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這一場鬧,當晚就通過陳三傳到叔公們的耳朵里,坐在這里一起听的還是多了一個來弟。
陳三再看到來弟出現在這里,不象上一次看到來弟出現覺得奇怪。繪聲繪色學話的陳三學的很是形象,而且一臉的笑容。要知道減租子,也有陳三兄嫂家里的地,對陳三也是有利的。
叔公們撫須呵呵笑著听陳三在說話︰「今天一共來了三撥人,一來都是客氣地迎進來,為著怕在門口踫面,有兩撥人一進一出踫到了面,旁邊的家人也會插話,不讓他們說。這三撥人,都有表少爺干上了,都是家里窮的叮當響,身上一件補丁衣服還是借來的。」
來弟往自己身上看看,我身上也是補丁衣服,有弟做的那一件是能穿,不過還舍不得穿。租子沒有交心不定。交了以後余下來的錢,該置辦的東西多的很,也不能一下子就買衣服。
除了來弟在注意自己,別的人沒有人注意到這個。陳三笑逐顏開︰「有兩撥人同家人們打了起來,」說到這里,陳三伸伸舌頭︰「幸好我不是表少爺相得中的人,不然今天也得挨打。雖然他們不敢打狠了,一巴掌一腳還過來還是有的。」
「後來是如何?」叔公們只是想听下文,表少爺看著是個狠心腸,對于這冒犯他的人,他是如何處置的。
陳三繼續說下去︰「說也奇怪,表少爺今天居然放過他們。要知道表少爺這個人,下人們多是不喜歡他。有什麼錯要是犯在他眼里,要打要罰一點兒情面也沒有。這不是正經的主子從來是狠著呢,今天外面下雨,敢情這太陽出在表少爺頭上,他今天好大的度量。」
在安家做工的陳三也覺得奇怪,叔公們都是經老事情的人,心里為這幾個人擔憂,嘴上是沒有說出來。
「最後是怎麼說?」這是來弟問出來,她覺得頂撞也頂撞了,這幾個人真痛快。可是痛快往往是解決不了問題。要減租子才行,減去一成五,離來弟的安居大計又近了一成。一成五的租子是多少片瓦,或許是一個大梁頭也未必可知。來弟眼前是瓦片滿片飛,一個碩大的結實的可以頂天立地的梁柱出現在心里,這樣蓋起來的房子一定是結實的。來弟在心里嘆一口氣。
陳三這就搖搖頭︰「表少爺說,今年受災了,受災的人可是不少,等我回過安老太爺安老夫人,拿一個主意出來,大家商議商議。他們就走了。」
「走了?」來弟瞪圓眼楮︰「這就走了?」打都打了,不打出來確實的說法來嗎?至少當場要他立張字據才行,至少要加上一條,今天的事情是不予追究的。听說就這樣走了,來弟覺得一陣暈乎乎,這不是白動了手,形象受損出場費一文也沒有。
陳三對著來弟瞪得象貓眼一樣的眼楮,也跟著睜大眼楮表示自己這話真實性很強︰「可不走了,他們能咋地。說了過上幾天來討主意。」
瞪圓眼楮的來弟再把嘴也張大了,好一會兒沒有合上,這……也太慘了點。來弟再合上嘴的時候,就微微地搖了搖頭,嘴里是一聲嘆氣。以後還有防不勝防呢。至少也掙幾個跑路的錢。
「唉,」叔公們也是一聲嘆氣,和來弟的嘆氣連在一起。陳三模模腦袋︰「這,這象是也不好。」叔公們看著來弟一臉的擔心,似是寬慰來弟,又似是寬慰自己︰「以後就是不種地,這附近小山上可以采果子砍柴,水里可以撈魚,餓不到人。」
只是有一條讓人擔心,叔公們放在心里沒有說出來,不願意添小輩們的煩惱。話說完了,陳三還是先回去侍候老爹。屋子里來弟這才說出來︰「剛才陳三哥說過是哪一個村的人,咱村里有沒有人在那村有親戚的,要去個人告他一聲兒,以後小心才是。」
這就是叔公們剛才擔心的一條,叔公們也不相信表少爺有這麼好說話。莊戶人家多純樸,經多些事情見多人的就不會相信過幾天去還有說法。叔公們對村里人都熟悉,這就說出來︰「宋木匠有一個姨姐是在那村里,讓他去跑一趟吧。只是怕他不會說話。」
這樣商議一下,一個叔公道︰「還是我陪著宋木匠去一回,免得他說話沒防頭,安家听到會以為我們是去串通抗租子。」
擔憂說過,再說喜歡。叔公們面帶喜色對來弟道︰「以後是個出息人,你這等著的主意不錯。先前我們只是著急,想著在安家下來收租子以前把這事情辦了。」不想這表少爺眼楮里不敬老,也沒有人。才不管你是幾代租種安家的地呢。
這一會兒就可以歡喜一下,叔公們和來弟猜測下面事情的發展︰「幾天以後再去,只怕不是好相與。鬧不好,安家會告官。」
可安家如果這樣做,叔公們也猜測一下︰「這麼多人一起鬧起來,也夠他喝一壺。」眼前有了大方向,還有領頭人。去鄰村提醒的叔公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也要去,如果說話合適,就大家合計著辦。」
被夸成有主意的來弟覺得有些冷,還是希望叔公悠著些兒。真的是不為自己家里租子足夠。只是為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剛才不是也說了,附近有小山丘陵,打柴摘果也可以支撐,城的另一邊有大河,河里模魚也可以得過。
往家里走的來弟深刻地體會到農民的疾苦,雖然是在古代。想一想古書上小說上寫的,歷朝戰役豪奢花的錢,最後都是分攤在農民頭上,可謂徭役賦稅惡如猛虎,來弟嘆一口氣,這太平年代,有個天災雨雪日子也不好過。
想士農工商,商人出息最大,卻排在最後。農民面朝黃土,卻排在士人之下。勤勞的一代又一代的農民,可以說是歷朝歷代默默無聞付出最多,得到卻最少的人。這第二的位置看來也不是好當的。
來弟在家里也亮起來小油燈,歡歡喜喜在一根燈草的油燈下面縫著第二套衣服。算過自己縫衣服一次可以省五十文,有弟天天縫衣服,也相當于在掙錢哩。
這個理論是來弟灌輸給有弟的,對著歡天喜地覺得自己下雨也可以掙錢的有弟,來弟突然想起來,這村里象是很團結,年邁的叔公們把村人們都粘合在一起。村人的事情叔公們沒有不知道的。
那有弟生下來是個女孩子,叔公們會不會也知道?以古時的習慣,生下來男孩子,要抱出來亮一亮相,小命根子要給長者鄰居看一看才行。來弟不相信這麼巧,有弟生下來時,能從外面抱一個來蒙過去。
這家里沒有男孩子,做父母的或許是著急,想出來這個辦法也未可知。鍋里有熱水,來弟自己打水洗手臉,看著有弟縫的很有勁頭兒。來弟笑一笑,等這租子的事情弄清楚,要有幾件事情要辦。還要把有弟的事情也打听清楚。讓有弟恢復女兒身才是。
「姐,俺學會了,就出去當裁縫,裁縫家里都是男人掙錢,女人盤個扣子,縫個邊什麼的。」有弟剛縫過幾針,覺得手順真歡喜。對來弟道︰「到時候,姐就不用再辛苦去砍柴,干個女人家的活就行。」
來弟露出笑臉來︰「是是是,姐等著,干個女人家的活計。」來弟在想著如何讓有弟恢復女兒身,而有弟這家里唯一的男人,又開始樹立自己這「唯一男人」的形象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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