢紙簍中撿回那張被他扔掉的紙張,重新鋪開放在桌上。
香氣。
兩個字深深地烙在視網膜上。
劉鄭融對他幾乎可以算是和盤托出,這是因為她下午的不經意發現讓她產生了不安。村口看見的那個圓臉的女孩,稱呼那名老太太為女乃女乃的女孩,竟然是來接米璐璐的人。听到裴紹介紹她是葉語的近身後,她更加不安起來。
也許是她多慮了,她母親和那和尚的遭遇,不能推導出她的女兒一定會遭到某種不測。但只要一想到那種到現在都不知名的危險距離米璐璐這麼近,她便不敢掉以輕心。所以,她將這次的目的、緣覺寺慈明大師的見面與談話和意外發現當年那位不知該被稱呼為「恩人」還是「仇人」的人,全部告訴了裴紹,只是希望能讓他保證女兒遠離這些人。
這期間,她當然提及了那股香氣。
但是,裴紹並不是當事人,所以也只是一听而已。如果不是這偶然間的發現,他絕對不會將兩者聯系起來。
葉語身上的味道、他手指間的味道,難道就是那股「神秘」的香氣?
正當他在疑惑時,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一個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他微微皺皺眉頭,沒想到這個時候她會來電話。
「什麼事?」他接起電話,口氣冷淡。
「喂,死魚眼,下來,我找你有事。」電話中,一個稚**孩的聲音大大咧咧地說。
「我很忙,沒空。」裴紹一口想回絕。
「晚上八點,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來你公司?要知道本小姐沒那麼多空」電話那頭的聲音再次拉響一倍。
裴紹掃了一眼桌上的電子鐘才發現已經是八點了。
「這麼晚你過來干什麼?」他有些不耐地耙了耙頭發,起身往休息室走去,要不是她的電話,說不定今晚他又忘記吃晚餐了。
「給你五分鐘,如果你不想知道葉姐姐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小姐沒空跟他猜謎語,不耐煩地給他下了最後通牒,直接掛了電話。
裴紹拿著電話,一時沒轉過念頭,她要告訴他什麼事情?還是關于葉語?
……
米璐璐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保安,笑眯眯地邁著大步在大堂里轉悠。
雖然已經是晚上八點,但整座大廳依舊金碧輝煌,看上去晶瑩剔透。要不說MH是跨國大集團,光看辦公樓便知道「超級有錢」啊。
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鐘,決定如果再過一分鐘那家伙還不下來,她立刻走人。她米璐璐又不是沒有門路,現在只是覺得近水樓台,可以先利用一下那個死魚眼的力量,畢竟她家的勢力還在京城,有些鞭長莫及。
正當她倒數的時候,電梯一響,裴紹走了出來。站在一旁正打量著米璐璐的保安嚇了一跳,立刻立正向裴紹問好。
看著眯著眼楮朝自己齜牙的米璐璐,裴紹並沒有什麼好臉色,「我下來了,你可以說了。」
米璐璐看了看左右,撇撇嘴道︰「我餓了,吃飯,想听就跟著我。」說完也不看裴紹的反應,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裴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邁開腿跟了出去。
沒有注意身後正偷眼斜看的保安會杜撰出什麼八卦來。
餐廳很高級,食物也很美味。
米璐璐雖然咋咋呼呼,但吃飯等儀態還是非常得體,沒有讓裴紹斜眼看她的機會。
「好了,有什麼快說,如果你是在耍我,這餐的代價會很高。」裴紹冷冷地看著正在自己面前淑女範十足用餐的米璐璐。
「可以,但是在我說之前,你要保證這次事情,你必須和我聯合行動。」米璐璐放下刀叉,提出了要求。
「聯合行動?」裴紹有些微嘲的口氣,「和你一個剛成年的孩子聯合行動?」
「喂,你不要看不起人,有時候你知道的不一定比我多,能做的不一定比我行」米璐璐咬牙切齒道,她最恨這個死魚眼總是一付拿她當小毛頭的態度。
裴紹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願聞其詳,然後我才能做出判斷。」
米璐璐「哼」了一聲,沒有再堅持下去,畢竟這件事在她看來是迫在眉睫,沒空給她多做要挾。
「有人帶了葉姐姐的一句話給我。」
裴紹舉起杯子喝水的手僵住了,但很快他便恢復了自如,「什麼話。」
「我要成貞德了。」米璐璐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
裴紹的臉色雖然沒有變,但眼角還是止不住地一抽搐。也許在今天以前米璐璐跟他說這句話,他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現在他只要一听到這個名字便激起了他心中那根懸著的線。
貞德,他剛剛才寫過這個名字。
但他不能顯露出來,這個米璐璐古靈精怪,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也說不定,所以他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裴紹切下了一塊牛排,放進嘴里,才問︰「什麼意思?」
「我知道,而且可能只有我知道。」米璐璐揚起了嬌俏的鼻子,目光中充滿了自得和「要知道就求我」的表情。
「不想說就別說。」裴紹依舊慢條斯理地回答。
果然,餐桌上出現了一小會兒沉悶。
最後投降的是米璐璐,她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賣關子,不是一個好主意。
「貞德是一個和尚的名字,準確說這和尚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現在被緣覺寺那群禿驢們弄了個金身,供著呢。」
裴紹對米璐璐的粗魯用詞不覺皺眉,現在的小丫頭真是童言無忌。
米璐璐看著裴紹沒有變化的臉,不太高興道︰「你還不知道?好吧,我跟你明說吧,這和尚身上奇臭無比,結果他們都說是香味,這個也就不提了。葉姐姐突然這樣說,我想她一定是要表示兩個意思。」
說著她看了一眼裴紹,結果還是沒有得到什麼積極反應。只好一鼓作氣道︰「我覺得起碼有三種可能。」
裴紹看了她一眼,這小丫頭一句話竟然分析出三種可能,她這漂亮腦瓜看來不是純擺設。
「哪三種?」裴紹終于問了一句,但意願並不強烈,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分析。
「第一、葉姐姐在忍饑挨餓,和尚們整天吃素,什麼葷腥都沾不上,我估計葉姐姐是在抱怨她伙食不好;我說,她不是跟你那個什麼小叔旅游去了麼,怎麼他還克扣她的伙食費啊」
米璐璐抱怨著,但馬上又否定道︰「但這應該不會吧,你那小叔我不了解,但看著倒也人模人樣,應該不至于。那麼就是第二種可能,葉姐姐不自由,就跟那和尚似的,被那些所謂的佛子佛孫們供著,死了都不安生;難道,你那小叔背地里搗什麼鬼?」
說著,米璐璐突然前傾身子,努力地瞪著裴紹,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二來。可惜,她再次失望了。
「喂,你是木頭人啊,我說了這麼多,給個反應啊。」
「還有第三種。」裴紹抬起眼皮,算是給了個反應。
米璐璐泄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托著香腮,半猶疑半猜測道︰「第三種……有人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