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別過去」身影一晃,景行止攔在陌天歌面前,厲聲喝道。
陌天歌看也沒看他。
景行止無奈,抓住她的手臂,靈氣從手心涌出。
元嬰劍修凌厲的劍意壓下,陌天歌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秦羲已經被朱雀之息完全吞沒了,全身紅霧纏繞,可那些朱雀之息仍然不停地從凌雲鶴身上漫延出來,向他涌去。
「你過去,什麼也解決不了」景行止冷靜地說,「這朱雀之息如此霸道,你不過結丹期,秦守靜若受不了,你去了只是多死一個。」
「……」他說了什麼,陌天歌都听不到,她只是望著秦羲,看著他被朱雀之息纏繞的樣子,心里一下子空了。
她只能期望,期望他在承受不住之前,朱雀之弓上的神力耗盡。至于朱雀之弓是誰的,她無所謂,為他人作嫁衣裳也無所謂,只要他保住性命就夠了。
可朱雀之息卻仿佛沒有止盡,一直不停地洶涌而出,灌注到凌雲鶴的經脈,再從凌雲鶴身上流出來,纏上秦羲。
秦羲身上的紅霧越來越濃,到最後,仿佛渾身浴血,連身影也看不清了。
看著這一幕,鐵面真人又喜又憂。
他原本是想抓個人來分擔朱雀之息的壓力,秦羲和景行止二人到底是元嬰修士,他沒有把握,只好向修為最低的陌天歌動手。可沒想到,陰差陽錯,朱雀之息會找上秦羲,他已是元嬰中期,所能承受的朱雀神力比陌天歌多很多,說不定,有了他就夠了。
但是,這朱雀之息又如此強盛,眼見秦羲身上已經被纏滿了,仍然沒有停止的趨勢,鐵面真人不禁又擔憂起來。
如果加上秦羲也不夠,那要怎麼辦?本來打算,大不了自己拼了一條性命,也去分擔朱雀神力,可剛才已經動過手了,以那個劍修小子心狠手辣的個性,只怕會趁人之危,白白隕命于他的手上。
如此想著,鐵面真人一時進退不得,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轟」血霧濃到極致,秦羲身上忽然爆開一聲巨響,這些血霧竟變成了火焰,騰騰燃燒起來。
陌天歌大驚失色,這是什麼情況?這朱雀之息形成的火焰,包含了朱雀神力,連秦羲的極陽真火都對其畏懼至極,就這麼直接燒在他身上,還有命在麼?
「咦」一旁的景行止卻驚訝地輕呼一聲,喃喃自語,「太奇怪了。」
此時此刻,凌雲鶴的手握在朱雀之弓上,朱雀之息通過他的手心進入經脈,再經過他流到元沐真人身上。但元沐真人只是全身通紅,經脈和丹田被朱雀之息灌滿,秦羲的情況卻與他們不同。
一是他之前並沒有接觸到凌雲鶴,可以說是朱雀之息主動找上他的;二是他身上的朱雀之息是彌漫在周身的紅霧狀態,而不像他們兩人,直接進入經脈;三是其他兩人身上都沒有火焰,惟有秦羲,最後變成了火焰。
這麼一會兒時間,火焰已經把秦羲完全包圍了,除了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什麼也看不見。
就在其他人以為他要被火焰燃燒殆盡的時候,他丹田的位置,忽然出現了濛濛的白光。這白光剛開始只是微小的一個點,藏在火焰之中,淡得仿佛是人的錯覺。可漸漸的,白光變亮了,而且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與朱雀之焰爭輝。
「轟」又一聲沉悶的聲響,朱雀之息仿佛瘋了一樣向秦羲涌去,從朱雀之弓,從凌雲鶴,甚至元沐真人
這些朱雀之息,流到秦羲身上,變成火焰,又向那白光涌去
「這是……」景行止和鐵面真人都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陌天歌一怔之後,忽然想到一件東西,大喜︰「陽靈珠」
她差點忘了,秦羲身上有個陽靈珠靖和道君說過,陽靈珠是天地奇物,生于靈脈之中,專門吞食靈脈中的陽靈氣,久而久之,將整條靈脈中的陽靈氣吞吃殆盡,便產生了陽靈珠。
按這種說法,陽靈珠內,包含有數不盡的靈氣,若是完全釋放出來,哪怕是個化神修士,也會輕易地靈氣爆體。因為,能產生陽靈珠的,絕對不會是個小靈脈,而一個化神修士,所擁有的靈氣也不可能比靈脈更多。
既然一顆陽靈珠能容納這麼多靈氣,那麼,是不是也可以容納朱雀之息帶來的神力?
想到這一點,陌天歌只覺得絕處逢生,心中又生出希望來。
「陽靈珠?」景行止微微皺眉,不解。
雖然秦羲得到陽靈珠的那次歷險,便是與他一起,可他根本不知道那顆不起眼的珠子,會是什麼陽靈珠。如果他知道了,必定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因為——當初那顆珠子,他根本就沒放在眼里,分配戰利品時,隨手就扔給秦羲了。而就是因為這顆陽靈珠,秦羲修煉比他快,機緣比他多,還從化神修士那里得到了純陽訣這樣的絕頂功法,甚至成就了與陌天歌之間的姻緣。
幸好他不知道,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白光越來越亮,朱雀之息向秦羲涌去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鐵面真人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他直覺地覺得這事情不對。
陽靈珠光芒大亮,朱雀之弓的光芒卻越來越黯淡,凌雲鶴和元沐真人身上的朱雀之息也越來越少,這些朱雀之息,全部往秦羲一人身上涌去
不知道維持了多久,也許一刻鐘,也許更短,朱雀之弓上面的火焰終于晃了晃,黯淡下來,直至消失。失去朱雀之息,它看起來也只是一把古樸而精致的兵器而已。
凌雲鶴和元沐真人身上的朱雀之息,也全部消失了,失去朱雀神力的支撐,他們二人一下子委頓在地。
鐵面真人愣了一下,沖上前,查看凌雲鶴與元沐真人的情況。
一按兩人的脈門,鐵面真人呆住了,過了一會兒,癱坐在地。
他們二人,經脈和丹田被朱雀之息強行沖過,雖然沒到斷裂的地步,卻損毀得差不多了。
凌雲鶴好一些,他修煉的冰火訣,其中的火靈氣與朱雀之息相合,只是經脈被強行拓寬,略有破損而已,元沐真人卻是經脈寸斷,幾乎沒了靈氣這朱雀之弓,到底是件上古通靈法寶,哪怕元沐真人已是元後大修士,也承受不起這樣強大的朱雀神力。
而令鐵面真人如此失色的原因,卻是供桌上的朱雀之弓。失去了朱雀之息,也就沒了朱雀神力,那還是通靈法寶嗎?何況,凌雲鶴已經暈過去了,朱雀之弓卻還是好端端地放在供桌之上,這怎麼看也不像已經將朱雀之弓收服的樣子。
他不禁要想,難道祖師爺的遺願,九彥宗十萬年來上百代的努力,根本就是鏡花水月?究竟是他們的猜測錯了,還是凌雲鶴的修為不夠?
秦羲身上的火光也在慢慢地變暗,最後一抹火光消失的時候,供桌上的朱雀之弓晃動了一下,向他飛去,隨著火光,沒入他的體內。
那顆陽靈珠,因為吸取了朱雀之息,色澤不再是純白,而變成了淡紅。將朱雀之息全部吞噬後,陽靈珠閃動了一下,也慢慢收斂起光芒,最後消失不見。
至于秦羲——一頭栽了下來。
「師兄」陌天歌喊了一聲。
景行止看已經沒有了危險,收起劍意,放開她。
她沖上前,跪下去,將秦羲扶起。
秦羲閉著雙眼,牙關緊閉,面色如死。
陌天歌心口跳得厲害,伸手模了模他的脈門,發現還有靈息流動,方才松了口氣,覺得空空的心有了一點活力。
活著,至少他還活著……
景行止踱過來,亦握住秦羲的脈門,卻是眉頭越皺越緊。
「怎麼了?」陌天歌有些緊張地問。修為差距,她無法利用靈氣探查秦羲體內具體的情況,只知道經脈內還有靈氣。
好一會兒,景行止才放開秦羲的脈門,道︰「非常不妙,他體內的靈氣幾乎空了,識海關閉,丹田受損……」看了陌天歌一眼,斟酌了一下用詞,小心地說,「雖然這次他沒有死,可這種情況,我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撐下去。」
「……」陌天歌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識海關閉,她也曾經遇過這種情況。識海,是意念所在,識海一關閉,人就等于活死人,沒有了意識。更要命的是,他體內的靈氣幾乎空了,丹田又受損。修士沒有意識,就無法修煉,無法修煉,就不能吸收靈氣療傷,若是不療傷,丹田的傷勢會一步步惡化,到時候,身體就會慢慢崩潰,在無意識中死去……哪怕他撐過去了,有一天醒來,也要修為大跌。
萬幸的是,秦羲已是元嬰修士,在結嬰時經過重塑,他又修習過煉體術,只要護住他的丹田,應該不會發生萎縮的情況。
可饒是如此,他何時開啟識海醒來,卻是未知之數,也許一天兩天,也許一年兩年,甚至十年百年……
這就是景行止覺得難以出口的原因。
大殿內,三個活人,三個半死人,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景行止忽然警覺地抬頭︰「不能耽擱時間了,我們快出去」
外面的魔氣,幾乎消散完了,也就是說,如果元沐真人的猜測屬實,這些元魔之氣,已經被吸收干淨了。倘若那吸收元魔之氣的人需要時間融合,那還是好事,倘若他立刻過來大殿……
鐵面真人似乎被驚醒了,看了看失去意識的凌雲鶴與元沐真人,目光沉沉地向他們望過來。
景行止立刻發覺,手臂一振,飛劍懸于半空。
可鐵面真人到底沒有動手,沉默片刻,他一句話也不說,將凌雲鶴與元沐真人拉起,一手一個,頭也不回地飛遁而離。
景行止見狀,緊繃著的神經松了下來。他與鐵面真人修為相差甚巨,若是動手,實在不妙。可若是不顧這兩個人,自己遁逃,又覺得心里過不去……
他低下頭,看著昏迷不醒的秦羲與面色沉重的陌天歌,忽然很想拍自己一巴掌。
他景行止活了將近三百年,向來行事果決手段狠辣,該下狠手的時候從不猶豫。眼下這情況,如果他夠狠的話,應該趁機把他們搶了,就算搶不下手,也該走得遠遠的,免得麻煩上身才是,可為什麼他現在卻移不動腳步呢?