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叔公一起來到,對于來弟來說,她明白這分量,也猜出來幾分。把幾位叔公迎進院子里坐下來,家里還沒有這麼多的小板凳,只能把長的板凳再搬出來,兩位叔公坐在一起,這才算是坐下來。
「叔公們坐,有弟燒水去。」來弟先用一通忙活來表示一下,叔公們當然是要說話︰「有弟不用去了,俺們不喝茶是來坐坐的。」
有弟也累了一天,晚上屋里燥熱無燈火,還要去燒水,有弟看看來弟,來弟在月下還是笑著對有弟示意一下,有弟這才想起來,兩個人都沒有洗澡,這水是肯定要燒的,不過一向為節約柴禾,洗澡的水只燒到熱就成。
其實有弟是難得見一次叔公,叔公們來家里對有弟來說是覺得挺好。可是有弟還是听從來弟的意思去屋里去了。
屋門開著外面有光,有弟模黑把鍋里放上水,把火膛里火吹著,火光漸漸亮起來,干燥的柴禾發出來「劈啪」聲,就這也遮蓋不住外面的說話聲,而支愣著耳朵在听的小小有弟也听明白了。
火光映照的那張小面孔上是滿滿的氣憤,有弟很是氣憤,對著屋外不高興的看著,先看到的是來弟對著屋內眨一眨的眼光。
叔公們是一片好心趕來,當然這好心實話實說是不中听的。梁五也是好心來幫忙收麥子,村里的人有些在傳言或許也是好心,這重重的好心放在一起是什麼味兒,就只有當事人才能品嘗得出來。
叔公們正在語重心長地說話︰「來弟呀,以前叔公們對你上心的是太少,不過都是一個村里的人,你現在出息了,叔公們要看著你好好的才行。這幾個少年是哪里來的人,是什麼親戚,以前為什麼不走動呢?」
古代之名聲,古代之姑娘的名聲,來弟家里需要來弟拋頭露面去掙錢,可是外面的眼光還是要看著來弟的這姑娘名聲。來弟是不能動怒,不是不想動怒,打著好心的名義摧殘人的就不少,可是叔公們這好心這關心,卻是不假,而且是可以利用或者說是可以扭轉的。
來弟決定和盤托出,宋木匠來找自己,不僅是听到三嬸說上幾句話才是,應該是叔公們也對自己幫過小杏兒這件事情上比較滿意,在村子里幫著自己宣揚過。究起來這件事情的原因,應該是叔公們也要有責任才是。
「這事情我說出來,叔公們要幫我先瞞著才行,因為這牽扯到同村的一個人吃了官司,雖然事情解決了,或許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來弟對著眼前這四個白發蒼蒼的叔公們這樣說。一個好保守秘密,四個人能保守的了嗎?
這件事情來弟才不管他們保不保守秘密,不過梁五幫忙收麥子弄的村里人一定有話說,眼前這是個機會,正好解釋清楚,來弟先拋出來這樣一句話,不過是個話頭兒。
叔公們都鄭重點頭道︰「我們答應你。」幾位年紀加起來可以超過兩百歲的叔公們,在來弟的院子里听著來弟把宋木匠這件事情一一的說完,俱都是動容了。
「不想這少年居然是個大義之人,」來弟之幸運,就是這些叔公們還不老糊涂,一個叔公這樣說了,第二個叔公就要附合︰「是啊,他不惜已命攬事于已身,可敬呀可敬。」四個叔公都上過幾天私塾,這就搖頭晃腦的各自感嘆起來,感嘆完了,叔公們再看著這月光下一院子的麥子,黃燦燦如黃金,這就是莊稼人一年的吃食和遮寒的衣物了。
白天總是偶然有一聲隆隆雷聲嚇的人半死,到了晚上繁星點點似寶石一樣好看,叔公們覺得不容易︰「論起來,你賣柴為貼補家用,這梁五攔你的生意是為不對,來弟你是個姑娘家,以後有事情找叔公們,大家伙兒齊心合力為你想辦法,且不要再自己去與他拼斗,你到尋婆家的時候了,村里的人當然是關心著你呢。」
四個叔公說話象是一個人,第二個叔公再接著論事情︰「再後來他為你出頭,你也為他在公堂上理辨,為他送一天三餐,他再來為你幫忙收麥子,也算是有來有往。」來弟忍住笑,再看一眼屋里灶前的有弟,這一次不再是剛才那氣憤的樣子,來弟再對有弟眨眨眼,看看,這評理的人就來了。到明天,管保村里人不再背後說我的閑話。
有弟的水總算是燒好了,用大碗放上白糖水端出來一碗一碗給叔公們,然後在來弟身邊坐下來不打算走的樣子,有弟又想起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以要坐在這里听說話。
這事情基本上是清楚了,宋家的來弟讓叔公們又高看一眼,姑娘是要名聲的,可是為生活也要奔波才行。出去奔波就會有事情,不會一路平坦。來弟自己在重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有幾分運氣。
此事皆大歡喜,宋木匠的工錢也到手了,來弟也收到了錢,麥子也到了家,解釋也一切明白。這個時候,斜次里殺出來程咬金來,王媒婆笑嘻嘻走進來︰「叔公們都在呢?」這就坐下來,坐下來就不客氣,王媒婆還以為自己在做一件善事︰「有一戶人家,就是年歲大些,年歲大些的男人會疼人;就是有些毛病,有些毛病的男人不往外面去;家里也殷實,自己有一家小鋪子賣個針頭線腦的,賣針頭線腦的方便來弟用不是?」
年歲大些的會疼人?來弟竊笑,仗著年紀大些,欺負媳婦的多的是,笑過來弟才正色了,這是為我說媒呢,可不能一笑讓王媒婆以為自己樂意,或者是讓她得意也不行。
「再說個適合的吧,」叔公們說話了,王媒婆倒是听愣了,叔公們到來弟家里來,一定是為她亂相與人,有失檢點的事。這門親事是許給王媒婆不少現銀,現給了不少,說過成了再給,有錢有毛病的人當然找無錢需要錢的窮家姑娘,王媒婆這就想到來弟最合適。生的好而且能干。如果王媒婆要是知道來弟不樂意的親事,洞房里可以把新郎摔出去,估計她不會就這樣大膽上門來說。
說媒拉縴的最明白一件事情,窮姑娘不願意嫁的親事,最好是趁人之危,趁她們有難處的時候說,一說準成。來弟這兩天是籠罩在名聲的陰雲之下,王媒婆再不來她就是個傻子。
來弟皺起眉來,叔公們這里是解釋清楚,這位走街竄巷的王媒婆的嘴要如何堵得上才行?這樣的人圖吃圖喝,來弟覺得惹不起,也塞不了她東說西說的嘴。只對著一院子麥子陶醉的來弟把這個難題丟給叔公和有弟去,姐只看著這一院子麥子開心,就是王媒婆是以說媒為生,家里只有自己開的兩畝地,也還沒有收到家呢。
剛才沒有機會巴巴嘴兒的有弟開始在巴巴︰「有什麼毛病?要說清楚才行,年齡大上多少,也要說清楚才行。」家里唯一的男人關鍵時刻發揮作用了,有弟本著對王媒婆一貫的不喜歡,本著窮人家孩子早當家的精神,和王媒婆開始有來有去的說話。
「有弟呀,你們家的麥子是收到家了,可是這村里人也說話的不是,當然不是他們說話,你姐就要找一個年歲大的,有弟,娶媳婦要花錢的,有個年長的人家你以後就不愁了。」來弟听著王媒婆只覺得媒婆這個行業是古老行業中最讓人起敬的,至少今天要對它素然起敬。
所謂死的說成活的,這暗示真是太棒了。叔公們解釋清楚了,可是這人言一傳,不是一會兒半會兒可以收回來,自古例朝例代的皇帝都明白善用輿論可以勝兵馬,王媒婆這一會兒就用的相當的好。
叔公們只是沉默著听著有弟首當其沖地在和王媒婆在說話,王媒婆的意思他們都相當的明白。來弟家里有人幫著收麥子這件事情,村里住著的這些人家不會不傳,各自都有個八大姑七大姨住在十里八鄉里,這樣一傳就是不得了。主要不得了的原因在于來弟沒有說婆家,真是一張嘴只有唾沫星子,十張嘴百張嘴就可以說死人了。
在板凳上敲一敲煙鍋里的煙灰,一個叔公這就慢聲細語說出來︰「來弟的親事,還是要說一家好的才行。」打定主意來的王媒婆沒有想到這里面另有隱情,這就結實地踫了一個釘子,她有些意外,難道叔公們也不知道來弟家來的少年都是城里的混混。
走東家竄西家的王媒婆一看到那幾個少年,一身的無賴氣息王媒婆就明白他們是什麼人。王媒婆對著叔公們看一看,就是叔公們在這里她才來,在王媒婆心里除了趁機拿一大筆謝媒錢,而且也存著一絲絲,這一絲絲可比夏日早上的蜘蛛絲還要少而又少,這一絲絲是同情心。
不在這一會兒把親事說下來,再讓人傳一傳,來弟還找誰去?雖然沒有那麼夸張,可是村人也有嫉妒也有眼紅來弟家第一個把麥子收到家,這事情結果可大又可小。
王媒婆對著叔公們提醒著道︰「這人家不錯,」年歲大些的人,有毛病的人,家里小小殷實的人家,最重要的是王媒婆為賺錢讓他們家來人提前相過來弟,在來弟家的院子外面偷看過了。人家是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