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碧凡抬頭捏了捏一直低著的脖子,香寒連忙起身,過去給她捶捏。
「香寒,那落夕怎麼樣了?」碧凡手指頭模在那個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杯邊緣,眼楮看向窗外,似乎是可以穿過院子,一直望到落夕的房子。
香寒定了定神,想著剛才見到落夕的那個模樣,有些不解的說道︰「小姐,我看那個落夕真是讓人捉模不透,我去的時候她一直蜷縮在角落,還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我路過側門的時候,那個守衛的小六子和我關系好,他說昨天晚上落夕哭著跑出去,而且她的模樣和平時還不大一樣,身上還有一股菊花清雅的芳香,他很詫異,就特別有印象。」
碧凡抿著唇,沒有回答。
香寒知道自己小姐自從三年後再回來,一旦想什麼事情入神就是這個模樣,她也知趣的不說話,不去打擾小姐,只是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按捏。
「今天,咱們去一趟陳府,我想看看祖母的病好些了沒」碧凡突然端著茶一口飲干,然後慢悠悠的說道,似乎根本沒有听到之前香寒說的話。
「小姐,要叫落夕麼?」
「她是主角,少了她,今天的戲可就唱不起來了。」碧凡扭著頭,臉上有一股幸災樂禍的表情。
香寒好久都沒有看到自家小姐這麼調皮的笑容,也跟著喜滋滋的答應︰「那奴婢這就過去讓她們備車。」
「別急,你去告訴嚴嬤嬤,我要回陳府,讓她跟著,順便去庫房挑些東西。」香寒似乎想到了小姐的用意,笑著點頭︰「小姐你就放心吧,香寒這就去辦的妥妥當當的。」
香寒的身影一溜煙的就跑了出去,她的性格也比在陳府要開朗了很多,薛成安有句話說的很多,不能總是等著守株待兔,倘若那邊沒有動靜,她就要去主動出擊。
就算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也要讓她們的日子不要那麼舒心,至少讓她們知道,她陳碧凡不是這麼好欺負的,不對,不是陳碧凡,而是碧凡縣主。
碧凡笑著笑著,目光又落回到香寒剛才放在這里的繡線。
絲絲交纏,娘親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能繡的一手好花,那模樣逼真的如同能夠聞到花香,更有甚者,會吸引蝴蝶流連忘返,痴痴地在它旁邊盤旋飛舞。
香寒辦事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不僅是轉告了嚴嬤嬤,還將在房子里發呆的落夕一同叫了出來。
只是落夕的臉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嚇人,因為慌亂,她的臉上擦的那些遮蓋容顏的粉末並不均勻,所以碧凡在看到她這張臉的時候,只是揮揮手,要人打來了水。
然後就在眾人好奇的眼光,當然還有落夕驚恐的目光中,捏著帕子親自在落夕的臉上擦拭。
「少夫人,這可使不得啊,奴婢怎敢勞煩少夫人。」落夕急忙捏著布子不讓碧凡擦,只是看到她的阻止,碧凡反而笑得很開心。
她的笑容感染了旁邊圍觀的家僕,他們私下議論︰「少夫人真是溫柔,對待丫鬟都這麼客氣。」
「可不就是麼,要不然王爺也不會把整個王府交給少夫人打理啊,你想少夫人才嫁過來多少天?」
「這你還不知道啊,少夫人的娘親就是紅寧姐,咱們王爺當然對少夫人也就像是自己的親人一樣疼愛,如今這少夫人又是世子爺的正妻,王爺哪里能不放心呢?咱們世子爺看中的人,還能差的了?」
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細細小小的聲音,都傳入了香寒的耳中,她更加越發的得意︰「那是當然,我家小姐絕對是一等一的。」當然這句話她是在心里悄悄說的。
碧凡的笑容越加溫和,落夕整個人就越發的緊張。
她第一次發現,這個以前總是被五小姐欺負的三小姐,此刻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她給自己的壓迫感,絲毫不差于昨晚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哥。
甚至比那個小哥還要厲害,因為她只是這樣嫻靜的笑著,可是落夕的心髒卻感覺如同千萬個小蟲正在狠狠的揪著,讓她疼痛難忍。
既然如此,為何不給她一個痛快。
「好了,你可是我的陪嫁丫鬟,你看你這樣灰頭土臉的和我去看老夫人,若是別人不知道,還以為王府虧待了你。」碧凡輕輕擺過她的手,她從落夕的眼中看到那越發隱藏不住的不安,嘴角勾出一個讓落夕更加心驚萬分的弧度。
「是啊,落夕,你這樣過去可真是給世子夫人丟臉。」香寒在一旁立刻接過聲。
她這一說,周圍的婆子,丫鬟,家僕似乎都是反應過來,有的皺眉瞪著那個落夕,說她不知好歹,有的看著世子夫人手里的白帕子,只感覺,世子夫人如同那白色帕子一般,干淨,溫暖,只需要輕輕一拂就可以擦掉那些惱人的苦惱。
「世子夫人,還是老奴來吧。」嚴嬤嬤過來要接過碧凡手里的帕子,她始終覺得主僕有別,規矩還是放在那里,哪里有主子給丫鬟擦臉的道理。
碧凡點點頭,耳邊甚至可以听到落夕那輕輕的呼吸聲,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碧凡心里直呼痛快,不過你這也放心的太早了吧,還有痛苦的等著你呢。
落夕說什麼都要自己來,可是嚴嬤嬤既然說了她來,那落夕哪里還有說話的余地,再說嚴嬤嬤從心底里就不喜歡陳府的人,當然香寒要除外,所以此刻她擰了帕子,給里面又撒了一點鹽,這才按著落夕的肩膀,不由分說的就在她臉上擦起來。
落夕的肩頭本來就因為昨夜被人咬了一塊,此刻又被嚴嬤嬤這樣使勁的按著,她只覺得有一種天旋地轉的疼痛,眼前一片蒙白。
等到她稍稍微微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嚴嬤嬤那個恨不得將她抽筋扒皮的表情。
她心里頓時咯 一聲,這又是唱得哪出戲?她落夕自問沒有得罪過這個嚴嬤嬤啊,她怎麼看到自己的眼光就和看見了仇人一樣。
「少夫人,這個女子真是狡詐。」嚴嬤嬤將帕子擺好,然後走到碧凡跟前,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器宇軒昂的說了一聲。
府里的人不知道是何時起都對這個少夫人喜歡的不得了,尤其是嚴嬤嬤,她在碧凡沒有嫁過來的時候,就天天希望她的日子能過的好一些,等到看到碧凡長大了,人也有本領,能不動聲色的就讓周圍的下人對她有了好感,這會看見她身邊的陪嫁丫鬟竟然是這樣一個足夠閉月羞花的女子,她怎麼能不氣憤,而且這個丫鬟竟然還是刻意的掩住自己的容顏,她的目的又怎麼能不讓人生疑。
碧凡沒有動,香寒自然會意,她已經快步走到落夕身邊,將落夕那一只耷拉的腦袋,用手掌撐起來。
周圍的家僕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都說出了一句「咦?」
落夕只是淒然一笑。
「落夕?原來你這麼漂亮,怪不得陳府的大太太要你陪嫁過來,不過我記得你那時候好像是大姨娘身邊的吧?不少字」香寒一手撐著落夕,一手看似無意的朝著她的肩膀上按下去。對于落夕的這樣子,她是驚詫萬分的。
肩膀上又是一陣鑽心的痛,落夕只得咬著牙忍住,不知怎的,她突然靈光一現跪在地上朝著碧凡的方向使勁磕頭︰「少夫人饒命,少夫人饒命。」
香寒眉頭皺了皺,看著碧凡。
碧凡仍舊是她的招牌式笑容,對于落夕的舉動似乎一點也不好奇︰「不過就是生的美麗而已,況且身體發膚受于父母,是父母的饋贈,我又沒有怪你?你這樣磕頭可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落夕半伏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怎麼這個三小姐連她的退路都給堵了,本來打算在這麼多的人面前,先承認自己故意遮掩容顏,然後再說心悅世子爺,如果是個賢妻,定會大大方方的做主,況且她落夕的容顏,是真的傾國之姿。
可是,三小姐這樣一說,反而在不知不覺之間給她扣了一個不孝的帽子,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使勁的磕頭,對于父母給予的皮囊,不去珍惜喜愛,這樣還不就真的正如三小姐所說的,父母的饋贈都這樣遮遮掩掩的,難不成還有別的心思。
再者,三小姐又反問說她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她無論在怎麼辯解都等同于她已經做了什麼下濺的事情,在這樣繼續,別說是世子爺會討厭她,就連下人也會對她指指點點,那麼將來她在王府能不能繼續待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落夕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趴在地上,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
碧凡要收拾她原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只是一直不去管她,想看看她究竟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嚴嬤嬤,落夕臉上的那東西是什麼?我怎麼從來也沒見過?」碧凡看著那水盆里面就算是洗掉了落夕臉上的粉塵,可是水依舊清澈,沒有絲毫的其它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