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他?」阿嬈忍不住出聲。走進來的,分明是那條拽龍。阿嬈糊涂了,那拽龍不是叫戎宣的嗎,要她認拽龍做師父,不如現在反出上昆侖吧。
「你見過戎宣師弟了?他是無塵師父的親傳弟子。」舜華道。
阿嬈一顆心這才放下來,往戎宣身後望去,「那無塵師父怎麼還沒來?」
「無塵師父已經來了,那不是……」舜華愣了一下,隨即指著戎宣旁邊道。
「不……會吧。」阿嬈幾乎听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經過舜華這麼一指,她才看清楚,戎宣是扶著一個人進來的。那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滿臉皺紋,身材瘦小,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色道袍,站在戎宣身邊完全沒有存在感。
那就是無塵?什麼天下第一劍仙,上昆侖最高修為,騙人的吧。阿嬈這樣失望,當然還有另外一個緣故。她原以為無塵會是她想見到的那個人。她才不要做這個人的弟子,鶴機子也好,紫曜真人也好,都比這個人強。
無塵一進大殿,那邊玉機子、天玄仙帝等人都站了起來。戎宣扶著無塵走上丹墀,在座位上坐下,眾人這才又都坐了下來。無塵的座位正在阿嬈的對面,阿嬈更看清楚了一些。無塵眯著眼楮,面色發黃,好像病的不輕。
「師父身體不好,這是剛剛出關。」舜華小聲道。
玉機子站起來,招呼阿嬈。
「阿嬈,過來先拜過本門的祖師。」玉機子道。
阿嬈走過去,在丹墀正中站定。這正殿上方早已經擺下了香案,香案上方供奉的是一整塊的漢白玉,上面只有兩個金漆大字「天地」。原來這上昆侖淵源久遠,地位尊崇,只以天地為祖師,也算的是天上地下獨此一家了。也怪不得就算是天玄仙帝在此,也只能側坐。
阿嬈于是也就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朝上面行禮。
「拜過了祖師,再來拜過你師傅。」玉機子又道,「無塵師弟,你來上座。」
戎宣將無塵真人扶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了,舜華則拿了蒲團擺在無塵真人面前的地上。果然是要這個無塵來做她的師父嗎?
「阿嬈,快來行拜師禮。」玉機子微笑道。
阿嬈抬眼望過去,無塵病懨懨地坐在椅子上,眯著眼楮,似乎對周圍一切無知無覺。戎宣站在無塵身側,臉色漠然,好像他根本不認識阿嬈。舜華竟也站到了無塵身後,對著她微笑。是了,方才舜華稱呼玉機子等人都是師伯師叔,唯有對無塵是稱作師父的。
她並不是真的來做上昆侖的弟子的,她是想要這塊地盤,那麼拜師不過是做做樣子,對方是誰也是沒關系的。阿嬈這樣安慰自己,慢慢走到蒲團旁邊,作勢要跪下。只是,她心中不服氣,垂頭抬袖間,暗暗運起靈力,化作一道無聲無息無影無形勁氣,直奔無塵腳下的椅子腿砸去。
她要讓無塵摔個跟頭,受不了她的禮。
阿嬈低頭躬身,一雙眼楮余光卻偷看無塵,只盼他立刻摔倒。然而那道勁氣只到了無塵跟前一步遠,便被無塵身上發出的奪目金光消弭無形。那金光以無塵為中心,瞬間擴大,將半跪的阿嬈托了起來。
「大金圓光。」丹墀下眾弟子驚嘆出聲。
阿嬈只覺得一股大力將她托起,那力量雖不凌厲,卻汪洋博大,讓人心生敬畏。阿嬈微微皺眉,卻並不肯就此認輸。她方才只用了一半的功力,這時雙手在袖中微動催動十分功力,勢必要壓住那金光。
金光巋然不動,阿嬈發出的勁力卻如泥入大海。
果然人不可貌相,這位無塵真人修為深不可測,就是她們的族長都不能與之比肩。阿嬈心中微動,丹墀下眾弟子早已出聲贊嘆,不僅是贊嘆無塵的大圓金光術,也贊嘆阿嬈能在金光中泰然自若,這份修為讓人羨慕。
無塵微微嘆氣,睜開了眼楮。
「阿嬈徒兒免禮。」無塵聲音蒼老平淡,並未分毫移動,金光卻驟然收斂。
阿嬈也忙撤回了靈壓,她已經看清了,無塵的一雙眼楮,精華內斂深不見底,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體現了至高修為之處。
「哈哈,」玉機子撫掌而笑,「師弟,你看阿嬈可有資格入執劍堂。」
「這個徒弟我很滿意。」無塵微一點頭道。
鶴機子與紫曜真人都站起來向無塵道喜,「恭喜執劍長老收得得意弟子。」
無塵看來與玉機子等人為同輩,可是玉機子等人對他的態度卻甚是尊重,仿佛長輩一般。而且方才無塵那一招顯露出來的修為,也著實驚人。阿嬈站在那里,心思飛轉,心隨意轉,手中已經提了個小籃子。
「師父,這是弟子孝敬您老人家的。」阿嬈笑盈盈地上前兩步,將手中的小籃子遞上去。
眾人低頭看去,就見那一籃子裝的滿滿的,卻都是上品的靈芝、人參、雪蓮等珍稀藥材,還有包裝得極為精致的糕點,另外竟還有兩瓶陳年的梨花白,雖是封的嚴實,但那酒香卻還是溢了出來。
這小丫頭方才還不滿意,故意抻量無塵,現在卻如此孝順乖巧,轉變的還真快。
「好徒兒,果然有孝心。」無塵打量了那籃子一眼,臉上也露出笑容,揮手讓戎宣將籃子收下,「回頭師父那里也給你備下了見面禮,讓你戎宣師兄交給你。」
既然有見面禮為什麼不當面拿出來,阿嬈眼珠一轉,已經知道這無塵真人的性情,當下殷勤上前擠開了戎宣,揮起小拳頭為無塵捶肩。
「徒兒先謝過師父。」阿嬈裝著放低聲音,卻還是以眾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師父的見面禮一會收也就罷了,只是,還要去打擾師伯師叔們,就不方便了,不如趁著師伯和師叔們都方便,在此就……,師父您說那。」
「還是阿嬈你想的周到,這樣極好,極好。」無塵道,「你師伯、師叔們素來大方,阿嬈你還不快去謝過。」
喂,沒人說要給什麼見面禮吧,可經過她們師徒一番對話,大家不想給也得給了。
「謹尊師命。」
「阿嬈啊,你師伯師叔給什麼,你就拿什麼,可別挑挑揀揀,那樣不大氣。」無塵又眯著眼囑咐了一句。
無塵這樣說,如果這些師伯師叔拿不出厚禮來,才顯得小氣吧。這師徒兩人一唱一和,擺明了要狠狠敲一筆。
「給阿嬈的見面禮,早就備下了。」玉機子笑吟吟地從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靈龜,「這靈龜我養在身邊也快千年了,即便不通卜算,放在身邊問問吉凶,也頗為靈驗的。」
掌門養了近千年的靈龜哦,有識貨的弟子已經露出歆羨的表情。
「這是師叔煉制的紫陽丹,一粒也能增個幾十年的修為,阿嬈你吃著玩,吃著玩。」鶴機子取出一只玉瓶笑道。
紫陽丹、吃著玩?幫著鶴機子煉丹的小徒弟心疼的淚眼汪汪。
輪到紫曜真人,卻是拿出一本小冊子來,「這是我親手撰寫的上昆侖一千三百六十五條戒律,凡我門中弟子,必要早中晚三次記誦,謹守勿忘。」
無塵依舊眯著眼,玉機子干咳了兩聲,鶴機子偷偷扯了扯紫曜真人的衣袖,然而紫曜真人沒有任何反應。
這位師叔很不給面子哦,阿嬈暗自黑線,但面上卻不像在玉機子和鶴機子面前那樣隨便,反而做出些拘謹的樣子來。
「謹遵師叔教誨,阿嬈定會……」blabla,阿嬈一副好學生面對教導主任的樣子。
紫曜真人本來見阿嬈跳月兌,心中不喜,這時見她這樣恭謹有禮,儼然是一等遵紀守法的好弟子,不免對她的印象好了許多。紫曜真人點了點手指,那小冊子上便多了一件東西。卻是柄小小的匕首,鯊魚皮的鞘古樸無華,阿嬈抽出匕首來,頓時寒氣逼人、金光瀲灩。
「這是采招搖山玄銅,由紫曜師叔花費七七四十九天,親手鑄造的,天下只有三柄。」舜華小聲對阿嬈道。
「謝過師伯、師叔。」阿嬈將禮物統統收入袋中,喜的眼楮彎成兩道彎月。她扭頭瞟見在旁邊喝茶的天玄仙帝,也不說什麼,只是走到無塵身邊,然後一眼又一眼地往天玄仙帝身上瞟。
天玄仙帝便是再遲鈍,也明白了。
「阿嬈啊,仙帝遠道而來,手頭一時不方便,就算了吧。」無塵開口道。
天玄仙帝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略鎮定了下,便招來隨侍的天女,捧了個托盤上來。
「無塵道兄收徒,本帝尊怎會空手而來。這瓶甘露本是預備下為道兄的徒弟洗髓之用,如今阿嬈已經過了天門,這甘露喝了,也能補益靈體。」
仙界的甘露,自是好物,阿嬈忙接了道謝。
阿嬈的入門拜師禮便這樣皆大歡喜地完成了。玉機子等人還有迷蹤谷的後續要處理,無塵打發戎宣和舜華帶著阿嬈下去,便和天玄仙帝進入旁邊靜室說話。
屏退了所有跟從的人,天玄仙帝沖著無塵行禮,「師兄……」
無塵伸手去扶天玄仙帝,卻眼前發黑,張口吐了一口鮮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